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卿說完這句話,隻覺得臉頰陣陣發燙。
周圍的嘈雜喧鬨聲漸漸消隱，劇組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望著他們這個方向，滿臉都是興致勃勃的吃瓜神色。
秦京雖然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拿這對不分場合時間、隻要黏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的情侶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在心裡暗罵一聲，心想自己還是得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秦京板著一張臉，轉頭叮囑其他人：“今天看到的事兒，不許拍照，也不許外傳，否則就等劇組這邊律師函伺候，聽到沒？”
“秦導，所以他們兩個真的是一對嗎？”
一位場務握緊手機,興奮地壓低聲音問道。
秦京瞥了一眼她的手機掛墜,嘴角一抽，看出來了那是卿不自縉超話自己搞的亞克力周邊。
他人有點麻。
……怎麼這對的cp粉如此無孔不入，連他的劇組都要淪陷了？
“不知道。”他靠在牆邊，生無可戀道,“待會你可以自己去問封縉雲。”
“秦導，這我哪兒敢啊。”
女配乾笑一聲，又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兩人,緊緊捏住手機掛墜,和身旁的女演員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身為當事人的喬卿卻高興不起來。
他見封縉雲盯著自己半天沒吭聲,表情變幻莫測,卻不像是高興的模樣，眉頭還越皺越緊，頓時覺得剛才說出那番話的自己很傻，衝動之下開車來見封縉雲的行為更是傻到沒救了。
人家根本都不領情！
他賭著一口氣,抓起身下的坐墊想到彆處坐去，卻被封縉雲一把抓住了手腕，身體被拽得一個後仰，又跌回了座位上。
喬卿瞪眼：“……乾什麼？”
“你把剛才的話，”封縉雲啞著嗓子說道，“再說一遍。”
“你——你要我說我就說了？”喬卿嘴硬道，就是不看他，“沒聽到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不行。”封縉雲立刻說道。
但喬卿卻打死也不肯再開口了。
他想掙開封縉雲的手，無果，最後乾脆就這樣彆扭地坐在原地，扭頭望著窗外發呆。
“喬卿……”封縉雲還想跟他說些什麼，但喬卿不想再聽他教訓自己，重重哼道：“沒聽見！不想聽！你就當我是腦子犯渾才開的車吧！”
封縉雲閉上嘴巴，目光既心疼又無奈地注視著他。
外面的雪漸漸下小了，郊區的黑夜寂寥無聲，被黑暗隱沒的高速上，隱隱有汽車的鳴笛聲傳來……
不，不是錯覺！
封縉雲鬆開手，問不遠處的秦京：“秦導，這是我們的車嗎？”
秦京也站了起來，衝他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來接他們的三輛大巴車，在晚點了兩個多鐘頭之後，終於到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
喬卿也鬆了一口
氣，但不僅僅是因為大巴車的出現。
他站起身，隨手把墊子塞到安陽懷裡：“去醫院，我來開車。”
走到收費站外，喬卿剛掏出鑰匙，就被封縉雲攔了下來。
“安陽，你來開。”他說。
兩人站在原地僵持了片刻，最後喬卿妥協了，任由封縉雲抽走鑰匙，把它遞給了安陽。安陽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之間氣氛的不對，接過鑰匙就悶頭鑽進了駕駛座，全程隻當自己是個透明人。
“安陽陪我去醫院就行了，”封縉雲說，“你跟著秦導他們一起去酒店，早點休息。”
“不乾。”喬卿乾脆利落道，自顧自地拉開後座，“安陽開車我不放心。”
“他拿駕照都五年了。”
“那也不行！”
喬卿一屁股坐上了車，抱臂閉眼靠在後座上，一副任你怎麼說都不管用，我今天就是要去醫院的固執派頭。
封縉雲站在車外看了他一會兒，默默地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秦京一臉糾結地走過來，敲敲車窗：“要我陪你們去醫院嗎？”
按理說，作為導演，封縉雲拍戲期間受了傷，他再怎麼也都得跟著一起去醫院看看情況的。
但是秦京又實在不想當這個電燈泡——尤其是在這倆人明顯是在鬨彆扭的當下，他一個外人夾在中間，豈不是自討苦吃？
所以儘管安陽一直在用冀望的眼神盯著他，秦京最後還是沒跟他們一起上車，隻說等檢查結果出來了，給他打個電話，他在酒店大堂等他們。
