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快嫌棄死榜眼那一家子了。
三個壯年勞動力啊!居然還能被彆人欺負。當年他家裡有三個壯年勞動力, 直接在村裡橫著走!
這種自甘墮落還有個拎不清的娘的家庭,不能選!
——雖然在很多人眼裡,那不叫自甘墮落,那叫‘萬般皆下品, 惟有讀書高’。但反正地裡刨食的高鐵柱表示, 自己兒子敢這樣, 他一定三天打九頓!
老皇帝不著痕跡看向許煙杪手裡的名單。
反正後面還有很多個呢,總不至於都不行……吧?
【唔, 榜眼是媽寶男, 那他另外那兩個兄弟估計也差不多,老皇帝應該不會選這人的兄弟當高襄的駙馬了吧?】
隨著許煙杪的心聲一出來,不少官員簡直大驚失色。
小白澤難道是吃醋了?!
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襄陽公主了吧?不然怎麼會想要費心攪黃人家的婚事?
【唔, 再看下一個。】
【可惡啊,這事這麼麻煩,我應該收高襄兩個月的清潔費用才對!失策了!】
群臣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公主主動找的白澤幫忙啊, 那就沒問題了。
【第二個是……二甲十三。】
許煙杪看過去, 不少人也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便看見那位“二甲十三”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也很胖,肚子上的肉尤其多。
但他是真的吃胖的,不像那個榜眼,是體質問題, 天生的胖子。
榜下捉婿的那群官員遲疑片刻,還是決定給他點一下關注。
當然,不是想招他,而是想看看他家裡有沒有好男兒。
【我看看……哦~還是名將之後呢!雖然是東楚的名將,但也算是名門世家了?怪不得夥食那麼好。】
老皇帝收起臉上的假笑, 露出更為真心且得意的笑容。
那當然,他又不是和自己女兒有仇。肯定會好好挑。
【而且家庭環境也簡單,看了一眼,也沒出現過什麼公公婆婆磋磨兒媳的事情。】
【比之前那個榜眼家的好,之前那個……老皇帝不會隻看一眼,覺得人家三兄弟好互相幫襯,又孝順母親,其中一個兄弟通過了會試,必然有官做,就加進候選人名單中了?】
老皇帝瞪了許煙杪一眼。
就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且我挑好名單後又不是立刻就嫁閨女,肯定得派錦衣衛去詳細調查!到時候知道他們三個大男人遊手好閒,根本就不會把勝仙嫁過去好嗎!
何況……嗬,我沒仔細看,那些官員就好好看了嗎?我至少還打算等過了瓊林宴去查一下,那些官員——尤其是那個叫崔漪的,就差當場定下了!
其他要捉婿的官員默默低下了頭。
並且在心裡小聲逼逼一下:那我們不還是太相信你老的眼光?擱平時,我們也查啊!
許煙杪就不一樣了!他不信皇帝這個權威——
他信係統。
【啊等等……】
許煙杪目光一瞬間驚愕起來。
他周邊不遠處享受著竹躺椅的官員注意到這一點,半個身體都支了起來,興致上了頭。
難道還有比“婆婆晚上進兒子兒媳房間幫兒子蓋被子”更荒謬的事情嗎!
“許煙杪!”權應璋中氣十足地喊:“你快過來,來躺這邊,有肉有水果!”
這邊的官員:“!!!”
權公乾得漂亮!!!
許煙杪沒想太多,一說有水果有肉,就高高興興過去了。手藝好的宮人先用調料給他現調了一小碗羊肚,吃得許煙杪直顧不上說話。
但他心裡話可就活躍了。
【唔唔唔!好吃!一點都不老,也不會嚼不爛!】
【權老爺子真會吃,一坐就坐到了有好吃的的地方。】
權老爺子不屑一顧。
一份羊肚算什麼會吃?現在溪水邊那一群人也隻是湊個趣兒。
三月的魚又不肥,等到九月那會兒,魚肥蟹青,才叫人間極品。
當然……
權應璋一杵拐杖,有些急了。
老夫叫你過來,不是光叫你來吃的!
許煙杪可不管他,快快樂樂吃了小半柱香,這才一抹嘴,往竹躺椅上躺,更快樂地……哦,可能也不是很快樂。
【……老皇帝他知道這位名門世家之後,是烏滸夷人嗎?】
“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
老皇帝嗤之以鼻。
夷人怎麼了?夷人學華夏禮儀,住華夏縣城,那就是華夏人。
他老高家沒那麼排外!
權應璋卻是眼底微微有異。
許煙杪他不像是那麼在乎對方種族的人啊?
烏滸人……難道有什麼不同之處?
不遠處,梁瑞想起什麼,瞳孔微微震動。
耳邊卻聽到官員小聲嘀咕:“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啊。”
彆說選夷人當女婿了,朝堂上還有夷人當官呢!
