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全球追影 晝眠夢君 18430 字 6個月前

組長並不了解喬卿的本性,聞言便道:

“您要借什麼?”

“我想借幾件道具,”喬卿大大方方地說道,“不過絕對不會耽誤貴師兄的拍攝進度,我們的人就在旁邊,如果你們有需要,隨時可以拿回去,二位看這樣可以嗎?”

組長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副導演。

巧的是,副導演也在看他。

如果是龔導演的師弟……那就算借一下,應該也沒啥關係吧?

但兩人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龔導,其實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還有一位師弟。

更萬萬沒想到,今天剛認下這個師弟,喬卿就上他的劇組來打秋風了!

“好吧,”副導演說,“您具體要哪幾樣?我讓道具組的人幫您搬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喬卿雖然嘴上婉拒,但挑東西的手速可一點不慢。

副導演眼見著他出手如閃電,一挑一個貴的,眼皮一跳,哪裡還不明白這位其實是早有預謀、有備而來?

但話都已經放出去了,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了,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喬卿摟了一堆東西,滿載而歸。

臨走前,卷發青年還笑容滿面地跟他們揮彆:“往後一個月咱們還要繼續打交道,有機會,我請幾位吃飯啊!”

副導演、組長:“…………”

可彆再交道了!

龔之韋這邊剛結束今天的拍攝工作,就看到副導演帶著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走了過來,盯著他,表情很是欲言又止。

他莫名其妙道:“怎麼了這是?有話就說。”

“就是,你那位師弟,他怎麼到咱們這兒來拍戲了?”

副導演吞吞吐吐地問道。

他想,其實喬卿也沒太過分,就拿了一二三……好吧是四樣,而且都是不太重要的備份道具。

對於足足有上百號人的劇組後勤來說,著實是九牛一毛。

隻是這個行為,也著實讓副導演開了眼界。

龔之韋覺得他這個問題很奇怪:“我怎麼知道?他是導演,去哪兒拍戲都很正常,而且咱們這邊山清水秀,怎麼就不能來這拍了?”

副導演心道你上午還在說這邊鳥不生蛋,怎麼下午口風就一下子就變了。

“他在劇組乾什麼了?”龔之韋見副導演表情不對,皺眉問道,“他說就是來參觀的,沒出什麼事吧?”

“那倒沒有,就是臨走的時候借了道具組幾樣東西。”

“就這啊,”龔之韋立刻不以為意起來,擺擺手道,“他借就讓他借唄,要是咱們要用再管他要回來就是。你好歹也算人家的前輩,彆那麼小氣。”

聽到導演都這麼說,副導演也隻得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喬卿回去之後,劇組的人已經把場地布置得差不多了。

東南西三面都豎起了巨大的綠幕,內部面積達到了數百平方米,足足有

一個小型體育館的大小。唯有北面,被留出了一方入口,既可以供人員出入,也能夠無縫銜接外景。

苟子鳴和夏情正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固定威亞,在他們身後,小小一隻的趙明臻已經升到了空中,雖然雙腳離地足足有二三十米,男孩眼中卻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很淡定地借著鋼索蕩來蕩去,倒是把一群工作人員嚇得心跳過速。

受到客觀條件限製,市面上絕大多數影視作品的拍攝,都不會嚴格按照劇本順序來,而是要根據場地審批的時間來決定。

《解夢師》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第一場戲結束後,他們便準備開拍一段電影中後期的高潮劇情——一場男女主帶著幼年嬴政,和反派們在密林之中的追逐戲。

然而在《解夢師》這部電影中,反派並沒有確切的實體,它隻是一個“概念”,是滿滿千年曆史長河中,人類在夢境中積攢的負面情緒集合。

按照喬卿和編劇們討論的結果,他們打算用後期特效,在電影中塑造出一個類似於廷達洛斯獵犬的恐怖黑影形象,以此來呈現這段主角在觸犯了夢境世界的禁忌後,被時空守序者窮追不舍的逃亡劇情。

這也是劇組會在這裡搭綠幕的原因。

“導演,你看!”

