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嚴湘當然想讓媽媽跟他一起睡,但喬薇拒絕了。
一個是,她全盤繼承了原主的人生,繼承了丈夫和兒子,想要維持住這個家,夫妻一直這麼分房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另一個是因為,她來自後世世界,教育理念和原主不同。不認同母子同床、男孩進女浴室和女廁所等等行為。
她故意歎氣:“湘湘什麼時候才能成為能自己一個人睡的勇敢男子漢啊?”
嚴湘果然吃了激將法,拍著胸脯保證:“我現在就很勇敢,媽媽你去和爸爸睡吧。”
她狠狠誇獎了他,又嘬嘬了一通小孩蘋果似的臉蛋,點上蚊香帶上門,輕手輕腳地回她和嚴磊的臥室去了。
當然不能穿著襯衫睡,硬領子多不舒服啊。她把襯衫脫在床邊凳子上,隻穿著小背心躺下了。
並沒有什麼羞恥感。
前世她病入膏肓,病人哪有自尊呢。病房裡男女混住,還有家屬。身體機能逐漸失控,她大小便失禁,護工隨便拉一把簾子就給她扯了褲子清理。
那簾子拉得不嚴,那麼大的縫,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不分男女,走過去的時候都能看得到裡面。
她也看過彆的病人赤身裸體,也被彆的人看過她赤身裸體。
尊嚴兩個字,對病人毫無意義。
死之前糟糕的生存質量,使她能夠淡然面對這個時代的旱廁,也能從容地脫了衣服躺在嚴磊的身邊。
而且喬薇繼承的那些記憶裡,也有跟嚴磊過夫妻生活的片段。
律動,肌肉,很重的呼吸,簡直就是第一視角的活春宮。
就是缺乏點真實感。
此時躺在他身邊,感受他身體散發出來的熱量,反而有了點真實感。
喬薇想起傍晚在廚房門口,她觸摸過男人的胸膛和手臂,那種堅硬又有彈性的觸感。讓腦子裡的春宮更加活色生香起來。
她非常向往那種生命力,蠢蠢欲動,很想跟他來一發,可嚴磊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喬薇隻能惋惜作罷。
細思有點可笑也有點可憐,這男人已經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生理上來說他必然是有需求的,搞不好已經憋的很難受。
可他有怨。
拿後背對著她的姿態,那股怨氣太濃了。
喬薇盯著昏暗的屋頂。
房子沒有吊頂,隱約能看到粗大的橫梁。
她打破了臥室裡的寂靜,開口問:“我這幾天不在的事,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嚴磊的聲音在昏暗裡回答:“小張可能有懷疑。但他人機靈,看著愛說話,其實嘴巴很嚴,不會亂說話。”
他聲音冷淡,當然是因為這件事並不讓他愉快。
“哦。那就好。”喬薇說,“老趙家呢?”
她走的時候,把嚴湘托給了趙團長的愛人楊大姐。
“你跟她說的是走親戚,我也跟她說的是走親戚。”嚴磊說,“我跟她說你遠房親戚結婚。”
兩個人居然心有靈犀,瞎話編一塊去了。回來路上,喬薇就是這麼糊弄小張的。
喬薇這下放心了。
這個時代,流言可以殺死人。雖然她不怕,但是家人肯定會受影響。沒有是最好的。
她又說:“我想明天去謝謝楊大姐,我送點什麼東西合適?”
這一塊人情世故原主的記憶裡也是一片空白,本就是原主不擅長的。她直接向嚴磊請教。
嚴磊是真覺得喬薇變了。
她會想到要給駕駛員塞包煙,還會想到給楊大姐送謝禮。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人。
軍屬文化普遍不高,她看不上,很不合群。也不大會做人,這些事,都是嚴磊在外面替她張羅、善後,以免彆人對她不滿。
人果然得跌過跤,磕得頭破血流,才會朝好的方向變化。
嚴磊想了想說:“也不要太隆重,隆重了顯得見外。你明天去市場割條豬肉就行了。”
他提醒她:“拿肉票的時候看著點日期。”
票證都有有效期的。乾部家裡票多,有時候會有餘下來沒用完的,當然要先緊著有效期短的先用。
幸虧他提醒了,要不然明天喬薇肯定會忘記帶肉票,隻會記得帶錢。沒票根本買不到東西,到時候白跑一趟。
喬薇應道:“好。”
兩個人不再說話,可嚴磊睡不著。
他背對著喬薇,但依然能感受到身後人的熱度。對他影響很大,渾身都躁。
許久,喬薇不再有聲音,嚴磊開始動搖——她主動回房來同床,是那個意思嗎?
是那個意思吧。
嚴磊心裡當然有怨氣,但他也真的如喬薇想的那樣空窗很久了。平時都靠高強度體能鍛煉發散多餘的精力,回家看到妻子冷口黑面地跟他分房,也根本生不出什麼心思。
可這會兒,喬薇穿著白襯衫,露著兩條大白腿的模樣在他眼前晃。
她都這樣求和示好了,他也該原諒她了。
不是都說了以後繼續過日子嗎。
說了當以前她已經死了。
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嚴磊腦子裡交戰了許久,他終於決定接受喬薇的“示好”,倏地翻過身來!
