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6(1 / 1)

回到家, 秋瑜打了個哈欠,脫下外套,去洗澡。

她沒注意陳側柏在乾什麼。一般這個時候, 他要麼在客廳遠程指導其他研究員, 要麼倚在沙發上看書。

紙媒行業已徹底式微,現在都是一種極薄的類紙閱讀器,閱讀體驗跟紙質書差不多,甚至更好。

但陳側柏從來不用類紙閱讀器。

他隻看紙質書。

他似乎是遠視眼,看書時很少戴眼鏡, 一般把書擱在膝蓋上, 以一種近乎審視的角度,居高臨下地翻看書頁。

結合他冷漠而充滿侵略性的外形,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凸起的腕骨關節,他能看多久書,秋瑜就能盯著他看多久。

所以有時候,秋瑜真的無法討厭他的冷淡。

他冷淡得恰到好處, 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性-癖上。

洗完澡,秋瑜烘乾頭發,倒在床上,本想瀏覽一下網頁,但芯片已經關了,她又懶得去拿平板,隻好閉上眼睛,逐漸放空腦袋。

就在她快要睡著之際,腰上突然一重。

陳側柏也躺了下來,一隻手攬在她的腰上。

秋瑜迷迷糊糊地, 半晌腦子裡才晃過一個想法——她有時候會從這段合作式婚姻裡“出戲”,就是因為陳側柏有的動作太過溫存。

就像現在。

他攬住她的動作,太自然,太溫柔了。

要不是他的手掌像冰一樣冷,凍了她一下,她幾乎要順勢依偎過去,軟溶溶地癱在他的懷裡。

“睡這麼早?”秋瑜悶聲問,鼻音有點重,聽上去有幾分嬌氣。

像在對他撒嬌。

陳側柏手臂倏然一緊。

秋瑜隻覺得自己話音剛落,就有冰冷的唇覆上來。

每次跟陳側柏接吻,秋瑜都會生出一種割裂感——他的舌-尖那麼冷,跟她接吻的動作,卻又熱又膩。

他像在吃什麼似的,抵著她的嘴唇,緩慢地吮,唾液快要滿溢出來時,才會稍稍撤離她的唇,發出一聲很重的吞咽聲。

秋瑜硬生生被他親得臉紅了。

這時,他清冷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根響起:“你今天,以為我連進你的芯片,是想做什麼?”

近距離聽他的聲音,那種低啞的磁性愈發明顯。

震得她的耳朵一個勁發麻。

秋瑜徹底清醒了,呼吸也徹底亂了。

既然是他主動發出邀請,那她就不客氣了。在智力上,她或許略遜他一籌……好吧,是遜色很多。

但在某件事上,他們勢均力敵。

秋瑜微微歪頭,露出耳後的接口。

她長相甜美,腮頰略圓。這樣一副相貌,如果配上一雙眼尾下垂的圓眼,會顯得幼態、稚嫩,像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她卻生了一雙長而媚的眼睛,眼尾上挑,中和了整張臉的純稚之氣,顯出一種清麗甜潤的媚態。

陳側柏每次對上她的眼睛,心臟都會像被鉤了一下。

不敢看。

每看一眼,都想抓著她的頭發,牢牢固定住她的腦袋,讓她再也不能移開目光。

陳側柏知道,這些想法很粗暴,幾近不可理喻。

所以,總是避開她的視線,或是極力壓抑眼中的狩獵欲。

秋瑜毫不意外,沒有對上陳側柏的眼睛。

即使上一秒還在擁吻,他也能極其迅速地從中抽離出來,露出核對實驗數據般冷靜理性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這段關係的本質,所以很少在這種時候看她的眼睛。

