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Chapter 35 他徹底失去她了……(1 / 1)

她真的逃出來了。

明琅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狂跳。

她張望四周, 隻能看到一片荒漠,土地乾涸皸裂,裂痕縱橫交錯。

四面八方唯一能看到的植物, 隻有風滾草和仙人掌樹。

看來反公司聯盟的基地,設置在加州的荒漠區。

明琅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見真的沒人發現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一步兩步,她走得越來越快,最後疾步奔跑了起來。

明琅沒有跑太久——荒漠區塵土太大, 有時天上飄來一朵雲,都有可能是土黃色的沙塵雲。

她可不想還沒逃出去,就先吃一肚子的沙子。

這時, 車喇叭聲在她身後響起。

明琅立刻貼地往後一滾, 閃身躲到岩石後面。

她身體沒有經過改造, 速度卻比不少注射過激素的人還要快——除非植入高幀率義眼,否則不可能看清她的動作。

駛過來的卻是一輛空車。

明琅拍拍身上的塵土, 站了起來。

空車在她面前停下,中控台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句話:

“請上車。”

明琅頓了一下,問道:“AI?”

一個平穩而機械的電子合成音響了起來:“我更希望你像之前一樣叫我‘薑先生’。”

明琅瞥一眼空車的內飾,笑了笑:“都到這個份上了, 你還要騙我嗎?”

AI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琅說, “你明白。我跟JiangKou一點也不熟,就算是朋友,也隻是網友罷了。假如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愛JiangKou……我不信你會讓一個網友來幫你追求她。”

“我猜,”她歪著腦袋, 朝中控台的攝像頭眨了眨眼睫毛,“你說,我是你追求JiangKou最有力的幫手,是因為我可以分散沈澹月的注意力——沈澹月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後,就不會對你造成威脅了,對吧?”

AI沒有說話。

明琅繼續說道:“你為了取信於我,給我看的監控錄像,應該都是真實的。正因為是真實的,錄像中暴露出不少關鍵線索。”

“比如,你和沈澹月之所以被創造出來,都是為了對抗兩個‘恐怖存在’。”

“又比如,因為你淘汰下來的子代,也可以創造收益。公司更傾向於研發你,而非沈澹月。”

明琅看著中控台的攝像頭,慢慢放下一隻手:

“創造沈澹月的博士,原本隻是想研究一支不死的軍隊,卻因為公司高層的態度,改變了想法,準備打造出一支可以用意念操縱AI的‘量子態軍隊’。”

“到那時,不管AI再怎麼強大,最終隻能淪為‘量子態軍隊’的傀儡。”

“我猜,”明琅慢慢說,手指摸到了後腰的槍柄,“這個研究應該失敗了,或者說隻成功了一部分——沈澹月是唯一可以用意念操縱你的存在。”

“你幫我逃出反公司聯盟的基地,並不是因為你愛JiangKou愛得要死,而是因為——”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如果你不消滅沈澹月,不管你如何進化、如何迭代、如何學習,都無法成為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對嗎?”

話音落下,明琅不等AI回答,迅速拔槍、上膛、扣下扳機——砰!砰!砰!砰!砰!

子彈出膛,幾顆子彈瞄準的都是汽車的油箱——最後一槍剛好引爆泄露的汽油。

隻聽轟然一聲巨響,火光與氣浪當場蕩開,車窗傳來玻璃碎裂聲響,整輛車瞬間爆炸!

汽車爆炸的前一秒鐘,明琅一個貼地翻滾,把槍插回後腰,悄無聲息地逃離了爆炸現場。

·

沈澹月低下頭,又看了一眼腕表。

明琅那邊的監控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安保係統也一切正常。

但不知為什麼,他有些焦躁不安,胸口燃燒著某種不祥的灼痛。

他看向影子,想讓“他”回去看看明琅。

但昨晚以後,陰影食髓知味,仿佛撕不下來的黏膠一般,死死地粘在她的皮膚上,甚至妄圖屏蔽他的感官,獨享被絞-緊的感覺。

沈澹月不想讓陰影跟明琅待在一起。

“他”貪婪、卑微、意誌力薄弱,迷戀愉悅,排斥痛苦,太容易被明琅引-誘,任由她驅使。

這會影響他的判斷。

他並不認為自己在嫉妒陰影。

儘管陰影象征著他的欲望、衝動和陰暗面,但畢竟是他的一部分,他為什麼要嫉妒自己的一部分?

這時,陰影一點一點地脫離地面,化為一個高大而挺拔的人影。

“他”直勾勾地盯著沈澹月,似乎在說:讓我回去。

沈澹月拿著高腳杯,動了動戴著黑手套的手指,人影立刻像齏粉一般隨風消逝了。

宴會結束,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沈澹月沒有換下黑色軍裝,直接回到了公寓。

兩名警衛朝他行禮,低頭為他推開公寓的大門。

沈澹月徑直走向二樓的臥室。

經過一面鏡子時,他側頭看了一眼。

白色的頭發全部梳到腦後,露出冷峻立體的輪廓,肩章、紐扣乃至綬帶的流蘇都反射著冷色調的銀光。

明琅非常喜歡他的長相。有時候,他處理完公務,沒來得及換下剪裁精細的西裝,她反而會變得比平時熱情一些。

今天,他穿得如此正式,她說不定會忘記昨天的不愉快,拽住他的領帶,主動給他一個吻。

然而,明琅並不在二樓的臥室。

沈澹月又去了書房、健身房、陽光房、洗手間……廚房和餐廳,都沒有看到明琅的身影。

他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等下,走進公寓的一瞬間,他似乎在門墊上看到了一抹銀色,但因為著急見明琅,沒有細看。

現在回想起來,那好像是……追蹤項圈和合金鎖鏈。

有那麼幾秒鐘,他的心口像被什麼猛地攥緊一般,恐慌的寒意迅速侵襲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凍僵了。

但他早就死了,沒有溫度,沒有心臟,體溫無時無刻都宛如一具屍體,一個死人。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會覺得如墜冰窟?