車子隨大巴一同駛入高速。這種天氣，大巴車自然也不敢開多快，開了十分鐘，才走了兩公裡路程。
一路上，喬卿和封縉雲誰也沒講話。
安陽覺得自己快要在這種氛圍下窒息了，
他主動找了個話題活躍氣氛：“那個，喬導，你們電影做的怎麼樣了，大概什麼時候能上映？”
喬卿掀起眼皮，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估計還要幾個月吧。”
“那挺好的，”安陽樂嗬嗬道，“封哥這邊已經殺青了，等回津城了，你們就有時間相處了。”
“但我沒時間。”
喬卿硬邦邦道。
安陽一噎：“這，這個，那封哥去基地找你？”
“我不喜歡無關人士打擾我工作。”
“…………”
安陽回答不上來了，他訥訥道：“那個，封哥，要不你也說兩句？喬導好歹也是大老遠趕過來的……”
“我不需要他用性命冒這個險，”封縉雲沉默許久，說道，“就算我真遇上泥石流，被埋在底下了，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喬卿一聽就炸了。
“所以你是覺得我自作多情，是不是？”他大聲質問道。
“絕對沒有。”
車廂內的暗淡光線下，封縉雲看著喬卿疲憊泛紅的雙眼，心中既心疼又後怕，他知道自己這種時候應該說些軟和話安慰一下喬卿
，但還是逼著自己硬下心來，用嚴厲的口吻繼續說道，“每天拍完戲，我都會第一時間跟你視頻，喬卿，我也很想你，但是我今天真的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裡。”
“這對我來說不是驚喜，是驚嚇！你知道娛樂圈裡有多少明星導演，都是出車禍去世的嗎？”
“……今天的事情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喬卿紅著眼睛望著一臉凝重告誡他的封縉雲，雖然知道自己這麼做確實不對，但是親耳聽到封縉雲當面訓斥他，內心的委屈還是一股腦地壓倒了理智。
“你放心好了，”他扭頭看向車窗外，“沒有下次了。”
“不管下次再看到什麼新聞、聽到什麼關於你的消息，我都不會再耽誤自己手頭的工作，白白跑這一趟了。”
安陽忙替封縉雲解釋道：“喬導，封哥他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用替他說話，”喬卿打斷他，“我知道，他就是不想看到我了。”
“沒有！”封縉雲立刻說，語氣有些焦急。
但喬卿權當是耳旁風。
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他把費靖一個人留在華影大樓裡，要是沒發揮好，就相當於是辜負了整個製作組上百號人的心血，他一向是對自己作品負責的，如今卻做出這麼一件極不負責的事來，結果還沒落到好……
喬卿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傷心，他保持這個姿勢，悶聲說道：“安陽，待會幫我買張機票，明天上午我就回去。”
安陽為難道：“明天上午的話，不知道航班還有沒有恢複。”
“那就算了，”喬卿無所謂道，“我開車回去也行。”
“不行。”封縉雲皺眉，“你今晚剛開了這麼長時間的車，體力精力都支撐不住，要麼買機票回去，要麼讓安陽送你。”
喬卿不理他：“安陽，明早幫我把油加好。哦對了，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麼土特產？我買一點帶回去給費導還有製作組其他人，總不能白跑一趟。”
封縉雲：“安陽！”
聽著後排兩位祖宗的爭執，安陽一個頭兩個大，握著方向盤苦笑道：“喬導，封哥，我就是個助理兼司機，你倆有矛盾，能彆牽扯上我嗎？”
這下兩人又不說話了。
車輛行駛過程中，輕微的晃動和溫暖的溫度很令人昏昏欲睡，雖然喬卿現在不太想承認，但是和封縉雲同處於一個空間內，的確讓他感覺到了安心。
不像之前那樣，心臟猶如蛛絲高懸，總是晃晃悠悠落不到實處。
喬卿把腦袋抵在冰涼起霧的車窗上，感受著車輛的顛簸，困意漸漸上湧。
冬夜的車窗玻璃冷硬硌人，他的額角一下一下地撞在上面，沒一會兒就變得通紅起來。隻是喬卿實在是太困了，暫時顧不上那麼多。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在耳畔歎息一聲，把他攬進了懷裡。
喬卿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仍記得他們是在吵架。他癟了癟嘴，下意識想要推開封縉雲，卻被男人一個落在額角
的溫柔輕吻哄好了。
……好吧，士可殺不可辱。
但是可以親親。
於是喬卿扭了扭，在封縉雲溫暖的懷抱裡找到了一個好姿勢，把腦袋擱在了男人的頸窩之間，氣一下子也消散了大半。
