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Chapter 30(1 / 1)

伊藤淺子是第一批逃出來的人。

到處都在塌陷,鋼筋混泥土如瀑布般傾盆砸下。

一路上,她全靠保鏢充當肉盾,才從搖搖欲墜的廢墟中逃出來。

李窈並沒有像她設想的那樣行事,但沒關係,她還有算計的餘地。

李窈和漆黑人影,一個是貧民區女騙子,另一個是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怪物……他們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需要她的地方還有很多。

誰能想到,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根本沒有算計的餘地。

漆黑人影驟然變大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嚇蒙了,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巨型天體,巨型人影。

這絕對是恐怖詭異至極的一幕——如果說,巨型天體之所以讓人感到恐懼,是因為龐然到難以看清全貌的未知感,冰冷而磅礴的壓迫感,隨時會墜落的危險感;

巨型人影則直接壓斷了腦子裡最脆弱的一根神經。

人最怕什麼?

最怕和自己相似的怪物。

伊藤淺子面色慘白,算計的心思消失得一乾二淨,隻想火速逃離這裡。

什麼能源,什麼統治全世界,活著才最要緊!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巨手突然從天而降。

伊藤淺子瞳孔急劇收縮,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如果不是身居高位多年,養成了不動聲色的習慣,她早就失態大叫出聲了。

下一刻,李窈從巨型手掌上走了下來。

伊藤淺子見她手上還拿著步-槍,警惕地後退半步。

與此同時,李窈也看到了她。

兩人視線交錯。

一個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另一個面無表情,淡定極了,似乎早就見慣了這種大場面。

伊藤淺子表情驚疑不定,難道她的調查有誤?

李窈其實並不是貧民區女騙子,不然她怎麼可能淡定成這樣?

她還沒來得及猜測李窈的真實身份,就見李窈伸手,撐住斷裂的磚牆,“哇”地吐了一地。

伊藤淺子:“……”

伊藤淺子心念電轉,轉眼間便已換上一副和善的笑容,上前一步,套近乎道:“李小姐……”

李窈抬起一隻手,往前擺了擺,示意伊藤淺子一邊兒去,她還沒吐完。

伊藤淺子不愧是單槍匹馬殺到公司高層的女人,能屈能伸,當即閉上嘴巴,退到一邊安靜待命。

半晌,李窈終於吐完,冷靜一擦嘴。

她想問問伊藤淺子有沒有紙,想了許久,愣是沒想起伊藤淺子的名字:“那誰,那邊那個……小日本,你身上有紙沒?”

現在世界早就國際化了,走在紐約第五大道,一眼望去黃的白的黑的都有,亞歐非美澳一應俱全,某個總統耗費上百億築起的邊境牆,早就被世界各地的難民踏平了。

除非伊藤淺子斷網五十年,否則她完全聽得懂“小日本”的具體含

義。

隻見伊藤淺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似乎想要當場發作,

但很快她就強行壓下了怒氣,露出一個更加和善的笑容,雖然看上去有點像面部肌肉抽筋:

“李小姐,您可能誤會了什麼,我是美國人……您要是不喜歡叫日本名字的話,可以叫我克萊爾。”

李窈不置可否:“所以,你身上有紙嗎?”

伊藤淺子立刻轉身厲聲詢問保鏢:“——你們誰身上帶了紙?”

十多個人高馬大的保鏢手忙腳亂翻找半天,終於翻出一卷止血紗布。

伊藤淺子劈手奪過,雙手遞給李窈。

李窈接過止血紗布,盯著伊藤淺子看了一會兒,有點想笑。

這場景真是荒謬極了。

她的男朋友突然變高變大,在地面上搞破壞,整個公司廣場都被搞成了碎石廢墟,鋼筋混凝土如山洪傾瀉而下;

損失慘重的公司高層卻對她連連鞠躬,就差當場切腹讓她消氣了。

看來,階級並非不可逾越,隻要實力足夠強大。

李窈把紗布扯成兩截,一半擦嘴,另一邊用來擦臉。

擦完臉,她隨手扔掉臟紗布,正要再調侃兩句這個美國版的小日本,一陣眩暈驟然襲來。

李窈一隻手死死撐著斷牆,深深呼吸,竭力想要清醒過來,然而最終她還是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砰!

在天旋地轉中,她最後看到的畫面,是伊藤淺子走過來,自上而下地注視著她,一臉若有所思。

……

不知過去了多久,李窈才艱難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明亮寬敞的特護病房。

一個戴眼鏡的女人走了過來。

她長相年輕而乾練,身穿白色職業套裝,手上抱著平板,看了看旁邊的監測儀器:

“您昏迷了將近半個月,終於醒了。”

李窈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虛弱道:“你們把我腰子噶了?我怎麼暈了這麼久……”

年輕女人似乎不太愛開玩笑,平靜地說道:“十天前,董事會剛正式任命您為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我們割誰的腎也不會割您的。”

李窈:“……”

所以,她是穿越到了什麼霸總裡嗎?那漆黑人影怎麼辦?

