第33章

許久, 安靜房中忽然響起嚴磊的聲音。他說：“喬薇……”

但他隨即說：“算了，沒事。”

喬薇踢他：“說！”

嚴磊這才說：“我覺得肥皂的味道不好聞。”

“當然不好聞，畢竟是肥皂。”喬薇也同意。

可沒有辦法, 現在肥皂已經是最好的東西了。喬薇記得很清楚，原文裡到了七十年代，林夕夕作為嚴磊的妻子，是他們那個地方第一批用上香皂的人。

“人無我有”是爽文的原則。所以林夕夕用上香皂被彆人羨慕那一段著墨還挺多的。因此喬薇才能印象這麼深。

“而且還燒皮膚呢。”她說，“這個東西堿性大，對皮膚其實不好的。”

她說完才回過味來, 嚴磊不是那種會廢話的人，他主動提起的話題一定是有想說的。

“肥皂不好聞, 然後呢？”她問他，“你想說什麼？”

“其實……皂角很好聞。”嚴磊小心地說，“我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用。你要是願意, 我可以給你煮皂角水。那個洗頭很舒服，頭皮不癢。”

原主向往大都市, 討厭鄉下, 也討厭一切跟鄉下兩個字沾邊的東西。

肥皂是城裡人才用的, 在農村大家就是有也不舍得用, 都是用皂角水、刨花水或者茶油餅洗頭。原主當然以用肥皂為榮、為先進、為高級。

所以嚴磊這個建議, 以前根本沒提過。

但現在，妻子給他的感覺變了很多。一些以前絕不會開口提的話，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

“呀，皂角？”喬薇一聽就來興趣了。

這東西在古言小說裡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但是現實裡從來沒見過呢，太好奇了。

“好啊，那你弄點回來我試試。”她說, “其實，肥皂什麼的屬於化工的東西，它去汙能力雖然強，但是彆的方面，它不如純天然的東西好。”

提出的建議被接受，嚴磊有種他跟喬薇之間的距離又縮短的感覺。明明身體上已經沒有距離了，可是精神上，他還是能感覺到距離的。

他希望這種距離，以後能消失。

“哎呀。”喬薇忽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

“我做的規劃，忘記給你看了。”

“……什麼規劃？”

“就是院子，還有房子。”

喬薇把她今天想好的東西給嚴磊大概說了說，問他：“是先弄院子還是先弄房子？”

嚴磊問：“真要種菜啊？”

“種。”喬薇說，“但是你不許弄那種肥，你弄那個我是真的會瘋。”

那段記憶特彆尖銳。甚至現在說起那個事，喬薇居然都能從記憶裡聞到嚴磊漚肥漚出來的那個臭味。可知原主是多麼痛恨這件事。

不怪她，喬薇光是從記憶裡聞到這個味也都有點受不了呢。城市姑娘，誰受得了這個。

嚴磊居然還咕噥了一句：“那樣長不好……”

這種花家的血脈是有多濃厚啊。

喬薇差點被氣笑，踢了他一腳。嚴磊答應：“知道了。”

“你記住，我們是有農貿市場的，我們不是真靠種地吃飯的。”喬薇教訓他，“院子裡給你弄一塊菜地，一是美化院子，一是作為興趣愛好打發時間陶冶情操，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文化人說話好多四個字的詞。他們政委也這樣，愛說四個字的詞。

嚴磊表示受教：“好，知道了。”

但他隔了一會兒又問：“那我能從河裡弄點淤泥嗎？”

喬薇：“？”

瞧，文化人也有不懂的事。嚴磊解釋：“河裡積的淤泥，可肥了，能肥地。”

“……”喬薇，“臭嗎？”

“不臭，一點都不臭。”嚴磊打包票，“那泥要是臭，河水都沒法喝了。”

喬薇同意了，但是要求：“要是臭，你怎麼弄來的，就怎麼弄回去。”

嚴磊高興起來：“好！”

喬薇問：“那我們先弄院子還是先弄房子呢？”

“你要是不急，就先弄院子。”嚴磊建議，“現在趕緊把菜地弄上，還來得及。種地的事搶天時，彆的事什麼時候弄都行。”

“有道理。”喬薇讚同，“我不會種地，具體種的事交給你。我能先乾點什麼呢？”

“不用你乾。”

“我閒啊，想找點事乾。”

喬薇這麼一說，嚴磊心裡一突。的確喬薇要是太閒了，他又怕她會胡思亂想，叫什麼人給誆了去。

“那你先把土鬆一鬆。”嚴磊決定給喬薇安排點事做。

他詳細地給她講了怎麼弄，工具在哪。

兩夫妻嘰嘰咕咕了一晚上，沒有談情說愛，說的全是種地種菜的事。

第二天醒來是星期六了。這時候是單休製，星期六還是工作日。

喬薇伸個懶腰起床，帶著嚴湘出門先去大院吃早飯。吃完早飯再去農貿市場，碰上了楊大姐帶著林夕夕，身邊還跟著軍子，林夕夕身上還掛著五妮兒。

喬薇當然得打招呼：“嫂子買這麼多菜啊？”

“那什麼，今天老趙啊手底下的人都要過來開個學習會。”楊大姐對誰都很熱情，最近跟喬薇這個出了名的高傲人走得近了，讓她很得意，表現得尤其熱絡，“這不，我趕緊把菜買好，這一群大小夥子，能把鍋底吃穿。”