夏情這還是第一次拍需要吊威亞的戲,儘管之前在基地時老師有給他們特訓過,但等真正實戰的時候,她還是興奮得臉頰通紅。

她先在空中提著淡綠色的裙擺轉了一圈,非常自戀地擺了個瀟灑的小天鵝pose,然後興致勃勃地問下面的青年:“我是不是很帥?”

今年剛上小學四年級的趙明臻小朋友,穿著一身先秦服飾,抱臂在半空中默默地看著她,突然冷不丁來了一句:

“夏情姐,好幼稚。”

苟子鳴尷尬地笑了起來:“你夏情姐確實……挺有童心的,所以咱們就讓著點她吧。”

“都準備好了沒?最後再把設備和威亞檢查一遍!”

喬卿沒有功夫理會夏情在上面的嘰嘰喳喳。

他捏了捏脹痛的眉心,戴上導演耳機,大聲命令道:“每一個卡扣都給我再檢查一遍,還有吊車那邊,絕對不許出任何問題,聽到沒?”

“知道了喬導!”

在場數百號人同時忙碌起來。

趁著開拍前的最後一分鐘,喬卿拉下口罩,喝了口黑咖啡提神。

但在拿起杯子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一粒針尖大的白點在杯身上移動,喬卿點了點它,那白點顫動了一下,竟眨眼間便化成了半透明的水。

估計是什麼奇怪品種的蟲子吧,他想。

待一切就緒後,他坐在監視器後,拿起對講機,啞著嗓子指揮道:

“各單位注意!燈光!攝像!道具,墊子就位,準備放煙!”

片場內,所有人都精神緊繃起來。

被鋼索吊在高空的苟子鳴深吸一口氣,猛地用左手攬住了趙明臻小朋友的腰,手臂瞬間繃緊。

“好,三,二,一——走!!”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威亞從幾十米的高空中快速下墜!

在強烈的失重感和狂風吹拂下,苟子鳴仍保持住了自己臉上冷靜的表情,他完美按照劇本要求,挺直脊背,一揮長劍,蕩開撲面而來的滾滾煙塵,帶著趙明臻精準降落在了道具組提前準備好的墊子上!

一旁的夏情就比較狼狽了,以一種亂七八糟的姿勢從天而降,尖叫聲回蕩在片場,震得山林間鳥群四散。

幸好按照人設,她扮演的是隻初涉人世的夢妖,法力高強但膽子很小,平時就是一副喜歡咋咋呼呼的跳脫性子,遇到危險更是溜得比兔子還快。

但了解夏情的人,看到這一幕後內心都不約而同地在想:

這位大小姐怕不是真害怕了,在本色出演吧……

三人落地之後,拍攝仍未結束。

喬卿死死地盯著監視器內的畫面,目不斜視地衝對講機吼道:“軌道動!演員都給我跑起來!”

苟子鳴方才站穩,聽到導演發號施令,他夾緊腋下的趙明臻,毫不猶豫地順著綠幕的方向一路狂奔;

夏情也跌跌撞撞地從墊子上爬起來,慌忙跟在他身後,時不時還回頭慌張地望一眼,仿佛後面有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在窮追不舍一樣。

在他們左側,一條劇組提前鋪好的軌道載著全息攝影機,與場地中正在狂奔的演員同步快速移動;上空還飛著一架無人機,以距離地面數米的高度拍攝中景鏡頭。

三人飛奔來到了綠幕前方,一切快得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

“停!”

喬卿一聲令下,苟子鳴的身形倏而頓住。

他將手中的趙明臻小朋友往身後匆匆趕來的夏情手中一推,身軀擋在在夏情和趙明臻的面前,另一隻手攥緊劍柄,反手用力將其插.入滿地枯葉之中——

狂風落葉拂面之中,男人長發散亂,鶴氅飄揚。

他單手掐訣,猛地喝道:

“破!”

“卡!”

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苟子鳴緊繃的雙肩稍稍放鬆下來。

他垂下雙手,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了往日那種溫和中帶著一點點拘謹的樣子。

“導演,可以了嗎?”