……
喬薇已經睡著了。
嚴磊撐起身體看了她半天,她是真的睡著了,呼吸均勻綿長,睡容安謐。
她隻穿了小背心。女同誌的小背心都是半截式的,露著腰腹。她出門幾天好像更瘦了,腰更細了。側臥的時候,腰線像山穀跌落起伏。
嚴磊無奈地又躺下。
好半天,身體的熱氣才散去,才閉上眼睡著。
他不知道,喬薇睡得香極了。
雖然身下是土炕不是席夢思,卻也是真正的床。醫院的病床又窄又硬。褥子被太多人使用過太久的時間,摸上去裡面的填充物已經有點疙疙瘩瘩。病人躺太久,漸漸生了褥瘡,難受極了。
喬薇真的很久很久沒睡得這麼香甜過了。
一夜無夢。
睡得太沉,以至於第二天都不知道嚴磊是什麼時候走的。喬薇起床套上白襯衫出來,看到嚴湘坐在客廳地上玩呢。
“媽媽。”嚴湘看見她起床了,喊她,“早上吃什麼?”
吃什麼,還真是個難題。畢竟不是躺在被窩裡用手機就能點外賣的世界。
喬薇檢索了一下記憶,立刻決定:“走,我們去大院食堂吃!”
家屬大院有個內部食堂,跟澡堂子一樣,不對外。但它的進貨跟部隊是一起的,比外面有保障。物資緊張的時候,國營的館子也不一定比部隊的食堂強。
昨天她在醫院吃的餃子,在這個時代就是精食了。
一聽要去大院那邊吃,嚴湘高興地站起來:“走~”
喬薇按住他:“洗臉刷牙了嗎你?”
喬薇盯著小家夥洗漱完,自己回臥室裡去換衣服。翻了翻,原主一半的衣服都是抖抖布。她順手把那些抖抖布的都掛到一邊去,在餘下的衣服中找了條純棉的布拉吉。
布拉吉就是短袖連衣裙,這款式是老大哥那邊傳過來的,後來就成了國內的日常款。
時尚真的就是個輪回,這個時代的布拉吉裙子看上去,跟後世的連衣裙基本沒什麼區彆。天氣熱,喬薇挑了一件淺藍圓領的布拉吉,穿上後照照鏡子,健康,青春,靚麗。
這個身體才二十二歲,在後世是大學還沒畢業的年紀,在這裡卻是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不管怎麼樣,喬薇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這麼健康,就發自內心地高興。
她去外面牆上摘下塑料編織提籃,又回屋照了照鏡子。
這種也不知道該說是提袋還是提籃,擱在那種年代劇裡,就是大媽逛菜市場的標配。後面塑料袋普及,這種就漸漸變少了。
再後來就是時尚圈仿過這種東西,拿來當作時尚搭配。
喬薇照照鏡子,感覺自己很有點複古沙灘風,美滋滋:“湘湘,走!”
顧湘卻問:“媽媽你怎麼沒拿錢包?”
幸虧他提醒了。喬薇的世界錢包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出門根本不記得要帶。
她記得昨天回來的時候有一個挎包,嚴磊卷在手裡給拿回來的。她去挎包裡翻,果然找到了錢包。
打開來看了一眼,裡面還有兩塊七毛錢,還有幾個鋼鏰。
雖然知道這個時代錢的數量和價值都跟後世不一樣,可隻帶兩塊三塊的還是讓喬薇非常不適應。
檢索一下腦子裡的信息,她走到臥室外間的書房裡,拉開抽屜。
抽屜裡亂七八糟的,很多打開的信紙草草折起來,沒有塞回信封裡,就這麼扔在裡面。
喬薇頓了頓,食堂的飯食供應是有固定時間的,她先沒有管這些,撥拉開信紙,從抽屜裡面取出一個鐵皮餅乾盒打開,果然裡面放著錢和票。
嚴磊每個月都會給家用,一般都放在這個盒子裡,隨用隨拿。
各種面值的票子都有,喬薇拿了一張十元的,兩張五元的,一元的和毛票都分彆拿了好幾張,折好放進自己的錢包裡。
光有錢可不行,這可是計劃經濟時代。
喬薇看看那那些票,還記得嚴磊的提醒,按照有效期先用時間早的。各種票都塞了一些到錢包裡:“走吧。”
嚴湘穿一件襯衫配了一條短褲。與其說是童裝,還不如說是成人服裝的縮微版。儼然一個袖珍老乾部,特彆可愛可樂。
喬薇拎著塑料編織籃,牽住嚴湘小手,母子二人開開心心地出門了。
“媽媽媽媽,我想吃餛飩。”嚴湘眼睛裡全是期盼。
和小說原文裡的寡言少年不一樣,跟自己的親媽媽牽著手,小孩什麼要求都敢提,還會撒嬌。
“好,吃餛飩。”喬薇一口答應。
聽到媽媽一口答應,小朋友的眼睛裡充滿了快樂。
“走!吃餛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