李窈緩緩癱倒在床上,心情複雜極了。說實話,相較於公司的CEO,她還是更想要漆黑人影。

這一想法剛從她的腦中閃過,她就被自己的戀愛腦驚到了——戀愛腦還帶傳染的?

不過,這也是現實。

漆黑人影至少可以保護她。

她什麼都不懂,突然成為一個公司的CEO,就像一條小醜魚不小心跳進了一個擠滿鯊魚的魚缸裡,這並不會讓她成為下一條鯊魚,隻會讓她被其他鯊魚分食殆儘。

但既來之則安之,李窈呼出一口氣,正要生無可戀地接受這個總裁劇本,一扭頭,卻對上了病房外漆黑人影更加生無可戀的眼神。

李窈:“……”

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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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憂鬱得像是快要哭出來。

李窈:“……你快去把外面那個人叫進來吧。”

年輕女人:“您是說李先生?自從您陷入深度昏迷以後,他就一直站在那裡,誰也無法勸他挪步。”

李窈微微挑眉,饒有興味地說道:“他姓李?”還給自己取了名字?

“是的,”年輕女人應該是某個公司高層的秘書,很擅長應付這種一問一答的對話,語氣不徐不疾,“李先生現在叫‘李慕窈’。不過,為了保護您的隱私,我們對外宣稱是‘李慕堯’,但凡是在奧米集團工作的人,都知道這個‘yao’是誰。”

說話間,某個擅自隨妻姓、名字相當肉麻、據說誰也無法勸他挪步的漆黑人影已經默默走了進來,安靜地站在病床旁邊。

他長相俊朗而立體,不笑的時候也充滿親和力,穿著修身黑西裝,裡面是白襯衫、黑領帶,手上也戴著黑色皮手套,全身上下除了脖頸、面龐,不露一絲一毫的皮膚,看上去居然頗為禁欲。

禁欲的漆黑人影卻盯著她,眼圈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

李窈:“……”

年輕女子肯定是文秘行業的精英,非常有眼色,甚至不需要通知,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病房。

李窈正頭疼怎麼安慰漆黑人影,就發現他隻是紅了眼圈,並沒有掉眼淚。

她剛要鬆一口氣,下一秒鐘,卻看見他不僅眼圈紅了,整張臉都變成了恐怖的鮮紅色,耳朵甚至在冒熱氣。

李窈:“…………”這是熟了嗎?

她抬手扶額,有些啼笑皆非:“說吧,我暈過去以後,你都乾了哪些好事。”

漆黑人影卻沒有說話。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即使戴著特製的黑色皮手套,她也被燙得哆嗦了一下。

不知發生了什麼,他現在變得特彆敏感,見她感到不適,立刻縮回手,仿佛做錯了事情一般垂下腦袋,一副任打任罵的可憐模樣。

李窈……李窈還挺吃這一套。

她主動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過來。

敏感的漆黑人影雖然可以拔高到上百米,在她的面前卻表現得柔弱不堪,被她一拽就坐了下來。

“怎麼,”李窈說,“你不想我嗎?”

聽見這話,漆黑人影終於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她:“想。”

李窈:“那你的手縮什麼?”

“他們說,你是因為次聲波和驚嚇過度,才會一直昏迷不醒。”

李窈奇道:“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漆黑人影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李窈暈過去的一瞬間,他就徹底清醒過來,立刻趕到她的身邊。

此前,公司的聲波攻擊,其實對她的內臟造成了嚴重損傷,但由於她一直沒做全身檢查,所以居然對此毫不知情。

後來,她為了跟他會合,用一條濕毛巾

和一把步-槍,硬生生打到了他所在的地方。

他並不知道,他俯身抱起她的那一瞬間,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再加上,他因激動而失去理智,驟然拔高到上百米,她緊張、害怕、鉤索槍發射失誤、被吊在半空中……一連串驚嚇之下,她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他來到她身邊時,她的呼吸已經相當虛弱了。

這段時間,他在人類社會學會了很多情緒,唯獨沒有學會愧疚。

她暈倒的那半個月裡,他心神俱亂,幾乎把人世間所有與痛苦、愧疚、焦慮有關的情緒都嘗了一遍。

漆黑人影沒有告訴李窈,她剛暈過去,伊藤淺子就掐住她的咽喉,想把她當成人質要挾他。

那一刻,他的大腦簡直一片空白,胸腔內有瘋狂的、尖銳的、混亂的情緒在劇烈燃燒。

等他回過神時,伊藤淺子和她十多個保鏢已儘數融化,化為一灘黏稠、滾熱、令人作嘔的血水。

他走過去,俯身將李窈打橫抱起,準備把她帶回自己的身體,放在核心處溫養——在強大而純淨的能量滋養下,總有一天,她會醒過來。

就在這時,一個人類女性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我覺得她還可以搶救一下。”