場地中的三人一起轉身看向監視器後的導演,神情忐忑。

喬卿看了一遍回放,緊蹙的眉頭終於稍稍放鬆下來。

他微微點頭:“不錯,這條過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喲,拍得很帶勁嘛。”

耳畔突然響起男人的調侃聲。

喬卿本就身體不太舒服,剛指揮完一場激烈動作戲,神經驟然放鬆之下又被這麼一嚇,心臟都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他扭頭,看著到龔之韋笑嘻嘻衝他打招呼的模樣,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歎氣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怎麼,就允許你探我的班嗎?”龔之韋裝模作樣地瞪了他一眼,“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劇組……等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近距離觀察之下,龔之韋終於注意到了喬卿的不對勁。

“有點感冒。”喬卿自己卻不怎麼當回事,“待會吃點藥就好了。”

龔之韋皺眉:“你還要拍幾場?”

“兩場……不,三場。”

“那豈不是天黑了也拍不完?”

龔之韋也是導演,很清楚這份工作究竟有多耗人,“不行,待會就讓你們劇組的副導演來拍吧,你早點回去休息,彆硬撐了。”

“沒有硬撐,”喬卿說著,還主動站起身試圖證明自己沒事,“我是真的沒什麼事……”

但剛起身的時候,他的腦袋就猛地一震眩暈,不得不扶住了旁邊的監視器,緩了一下才站穩。

龔之韋被他嚇了一跳,扶他的手都已經伸出去了。

但喬卿閉著眼睛衝他擺擺手,說:“不用,我緩一會兒就好。”

“你看你還說自己沒事!”

見狀龔之韋也不跟他磨嘰了,直接把旁邊一個工作人員拉過來,問道:“你們這邊的副導演是誰?”

“啊?是周姐……”

“叫她過來,頂喬卿的班!”

龔之韋還罵他們:“你們這幫小子,不知道你們導演生病了嗎!他非要帶病硬撐胡來,你們也跟著他一起胡鬨?”

副導演周琴急匆匆地趕過來,注意到喬卿蒼白的臉色,也附和道:“對啊喬導,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後面兩場戲份都不怎麼重要,交給我來負責就行了。”

喬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抱臂站在旁邊,一臉“我看你還能找什麼借口”的龔之韋,隻得同意:“好吧,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龔之韋拉著他:“行了,劇組又不是離了你就不轉了,你們住宿的地方在哪兒?”

“山腳下的賓館。”

“那也不遠,我開車送你吧。”龔之韋說,還上下打量了一眼身旁腳步虛浮的喬卿,嘖嘖搖頭,“今兒下午縉雲聽說你來我這兒拍戲,還特意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多照顧你一些。要是他看你現在這樣,估計得在心裡罵死我。”

喬卿很微小地扯動了一下嘴唇,可惜被口罩擋住了沒人看見。

“怎麼可能呢,”他低聲說,“封哥他從來不會罵人的。”

龔之韋哼道:“你才認識他幾天,怎麼知道他會不會罵人?”

“我就是知道。”

龔之韋噎住了。他瞪著喬卿漆黑帽簷下那雙平靜的眼眸,內心充斥著一種……不知是吃到了巧克力味狗糧,還是狗糧味巧克力的複雜感受。

最後他率先投降了。

“行,行,你更了解他。我不跟病人計較,不過你這樣,是不是該先去趟醫院?光吃藥行嗎?”

喬卿摘下帽子,摸了摸滾燙的額頭,覺得體溫比之前又上升了一點,因為他

現在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賓館邊上就有個小診所,我去打個點滴就行。”

他嫌熱?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把口罩往下拉了拉,衝龔之韋虛弱地笑了笑:“麻煩你了,龔師兄。”

龔之韋本來還想說什麼的,但見喬卿燒得滿臉通紅還在強撐的模樣,嘴裡嘟囔一聲,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扶住了青年。

“不用……”喬卿下意識想掙紮。

“少廢話,”龔之韋架著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

好吧,喬卿乖乖閉嘴了。

他被龔之韋塞到了副駕駛上,一路昏昏沉沉地靠在車窗邊假寐,腦袋脹痛得像是要爆炸,連車子什麼時候到了地方都沒發現。

等到了診所,打上點滴後,喬卿的精神頭才勉強恢複過來一點。

龔之韋剛交完費回來,就看到他又在低頭看手機消息,腳步一頓,眉毛立馬就豎了起來。

他剛想責備這人亂來,還不抓緊時間好好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忽然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有關《解夢師》劇組的消息。

好像是說,開拍前投資人出了問題?