視線交彙,就會有相愛的錯覺。

秋瑜想,不愧是高智商天才,連在情-愛方面,都比她更遊刃有餘。

還好她也沒有陷得太深。

秋瑜抓住陳側柏的手,放在自己耳後的接口上。

接口直連大腦神經,如果有人強行連接她的芯片,往她的腦中灌入大量垃圾數據,她會立刻因神經元燒毀而死去。

這等於將最脆弱的部位,暴露於他的指掌之下。

陳側柏手指微動。

秋瑜歪著腦袋,一雙清透的吊梢眼斜瞅著他,嘴唇一開一合。

像是在念一個讓人瘋狂的咒語。

她說,連進來。

·

秋瑜這輩子都不敢再說這三個字了。

芯片可以調節神經元電活動,刺激多巴胺分泌,模擬出亢奮或欣快的感覺,這就是“芯片共享”的另一種玩法。

她以為不過是雙倍的多巴胺,沒什麼好怕的,誰知……完全不一樣。

寒冷與火熱。

明滅閃爍的神經元網絡拓撲圖。

陳側柏冷峻分明的下顎,上下滑動的喉結。

擬感,實感。

她剛從數字化的浪潮中掙脫出來,竭力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轉瞬間門又被真實的溫度凍得微微顫栗。

她眼神渙散,幾乎要分不清虛擬與現實。

伸手往上一抓。

抓住的是,陳側柏冰冷而瘦削的臉頰。

虛擬世界裡,她卻被他側臉的溫度燙得輕叫一聲。

到最後,秋瑜簡直要咒罵一句,這個玩法究竟是誰開發出來的?

也太他媽變態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秋瑜才從擬感與實感的交替刺-激中回過神來。

她像剛被人從浪潮裡撈出來,頭發汗濕,渾身發抖,連呼吸都不暢。

她伸出手,下意識想去抓身邊人的手,卻抓了一個空。

結束的那一刻,陳側柏就離開了。

毫不留戀。

即使秋瑜對陳側柏有一百層濾鏡,也有點討厭他這種行為了。

她扯了一張棉柔巾,一邊擦熱汗,一邊勻呼吸,準備等徹底冷靜下來後去洗澡。

可能因為現代人的生活的確離不開互聯網,她忍了兩三個小時沒刷網頁,最終還是沒忍住打開了芯片。

隻是看看消息,應該沒事吧,秋瑜想。

被嬌縱慣了的人,都會有一種心理,認為傷害自己,也會傷害關心自己的人。

秋瑜作為溫室中的溫室花朵,打開芯片的一瞬間門,立刻感到了一種悖逆、傷害陳側柏的快意,樂滋滋地瀏覽起網頁來。

這時,她收到裴析的語音電話請求。

秋瑜遲疑了一下,接通。

“到家了嗎?”裴析含笑的聲音響起。

秋瑜好笑地說:“肯定到啦。”

裴析笑了一聲:“現在我們不是面對面了,你可以對我傾訴心事了。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秋瑜不太喜歡跟裴析聊陳側柏,這樣太不尊重陳側柏了。如果陳側柏跟異性朋友在背後談論她,她也會感到極其冒犯,不管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

……但今天,她確實升起了一些傾訴欲。

要怪就怪,陳側柏冷靜離開的作態,太讓她討厭了。

討厭到她違背原則,也要跟裴析談論他。

秋瑜想了想,躡手躡腳下床,關上了微敞的臥室門,又看了看衛生間門,確定陳側柏不在主臥後,才做賊似的問道:

“……我可以問問,你們是怎麼看待我和陳側柏的嗎?”

裴析微妙地停了幾秒:“我可以說真話嗎?”

“……你說。”

裴析說:“不看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秋瑜還是忍不住一陣沮喪。

“當然,這回答有我幾分私心。不過,秋瑜,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你是從多少歲開始學投資的呢?你買一件衣服會花多少錢,吃一頓飯會花多少錢,而他成為生物科技的研究員之前,一個月又能花多少錢?”