這個人類女性的聲音,就是年輕女人。

她是伊藤淺子的秘書,畢業於一流學府,不僅精通金融、格鬥,而且對生物技術和全科醫學也略知一二。

彆人是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她卻是生孩子隻是她最不起眼的一種生理機能。

年輕女人小心翼翼走過來,在漆黑人影冷漠的凝視下,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李窈的生物特征,說:

“我們有一套最先進的醫療設備,這種程度的傷情根本不算什麼……隻需要休養半個月就行了。”

李窈聽完自己暈過去以後的奇遇,先是對年輕女人的行為表示了高度讚許,然後納悶道:

“公司的醫療設備這麼厲害,那我為什麼還是暈了半個月?”

漆黑人影不作聲了。

李窈好奇不已,抱著他的脖頸,逼問半天,又是撒嬌又是恐嚇,才從他的嘴裡橇出真相。

原來,他雖然能自由控製身上的輻射強度,但因為他不是人類,而是一顆來曆不明的星球,隻要他站在那裡,醫療設備就會受到乾擾。

儘管乾擾十分輕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李窈昏迷不醒的天數卻還是延長了五天。

李窈聽完,樂了:“你小子,差點搞死我兩次啊。”

這顯然是一句玩笑話,漆黑人影卻當了真。

隻見他抬起頭,表情變得迷茫而憂鬱,仿佛真的害死了她一般,下一刻,眼眶裡迅速蓄滿淚水,開始嘩嘩掉眼淚。

不一會兒,李窈的病床就被淚水浸濕了一小塊兒。

李窈:“…………”

他一邊默默掉眼淚,一邊拿起她的手,垂下腦袋,用額頭蹭了蹭她的掌心。

媽呀,這

誰頂得住。原諒你了還不行嗎!

李窈本來也沒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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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他是一個與人類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

她不能既收下了怪物的真心,又要求他像人類一樣懂得分寸,精通人情世故,甚至像公司精英一樣連全科醫學都略知一二。

“好啦好啦,彆哭了,”李窈拍拍他的腦袋,“你不是個球嗎?怎麼這麼會哭……不是嫌棄你的意思,求你了,彆哭了,乖啦……”

安慰半天,見他眼淚始終掉個不停,她有點不耐煩了,使出殺手鐧:“再哭就滾出去。”

這話一出,漆黑人影的眼淚果然止住了。

李窈有點想笑,但怕他順勢繼續掉眼淚,隻好等他出去以後,把臉埋在被子裡小聲大笑。

雖然她腦袋仍然暈乎乎的,心裡卻莫名冒出一個詞——幸福。

她現在是幸福的。

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個詞的確切含義。

兩天後,李窈出院了。

漆黑人影精神控製的能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伊藤淺子死去以後,他隻用了一個念頭,就控製了奧米集團的高層,強行讓董事會任命李窈為新任CEO。

李窈好奇:“什麼念頭?”

自從李窈痊愈以後,漆黑人影就寸步不離守在她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恨不得原地化身為一座五星級酒店,全權包攬洗衣、做飯、打掃、住宿等服務,讓她出行都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也是像被她攝魂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你說過,我需要有車有房有存款,最好還有固定的工作。”

李窈:“哈哈哈哈哈哈,我那是逗你的!”

可能因為管理跨國壟斷公司非常費腦子,漆黑人影的思考速度變快了不少,甚至學會了舉一反三:

“意思是,我不需要嫁妝,也可以嫁給你,對嗎?”

來了來了!漆黑人影要對她求婚了!

李窈精神一振,點點頭。

然而,漆黑人影卻問道:“那我該叫你老婆還是老公?”

李窈:“……”

漆黑人影神色認真:“我嫁給你,是不是該叫你老公?”

李窈:“……你再不求婚,我要跟你分手了。”

話音落下,他臉上認真的表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癡情到讓人汗毛倒豎的神色。

“李窈,”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娶我吧。”

……

他為什麼會墜落到這裡?

不知道。

愛究竟是什麼?

不知道。

她會永遠愛他嗎?

不知道。

但愛,的確會伴隨著欺騙、脅迫、掠奪和嫉妒。

他一直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也知道妻子是老婆的意思,但就是想騙她親口告訴他,雖然沒有成功。

也許以後,她不愛他了,他還會脅迫、掠奪她,以眼淚,以沉默。

至於,嫉妒。

他早就學會了。

她看向的每一個人,都讓他感到焦躁、不安和嫉妒。

好在,眼淚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這果然是最好的嫁妝,他想。

(第五個故事·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