雖然這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不少人都說是付光遠故意傳出來的謠言,但無風不起浪,看喬卿這副操心樣子,估計實際上遇到的問題也不小。

龔之韋不禁想到了自己剛入行時的那段經曆。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期,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精神崩潰一次,天天失眠到大半夜,恨不得找棵歪脖子樹去上吊。

然而等到第二天天亮,又艱難地頂著兩個熊貓眼爬起來,任勞任怨地去劇組改劇本、拉投資、拍片子,如此循環,日複一日。

要不是還有裴光幫他,他一個人肯定是堅持不下來的。

想到患病早逝的友人,龔之韋的表情也不由得暗淡了一瞬。

他又看了喬卿一眼,轉身攔住了一位路過的護士:

“麻煩問一下,你們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做病號餐還不錯的餐館?”

喬卿一邊打點滴一邊回複著消息。

根據製片人提供的消息,那位跑路的投資人情況似乎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而且聽他口風,這筆投資似乎也沒到完全不可挽回的程度。

喬卿現在就想著,能拿到多少拿多少,總比沒有的強。

在他詢問大概什麼時候能拿到下一筆投資時,製片那邊銷聲匿跡了一會兒,終於上線回複道:“大概後天吧,李哥說他很看好咱們的劇本,無論如何,隻要他不破產,都會儘量保證這部電影拍完的。”

看到這句話,喬卿終於控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在座位上狠狠握拳——

要不是因為身體虛弱還掛著吊瓶,他現在甚至都想原地蹦起來高歌一首!

如果這三億投資都能保住,甚至隻要能保住兩個億也好,那豈不是相當於,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他現在賬上還又多了一大筆投資?!

了卻一

樁心事,喬卿如釋重負。

他長籲一口氣,闔眼靠在身後斑駁的牆面上,臉色雖然因為生病顯得尤為蒼白,嘴角卻控製不住地上揚。

他很快便沉沉睡著了。

……

…………

再度醒來時,外面天色漸暗,吊瓶也已經見底了。

一旁的護士正躬身在幫他的手背拔針。

喬卿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瞪地看了一眼面前穿著便裝、手裡還拎著一袋子藥的高大男人,一時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不過這邊本來就是一個影視基地,經常有明星劇組進駐拍戲,那名給他拔針的護士隻是多看了封縉雲幾眼,強壓著激動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便走到一邊去,和其他同事興奮地嘰嘰喳喳了。

直到這時,喬卿才反應過來。

他仰頭看著封縉雲,聲音嘶啞乾澀,嘴角卻控製不住地高高揚起。

“封哥,你怎麼來了?”

封縉雲不說話。

他盯著牆角的發財樹,很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有事就來找我,缺錢就跟我說。你說說,為什麼要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封哥,”喬卿心虛,主動道歉,“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跑一趟……”

“你當我是因為這個生氣?”

幾秒鐘後,封縉雲扭過頭來,終於肯看他了。

他淡淡道:“是龔導給我打了電話。他沒讓我過來,我自己問的地址。”

喬卿更加愧疚了。

他環顧一圈,試圖岔開話題:“那師兄他人呢,回去了?”

“他給你去旁邊買了一碗面,見你沒醒,劇組又有事找他,正好我來了,他就先走了。”封縉雲抬著下巴示意了一下旁邊打包好的湯面,心裡明白喬卿是在轉移話題,可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怎麼叫起他師兄了?”

“我們都是任在東老師的學生。”喬卿實話實說道,“是任老讓我叫他師兄的。”

“這樣啊。”

封縉雲擰眉細思了一番,他在華影上學那會兒,任在東似乎還沒來任教……?