他一面唾棄著自己太沒出息了，一面用迷蒙中帶著些許委屈的聲音，戳著封縉雲的腰問道：“你真不想見到我？我現在可是全國人民都知道的大導演哎，你居然還罵我！”
“你說呢？”封縉雲的五指輕輕摩挲著他蜷曲的發絲，垂首將薄唇貼在青年頭頂的發旋上，“小沒良心的，還因為這個跟我生氣。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跑過來，那我呢？我不也是怕你路上出事，才會說那些重話的嗎？”
“而且我那可不叫罵。你都說了，現在是大導演了，我隻想在文娛新聞上看到你，可不想在社會新聞上聽到你的名字。”
喬卿不吱聲了。
封縉雲拍拍自己的腿：“躺下睡吧，等到了醫院我再叫你。”
喬卿磨磨唧唧地撐起身，挪了挪位置，躺下了。
儘管隔著一層厚實的冬褲，但他的臉頰仍能感受到封縉雲腿上緊實滾燙的肌肉。喬卿覺得有點硬，就又挪騰了一下位置，想要找個稍微軟和點的地方枕，沒想到卻被封縉雲一把按住了。
“彆鬨。”他咬牙道。
喬卿睜大了眼睛，看著上方垂眸望著自己的封縉雲，他一下子悟到了些什麼，想到車裡還有安陽，封縉雲右手還打著繃帶，覺得對方肯定沒法拿自己怎麼著，立馬計上心頭，從前的種種顧慮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老虎頭上拔毛，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喬卿笑眯眯地閉上眼睛：“我睡了。哥，到地方記得喊我起來。”
“嗯。”
封縉雲信了。
但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青年蜷縮起來，翻了個身，從仰面躺睡的姿勢，換成了臉朝裡睡。
封縉雲：“…………”
煎熬。
他垂眸盯著腿上似乎恍然未覺的熟睡青年，慢吞吞地把視線移到了窗外。
又過了一會兒，喬卿輕輕咳嗽兩聲，似乎是覺得不太舒服，又在他腿上挪騰了兩下，一隻手搭在他的大腿根，像是晚上抱抱枕一樣，睡得安詳又坦然。
封縉雲單手捏了捏眉心。
好吧，他承認了。
他就是在自討苦吃。
“彆裝睡了，”他用膝蓋頂了一下喬卿，“睡不著就起來吧，馬上就到醫院了。”
喬卿睜開眼睛，烏溜溜的眼珠裡一派狡黠神光，果然他沒有真的睡著：“哥，你腿還挺舒服的。”
他就賴在封縉雲腿上，像是生根了似的一動不動，嘴邊揚起的調謔弧度叫封縉雲看了又愛又恨，恨不得現在就叫這上房揭瓦的小卷毛知道什麼叫老虎屁股摸不得，順便重振夫綱。
“好了。”他啞聲說，“彆鬨，安陽還在前面呢。”
封縉雲不介意他私底
下說點渾話，情侶之間，私底下這叫情.趣。但在外人面前他從來都是很正經的，即使安陽是他的貼身助理。
是直男，但莫名聽得臉頰通紅的安陽立刻道：“沒事封哥，你就當我不存在就好了！我就是個負責給你們開車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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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縉雲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這麼一個大活人杵在這裡，好像沒法當做不存在吧。
但等到了醫院之後，就算喬卿再不願意，他也得下車了。
卷發青年起身的時候還有點兒戀戀不舍，也完全沒了之前賭氣時的冰冷模樣，在急診做檢查的時候，跑上跑下問醫生，態度比負責拿藥的安陽還要積極。
雖然安陽從前一直覺得，喬導身為一名大導演，在封縉雲面前永遠是這副小迷弟的樣子很讓人有吐槽欲，但在經曆過兩人長達二十多分鐘的冷戰後，他現在由衷覺得，喬導還是這樣比較好。
他寧可看他們秀恩愛被喂狗糧，也不想再受一次煎熬了！
酒店大堂。
秦京放下手機，從沙發上站起身迎接他們。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隻是去了一趟醫院的功夫，喬卿和封縉雲就又黏糊在一起了，所以隻是用一種一不小心吃到齁甜糖精、帶著淡淡嫌棄的語氣對他們說：“給你們準備了點吃的。就剩一張房卡了，大床房，五樓，要麼？”
“要。”封縉雲從他手裡接過房卡和塑料袋裡的方便面零食，但立刻被喬卿搶去了：“哥我來，你現在手不方便。”
秦京：“……他左手又沒斷。”
喬卿一本正經：“太重了，不方便保持平衡。”
秦京心道幾桶方便面能有多重，懶得聽喬卿胡扯，便直接對封縉雲說：“你在劇組的戲份已經拍完了，是打算再留一段時間，還是直接回津城？”
封縉雲看了一眼喬卿，含笑道：“我是打算回津城的，但作為無關人士，害怕打擾喬導工作，要不秦導你再收留我幾天？”
他還刻意咬重了“無關人士”四個字。
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