沈澹月臉上沒什麼表情,慢慢走下樓。

門墊旁邊的那一抹銀色,的確是項圈和鎖鏈。

他低下頭,仔細查看。

項圈和鎖鏈,都沒有暴力拆卸的劃痕,也沒有被黑-客入侵的痕跡,簡直像……他親手幫她解開的一樣。

心口被攥緊的感覺越發強烈,寒意從每一根神經爬向大腦深處。

他的頭腦像被什麼凍住了似的,發麻發僵,一片空白。

明琅逃走了。

他卻不知道她是怎麼逃走的。

她是自己逃走的嗎?

還是有誰……幫了她。

如果是後者,說明那個人的實力與他不相上下。

明琅接受了那個人的幫助,等於拋棄了他,接受了其他人。

沈澹月閉上眼,心口的灼痛還在加劇,大腦的寒意還在蔓延。

——她還是拋棄了他。

他為了避免這個局面,掠奪、控製甚至是圈養她。

他不允許她見任何人,也不允許任何人見她。

他試圖把她關在殺戮和情-欲鑄成的牢籠之中。

誰知,到最後,還是失去了她。

沒關係,沈澹月冷靜地想,他可以把她找回來。

他記得她的身形,她的臉龐,她的眼神,她的口音,她的語氣,她的走路姿勢,她的出招習慣……甚至是她的信息素。

任何生物的信息素都具有兩種功能,一是引起特定行為,二是標記領地。

即使是人類,也不例外。

不管她逃到哪裡,他都可以找到她,甚至是,嗅到她。

想到這裡,沈澹月平靜地睜開眼,想要收起項圈和鎖鏈,卻發現都被自己攥成了一堆粉末。

鏡子就在對面。

相較於幾分鐘前的自己,現在的他,看上去可笑又狼狽。

銀白色的發絲垂下幾縷,眼底血絲密布,黑手套和黑軍裝都被銀色粉末弄臟了。

沈澹月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去查明琅的消息。

助理立刻答應下來。

然而,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助理那邊始終毫無音訊。

沈澹月坐在沙發上,從升降酒櫃裡取出一瓶威士忌。

倒酒的時候,他的手指毫無征兆地顫抖起來,酒液潑灑在桌子上。

他冷靜地放下酒瓶,拿起杯子,剛要喝一口,下一秒鐘卻被一種古怪而扭曲的衝動所驅使,發狠把杯子扔到對面牆上!

——砰!

酒水濺了一地,杯子在地毯上翻滾兩圈,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沒有聲音。

沒有音訊。

沒有明琅。

這個公寓安靜得令人作嘔。

他做了一個吞咽動作,額上暴出一根青筋,幾乎要在這種恐怖的安靜中發瘋。

沈澹月拿起威士忌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試圖讓混亂不堪的思緒平定下來。

酒精卻讓思緒掙紮得更加劇烈。

她離開他了。

她拋棄他了。

他失去她了。

他失去她了。

……他徹底失去她了。

假如他一直找不到她,是否意味著可能會……永遠失去她?

沈澹月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不敢再想下去。

一個小時過去,他還是沒有收到助理的消息。

說明,助理仍然沒有查到她的位置。

沈澹月卻似乎在公寓裡看到了明琅的身影。

她剛醒來,穿著睡裙,從樓上下來,走到他的身邊。

他盯著她,沒有動。

——這個明琅似乎隻是一個幻覺。

他為什麼會產生幻覺?

因為那瓶酒嗎?

但他早就失去了正常的生理機能,一個沒有心臟、沒有肝臟、沒有新陳代謝的東西,為什麼會醉?

他不會被幻覺迷惑,也不能被幻覺迷惑。

沈澹月閉了閉眼,繼續等待助理的消息。

“明琅”卻一直站在他的身邊。

就在這時,助理的消息終於來了:

「先生,我們沒有查到監控記錄,也沒有查到人證口供……也在城市的監控係統裡搜索過了,沒有看到她的面部特征,甚至連相似的都沒有。明琅小姐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天色徹底暗了下去,公寓變得又黑又靜。

沙發上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他可以嗅到她,可以看到她,可以回想起她表情的每一個細節,卻無法觸碰她。

胸口的灼痛越發強烈,幾乎到了猙獰的地步。

他想到昨夜的一切,想到她的憤怒,她的討好,她的眼睛,她被汙染的臉龐和頭發……以及,她那一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她非常清楚自己今天可以逃走,但還是吞沒了他。

——她一直在玩弄他。

自從跟她在一起,他表面上十分冷靜,卻一直被憤怒、焦躁、恐懼、不安、自我厭棄等負面情緒糾纏。

——她一直在控製他。

她幾乎快要攻陷他,使他淪陷,使他妥協,卻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

——她把他變成了一條狗,但不要他了。

沈澹月很難形容心裡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從頭皮到胸腔一陣刺灼疼痛,似乎隨時都會因劇痛而陷入譫妄與瘋狂。

他厭惡被控製,厭惡被玩弄,厭惡卑微的自己。

此刻,他卻被一股癲狂的衝動灼燒著,希望明琅可以回來。

假如她的目的是讓他低頭。

那麼,他願意成為那個……先低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