可惜了。

他在內心遺憾歎息一聲。

小診所裡人來人往,封縉雲那麼大號一隻帥哥站在那裡,簡直跟電燈泡一樣顯眼。

見狀,喬卿便起身提議:“咱們先回賓館吧。”

封縉雲自然同意。

《解夢師》的劇組目前在三個不同場地拍攝,喬卿作為總導演,所在的片場是人數最多的,基本整個旅館都被他們包了。

他和封縉雲進電梯的時候,同電梯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喬導好。”“導演好。”

“嗯。”

喬卿剛退燒一點,這會兒精神頭還有些懨懨的,便隻是簡單地朝他們點了個頭。

電梯裡其他人飛快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後半步的封縉雲,努力繃住臉上的表情,但眼

底的興奮早就暴露了他們的真實情緒。

這才隔了多久,封影帝居然就又來探班了嗎?

電梯安靜地上升。

大家都沉默著不說話。

但內心的八卦如果能具現化,估計早就把電梯撐炸了!

喬卿的房間在頂樓,儘管大家都很想旁觀吃瓜,但等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整個電梯裡還是就剩下了他和封縉雲兩個人。

小地方的賓館環境比較一般,走廊內鋪著十幾年前流行的老式花紋地毯,因為常年不見光,聞上去還有一股淡淡的黴味。

封縉雲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問道:“你接下來就住這種地方?”

喬卿掏出房卡:“沒辦法,這地方太偏,方圓百裡也就這麼兩三家能住人的地方。湊合住吧,反正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但不知是因為設備老舊還是房卡消了磁,喬卿刷了半天都沒刷開,隻好用連在房卡下面的備用鑰匙試圖開門。

可在鑰匙插.進去的那一刻,他就暗道不妙。

裡面就像是生了鏽一樣,不但擰不動,甚至連拔都拔不出來!

喬卿身體本就虛弱,才低頭搗鼓了幾下,就開始頭暈眼花,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

“我來。”

耳畔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喬卿正待轉身,卻感到後面貼上來一個滾燙的身軀,扭到一半的脖頸頓時僵住了。

封縉雲上前一步,把右手拎著的袋子換到了左手,俯身直接握住了喬卿死死捏住的鑰匙柄:“像這種老式防盜門,開的時候不能太用力……”

頭頂的光線被擋住。

一片昏暗中,喬卿隻能感受到頸側拂過的溫熱呼吸。

寬大乾燥的手掌從後面握住了他的手指,擰鑰匙的時候,封縉雲並沒有太用力,也並未完全捏著他的手,但喬卿卻總覺得,被男人觸碰到的指尖像是在發燙……或許是因為他還在發燒?

封縉雲保持著這個姿勢,耐心地調整著鑰匙插.入的角度,還用溫和的語氣教導他:“下次如果鑰匙拔不出來,可以先試試用膝蓋抵住門,不要硬拔,可能會把鑰匙弄斷在鎖孔裡。”

他似乎真的想教會自己什麼,喬卿胡亂想道。

昏暗走廊中,鑰匙在鎖孔中細微的碰撞聲變得格外清晰。

恍惚間,他甚至在以為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但當喬卿回過神來,卻發現那隻是男人腕上機械表的秒針在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動。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想要借此來緩解喉嚨的乾澀腫痛,原本昏沉的腦袋又更加昏沉了些。

突然,一聲微小的聲音從鎖孔中傳來。

門開了。

喬卿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立刻推開門走近屋內,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但封縉雲還在後面。喬卿拉上窗簾,轉身望向站在門口的男人,感激道:“謝謝了封哥,今天又麻煩你了

。”

“哪裡的話,”封縉雲把門卡和鑰匙隨手放在玄關的櫃子上,不動聲色地回答道,“我們兩個之間,還用得著說什麼麻煩嗎?”