梁瑞:“……”
有的時候,話還是不要說太滿比較好。
*
三月春光正好,有風聲、水聲、蟲聲,還有官員雅興起了,拿了笛子清閒自在地吹。
他的笛子吹得也好,那些文人雅客樂意聚在他身邊。
就在這個時候,許煙杪一句——
【我不是歧視其他民族的人,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但是!烏滸人有把第一個兒子生下來後再殺了,族人分而食之的習俗啊!】
“嗚——”
一聲刺耳高音尖銳響起,聽不見心聲的新科貢士們面面相覷,還有人下意識驚叫一聲:“這……”又很快捂住嘴巴。
而能聽見心聲的官員們則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這位同僚。
四下裡一片闃寂。
直到吹笛子的官員將笛子掛回身側,直接一個自暴自棄:“我錯了,我在剛才聽到要開始的時候就該停下吹笛的!全怪我不信這個邪——不吹了,躺竹椅去!”
“什麼要開始?”
貢士們一片困惑。
但沒有人回答他們。有人問了官員,也隻是得到一片神秘莫測的微笑,最多隻有人語焉不詳地告訴他們:“若爾等有幸留在京中,便會知曉了。”
——還有好事者偷偷打賭,到時候會腿軟幾個。
但是在他們得官之前,先快被困惑壓滿的當屬“二甲十三”。
明明之前還交談得好好的,突然間,面前大官便和藹可親地問:“看小友面相不像中原人?”
“二甲十三”不覺得這有什麼該隱瞞的,就點頭:“是。在下是烏滸人,居陽朔縣。”
那大官仿佛順口一問,得到答案就又轉進下一個話題。
一開始“二甲十三”不覺得有什麼,但後來他碰上的每一個官員稍微聊一下後,都會詢問一下他是不是非中原人。反而同年之間很少會詢問。“二甲十三”就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對了,海兄。”
“二甲十三”看向吏部考功司郎中的那位表弟,十分不好意思又帶著期待地問:“你之前說,你表妹想找個會寫詩的夫婿,我那位族弟你不是很滿……”
表弟往後疾退三步:“你彆胡說啊!我沒滿意過!”
雖然他不知道他表哥為什麼剛才跟他說,如果敢把烏滸人說給他表妹,就在媒人上門當天,讓對方先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但為了自己小命著想,還是撇清關係比較好。
“二甲十三”默默坐到角落裡,開始思考發生了什麼。
*
翰林院侍讀學士劉炳文有點喝醉了,聽著許煙杪的心聲,沒忍住笑出聲。
他的女婿,這一次殿試的二甲第七很好奇:“嶽父在笑什麼?”
劉炳文得意:“我在高興,我真是慧眼識珠,其他人的女婿各有各的不如意,隻有我……”
許煙杪正好爬起來,打算去上個廁所,路過時聽到這句話,投去佩服的眼神。
【他故意放任他那個遊手好閒的弟弟接近你的小女兒,哄得她不要聘禮不要房車,今晚三更從後門走和他弟弟私奔,男方還是翻牆先進來親熱的那種,打算用生米煮成熟飯讓你妥協,就這還慧眼識……哎?!】
【劉學士怎麼突然打他的親親女婿一巴掌了?!】
劉學士假笑著,對那位面對著他,現在捂著臉驚魂不定的女婿,說:“九郎,你方才臉上有蚊,我怕你得了瘧疾,一時情急……你不會怪我吧?”
——蚊蟲叮咬會帶來瘧疾這事,還是神醫王妃發現的。
女婿想了一下嶽父平日裡對他和和氣氣的樣子,再想到對方方才喝了不少酒,然後遲疑地點點頭:“小婿自然不會怪嶽父。”
“那就好。”劉炳文微笑著,又“啪”地用力抽了他一巴掌,溫柔地問:“疼嗎?我方才又看見蚊蠅了。”
女婿這回回過味兒來了。
他可能不知怎地,得罪嶽父了。
被當眾抽了兩巴掌,本來是十分窩火的事兒,但看了一眼嶽父的從五品官服,女婿還是低下了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劉炳文繼續微笑。
對了,他今天心情很好,打算回去就給圍牆下方添加一些擺件,陶冶情操。
嗯……放點拒馬叉子?
順帶著,給之前的事情找補一下,假裝自己是笑裡藏刀。
便壓著嗓音接著說:“隻有我,讓我女兒嫁你,還不如嫁一頭豬!”
女婿臉面一下子漲紅了。
劉炳文冷笑一聲,想到之前查到的,本來是要幫他糊弄過去的事情。
當然,聲音還是要壓低的,做出一副不想讓人知道的樣子:“你說說,我信任你才把府裡采買的活兒交給你那鄉人,他隨便撈一點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一枚雞蛋十兩銀子,你是以為我沒吃過雞蛋嗎!”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不是慧眼識珠,是慧眼識‘豬’啊!原來那句話是在反諷,怪不得突然借機打了女婿一巴掌。】
【一枚雞蛋十兩銀子,真想的出來。】
【對了,小女兒這個事情得提醒一下劉侍講才行,我想想怎麼提醒……】
【唔……】
許煙杪心裡道了聲對不起,他的眼睛真的是不受控製又翻了兩頁劉家小女兒的八卦。
【哇偶!男方說:聘禮很重要嗎,我們兩個人過好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女方說:十郎,我隻圖你一輩子對我好,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有沒有聘禮。】
【哇——】
劉炳文:“……”
算了,還是放釘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