她還給喬薇擠擠眼睛。

喬薇瞟了一眼林夕夕，林夕夕沒有什麼神情波動，顯然還不知道今天晚上這個所謂的學習會其實是給她安排的相親會。

喬薇說：“要是需要什麼就跟我說。”

楊大姐很滿意她和喬薇目前的交往情況，也不見外：“得借幾個凳子。”

“行，等我買菜回去給你送過去。”

“不用。哪用你。等剛子、英子放學，我讓他們過去搬。”

“好嘞。”

就這麼說好了。兩撥人各朝各的方向去。

趙團長和楊大姐張羅給林夕夕介紹對象是喬薇喜聞樂見的。如果能讓林夕夕有彆的選擇放棄嚴磊，她和林夕夕就能在這個時空裡平行存在，那就最好了。

買完菜回家，趁著早上陽光沒那麼毒，她找出嚴磊說的工具，在院子裡的地上劃拉出一片方形的區域，招呼嚴湘：“我們來挖蚯蚓。”

種菜她不會，但是翻土鬆土還是可以做到的。

一早晨的時間，她把這塊預留的菜地的泥土給鬆了。

嚴湘則在翻起來的泥土裡找蚯蚓。小孩膽子賊大，敢徒手抓蚯蚓。

喬薇拿了個空的罐頭瓶子給他裝了些土，那些粗大的蚯蚓就養在裡面。她還告訴嚴湘：“蚯蚓不會像爸爸媽媽那樣生小寶寶，但是如果蚯蚓斷成兩截，會長成兩條不同的蚯蚓。”

她還問嚴湘：“咱們要不要試一試？”

她都準備把蚯蚓切段了，嚴湘卻搖頭：“太疼了，彆試了。”

好吧。

煤爐子上煮飯的小圓鍋熬著今天買回來的西紅柿，熬了一上午，熬成了醬。

喬薇特彆有成就感。

她以前也沒熬過。雖然聽媽媽說她小時候姥姥熬過，但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到喬薇這一代，哪還有人家自己在家做西紅柿醬的。這個技術在喬薇媽媽那裡就壓根沒傳下來。

喬薇會做還是因為在視頻網站上關注了一個西亞的外國女孩，這個女孩做的視頻都是日常生活，有一集就是全家出動熬西紅柿醬。喬薇就學會了。

太多東西都是跟網絡視頻學會的，感謝信息爆炸的時代。

第一次做不太好掌握量，灌滿了一個罐頭瓶之後還有一些剩餘。

喬薇切了一塊肉剁碎，加蔥薑蒜爆炒了，再把新製的西紅柿醬倒進鍋裡，做成了西紅柿肉醬。

她煮了掛面。

掛面要在副食店買，屬於細糧了。因為這時代很多人其實還是在吃雜面而不是白面。所以掛面是好東西。

掛面煮好撈出來過一下涼水，裝在盤子裡，澆上西紅柿肉醬，再配兩片水煮青菜葉，紅紅綠綠的。

勉強算是一道不太正宗的意面，畢竟用的是掛面。

嚴湘哇了一聲：“真好看。”

幾乎沒有小孩能逃脫西紅柿炒雞蛋和意面的吸引。嚴湘嘗了一口，立刻被征服：“好吃！媽媽，這叫什麼？”

當然不能叫意面，喬薇說：“叫……西紅柿醬涼面。”

微酸，有肉，涼涼的，夏天中午吃起來可太美了。

嚴湘吃了一大盤子，小肚皮都鼓起來了，還想吃。

嚇得喬薇端走盤子：“彆吃撐了。”

另一邊，趙團長家裡，吃完午飯軍子和五妮兒都睡午覺了。楊大姐和林夕夕卻沒閒著，她們兩個人把晚上要弄的菜都先備好。

備好菜，兩個人把手洗乾淨，楊大姐說：“你跟我來。”

她帶著林夕夕到臥室裡，打開衣櫃取出了幾條布拉吉：“你看看，穿哪條合適？你挑一條。今天來的都是你舅舅手底下的人，你穿的好一點，也給你舅舅長長臉。”

少年不可得之物將困你終生。

林夕夕怔怔看著這幾條裙子，這……不就是她年輕時候夢想能穿的嗎？

她那時候以為，跟著知青丈夫進了城就可以隨便穿了。哪知道幻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丈夫和婆婆並不會多給她一分錢讓她用於打扮自己。

村花終日守著鍋邊灶台，油煙滿面。

曾經在鄉間對城市的向往，都被熏得油膩黯淡了。

她忍不住摸上其中一條。

“這條啊？”楊大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其他的麻利地收起來了。

林夕夕想阻止都沒來得及。

大概她的眼神太明顯了，楊大姐說：“我收著，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穿。”

楊大姐覺得平日裡都要乾活，實在沒必要天天穿得花枝招展的是不是。相親的時候再穿。

再說，她收著比較安全，能好好保存。保存得好了，英子長大了還可以繼續穿呢。

林夕夕一個手慢，沒得挑了，隻好拿起唯一的這一條。

換上之後，楊大姐嘖嘖讚歎：“果然是得人靠衣裝。”

林夕夕帶來的衣服都是典型的農村的碎花襯衫灰褲子，突然換上這抖抖布的布拉吉，整個人都洋氣了起來。

女主的外貌光環在這時候顯現，令楊大姐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