喬卿坐在床邊,看著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壺,又像個勤勞的田螺小夥一樣給自己燒了壺熱水,不禁勸道:“不用了,我直接喝礦泉水服藥也行。”

封縉雲頭也不抬道:“你嗓子都快啞了,喝點熱水會舒服一點。”

喬卿歎了一口氣,也確實是累了,乾脆張開雙臂仰面倒在了大床上。

“封哥,”他抱怨道,但因為生病顯得沙啞綿軟的聲音,卻像是羽毛一樣輕飄飄地搔過封縉雲的心尖,“當導演好累啊。全劇組上上下下,什麼都要我來管。”

封縉雲動作一頓,隨後格外用力地按下電水壺開關,像是在故意掩飾著什麼一樣,鎮定抬頭道:“你老是什麼事都一手包辦,怎麼可能不累?你完全可以把一些工作丟給製片和副導演,讓他們來處理。”

“我已經這麼做了,”喬卿抱著枕頭,懨懨地靠在床頭,“但還是不放心,所以凡事總是會多過問兩句。事實證明,我這麼做避免了很多麻煩。”

“那是他們不成熟,”封縉雲說,“如果做不好,就換人吧。”

喬卿把半個腦袋埋在枕頭裡,哼哼唧唧半天不說話。

瞧他這副模樣,封縉雲哪裡還不明白,這小騙子又是憋著話想對他說?

他把藥從袋子裡拿出來,無奈道:“又怎麼了?”

“封哥,你來幫我的忙吧,”喬卿隻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聲音悶在蓬鬆柔軟的枕頭裡,像是從雲的另一端傳來的,“如果是你來幫我的忙話,我肯定一百個放心。”

封縉雲不為所動:“不要撒嬌。我記得,好像剛給你賬上打了筆錢吧?這才幾天,就又打起讓我進組給你免費打工的算盤了?”

“不免費,”喬卿振振有詞,“封哥你要是肯來,我一定給你開比我都高的工資!等電影上映之後還有股份分紅!”

封縉雲不禁問道:“那你現在拿多少工資?”

喬卿咳嗽一聲,揉了揉鼻子:“大……大概每個月三千塊吧。我是總導演嘛,得給大家以身作則,艱苦樸素一點。”

聞言,男人實在沒忍住,走過去在他腦袋上狠狠敲了一栗子。

“全娛樂圈,也就你敢理直氣壯地用月薪三千來請我乾活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這跟白嫖有什麼區彆?”

喬卿痛呼一聲,捂著自己慘遭痛擊的卷毛,裝作柔弱地呱唧一下倒在了床上,西子捧心哀哀啜泣:“三千也是錢啊,怎麼能叫白嫖呢,哥哥,你好狠的心……”

那一聲“哥哥”,像一隻毛絨絨的貓爪似的,勾得封縉雲腳下一晃,差點咬碎自己的後槽牙。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

昆侖獎的影帝,不頒給這小騙子真是可惜了!

封縉雲隱忍地閉了閉眼,正準備開口,突然,身後的水壺猛地一跳。

他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給喬卿倒水。

隻是男人轉身時,腳步莫名有些慌亂。

封縉雲端著水杯回來,剛走到床邊,突然被喬卿一把抓住了手腕。

猝不及防之下,封縉雲半邊身子都被拽了過去,左腿膝蓋更是被撞得一軟,直接半跪在了床上。

杯中幾滴熱水濺了出來,在青年白皙的手背上燙出一片淡淡的紅印。

封縉雲瞳孔一縮。

他反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語氣急促道:“乾什麼!這也是能開玩笑的事情嗎?萬一燙傷了——”

“封哥,”喬卿突然打斷他的話,“我剛才,沒有在開玩笑。”

他看著封縉雲的眼睛,堅定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執拗。

他並不是燒糊塗了,也不是發了失心瘋,隻是在看到封縉雲端著水杯向自己走來的那一刻,喬卿忽然有種預感:

如果連生病最脆弱的時候,都還是用開玩笑的方式把這個話題岔過去的話,可能自己今後,就再也沒有勇氣向封縉雲提出邀請了。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衝討厭自己的人豎起中指,可以被無數投資人拒絕依舊保持良好心態,也可以跑遍十幾家銀行、吃無數的閉門羹仍舊鍥而不舍。但是面對眼前這個一心一意隻想對自己好的男人……

真是奇怪,喬卿想。

他好像一下子就變得膽小起來了。

“來我的劇組吧,封哥。”

他啞聲道:“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