“如果不是因為他運氣好,碰巧考上了我們的學校,又碰巧研發出了神經阻斷藥,他這輩子隻能通過電視節目接觸你。”

裴析頓了頓,沉聲說:“秋瑜,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娶你,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的升職鋪路;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為了滿足自己肮臟的褻-瀆-欲。”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為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秋瑜有些後悔跟裴析傾訴了。

裴析跟她圈子裡大多數人一樣自恃身份,看不起陳側柏這樣出身貧苦的人。

要不是窮人也懂生物學,秋瑜估計他們恨不得宣揚“上等人”和“下等人”已經出現生-殖隔離的理論。

秋瑜很不喜歡這樣的作風。

但她不喜歡的原因很單純,說出來甚至有些可笑。

——僅僅因為,適配度測試結束以後,她和陳側柏接吻了。

這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跟情-愛無關,大概相當於你看完一本書後,再去書裡提到過的地方,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認為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這個地方。

哪怕書裡書外的時間門線,差了十萬八千裡。

秋瑜就是這樣。

因為一個吻,她天真地以為,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陳側柏。

秋瑜不想再聊下去,敷衍地嗯嗯兩聲,換了一個話題,又跟裴析聊了幾句,啪地掛斷了語音電話。

·

陳側柏在次臥衝澡。

原本沒必要換地方,但主臥的氣味組成太複雜了——汗液、淚液、唾液、計生用品,以及她又甜又膩的血腥氣,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令他額上青筋湧現,不得不轉移陣地。

衝澡的時候,他必須閉上眼睛,一遍遍地回憶今天做過的實驗,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回憶清楚,才能避免她那雙長而媚的眼睛闖入大腦。

不然,隻需一個模糊的畫面,強到恐怖的狩獵欲和攻擊欲就會再度升起。

明明他並無多少經曆,閾值卻被拉高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普通的過程,完全無法滿足。

剛才好幾次,他都想掐住她的下頷,迫使她仰頭,露出喉嚨。

他完全可以這麼做。

她不會知道,他是想低頭咬上去。

手指甚至不經意般描-摹了一下她頸上的血管。

這既是對她鮮血的渴求,也是一種狩獵本能。

就像長了尖喙的鳥類,想要啄;長了利齒的猛獸,想要咬。

對一些掠食性動物來說,喜歡和討厭,更是會觸發同一種本能——撲咬。

更何況,他對秋瑜的感情,遠遠不止喜歡。

更像是一種病態的癡戀。

他知道,如果讓秋瑜自己評價自己,決不會給出“單純”的評價。

但她就是非常單純。

在她看來,隻要看過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親自進過快要被有毒的河水淹沒的貧民區,就算見多識廣。

她天真到不懂“看得多”不等於“經曆得多”的道理。

書上的文字,畢竟隻是文字,哪怕揭露了血淋淋的現實,也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

去過某些地方的知名景點,隻等於你到過那裡,並不等於“成熟”與“世故”。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她要去那個快要被有毒河水淹沒的貧民區時,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門裡,那地區就被當地政府的警衛提前清理了一遍。

掃雷,機械警犬地毯式搜索,清繳所有自製武器;身強體壯的人,無論男女無論年齡,全部趕走;

甚至有狙擊手潛藏於高處,以防她出現意外。

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父母想給她看的。

她自認為並不單純,其實天真單純得可怕。

不然,也不會嫁給他。

陳側柏把水溫調到最低,低到在開了冷氣的房間門裡,都散溢出絲絲縷縷的寒氣。

總算將某些躁動得幾近癲狂的念頭抑製了下去。

陳側柏一隻手撐在浴室的瓷磚上,另一隻手簡單梳了一下濕發,沉沉呼出一口氣,關掉了噴淋頭。

就在這時,他聽見秋瑜在跟裴析打電話。

——他的聽覺也增強了幾百倍,甚至能聽見秋瑜猶豫時發出的輕微吞咽聲。

……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為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

陳側柏頓了一秒鐘,重新打開噴淋頭。

冷水澆頭而下。

足足過去幾分鐘,驚濤駭浪般的躁意和殺意才平複下去。

聽見那句話的一瞬間門,他非常想要就這樣出去,將一切真相都告訴秋瑜。

是,她的確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不會愛上他沒關係。

但最好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出來,更不要剛跟他溫存以後,就對另一個男性說起這件事。

這會讓他殺意暴漲。

腦中頻頻閃現用各種極端手段,強迫她愛上他的瘋狂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