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 110 章 川遼風雲(1 / 1)

陽有人間, 陰有地府。

陰陽相隔,不複相見。

地府,又稱陰司、冥府, 不過比起百姓口中口口相傳、似是而非的傳說, 修一所在望天觀裡面的典籍,對地府的記載,更為詳細。

地有九重, 故名“九幽”。

九幽第一層,乃遊魂聚集之地,又稱遊魂界。

何謂遊魂?所謂遊魂, 便是此界凡人死後化作的鬼魂。

凡人死去,魂魄歸於九幽第一層,而這第一層,便由此界的地府管理。

《第二人生》有無數世界, 每個世界, 都有自己的地府, 專職此界陰陽變換、輪回之事。而這個地府, 便是人們最熟知的、最淺層的地府。九幽第一層, 並非一個完整的整體,而是被無數小世界相割裂。就像是朝陽小世界與其他小世界互不相通一樣,朝陽小世界的地府, 也難以與其他小世界的地府相通。

陽間陰間, 本就是一體兩面。

實際上, 與凡間王朝相同, 地府,也同樣是個龐然大物。凡間王朝執掌一方,構建出嚴明完整的官職治理體係, 從地方小吏到中央大臣,層層推進,如繁雜的大樹根係,共同治理整個王朝。地府,也同樣如此。

地府亦有複雜的官職機構,不過對於第一層之後的地府,典籍上不過寥寥幾筆,並無太多介紹,隻是說九幽第二層的陰司,可統籌大世界與周圍小世界的輪回生死之事。

林蘇所在朝陽小世界的地府,算是整個冥府的地方分支機構,專門用來管理朝陽小世界的輪回之事。

而其地府長官,名曰判官。一府共有四位判官,分彆司掌“賞善”、“罰惡”、“陰律”、“查察”。判官之下,還有眾多鬼將,管理各方。

與城隍相同,每個地方皆有城隍,管理一方安寧、禁止妖鬼作惡,每個地方亦有鬼將,管理一方遊魂、緝拿惡鬼。

而這,也是一些城隍與地府不和之處,因為他們的職權,有重合的地方,自然免不了衝突。

林蘇面前,就坐著一個判官,正是執掌“查察”的判官。

那判官身穿黑袍,黑面帶須,面容威嚴,目如閃電,身形詭測,難以度量,怕是有定魂後期修為。

林蘇不過剛入脫凡境,本該難以查探修為比他高的生靈,然而他修煉太清之法,最善於鬼神打交道,望目觀之,便隱約可知其境界。

人可修行,鬼自然也可以修行。在陰間,普通遊魂就相當於陽間的凡人,而鍛魄、定魂,則相當於練氣、築基之境,而若達到了凝體之境,便可重返陽間,但朝陽小世界承受不住凝體境鬼魂的力量,所以凝體之後,一般是直入九幽第二層,如同修士突破金丹飛升大世界。

此乃鬼之正道。人有邪道,鬼亦有邪道,如惡鬼、血鬼、厲鬼、煞鬼等流,皆是邪道之鬼,修煉邪法,殘害凡人,奪他人性命以壯自身。

如今被擒獲的千面血煞,正是血鬼。

而這,也是林蘇站在這裡的原因。

大殿之上,黑面判官端坐其上,手持朱筆,面前有一書卷懸浮於其面前,其身有各鬼官隨侍,觀眾鬼官穿著,似是鬼中文官,皆緊握朱筆,警惕地看著林蘇。

大殿之下,有眾多穿著黑色盔甲的鬼卒們,拿著刀槍戩錘各種武器,將林蘇包羅其中,虎視眈眈。

之前將林蘇和徐覃抓來地府的鬼將亦是定魂境界,他把林蘇和徐覃往判官前一放,就自顧自走了,繼續去川遼縣附近巡邏,接著徐覃又被眾鬼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隻剩下林蘇一人面對這副眾鬼官拷問的場面。也不知道那鬼將跟這黑面判官說了什麼,導致他們如此興師動眾。

事實上,林蘇有此待遇,還得多虧了他的太清一脈傳人的身份,太清一脈本就是鬼神的克星,縱然林蘇現在法力枯竭,眾鬼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萬一不小心被這人給擒去了,那可是欲哭無淚。畢竟這些太清傳人,最喜歡來地府找隨侍之鬼,傳聞有過去有一個判官,便是被一位太清道人收走,從此生死縛於他人之手,淒淒慘慘,後來更是音信全無。太清一脈的人在地府,可謂是威名赫赫,令眾鬼聞風喪膽、深惡痛絕。以至於林蘇一個脫凡境修士,眾鬼都要如此興師動眾、不敢放鬆,實在是前車之鑒太多,乃至於草木皆兵。

若非血鬼之事蹊蹺,他們也不想把林蘇給擒到地府來。

“堂下之人,還不速速如實招來!”黑面判官一聲大喝,目如閃電,直直看向林蘇。

林蘇耳邊一陣嗚鳴,似有威壓直直壓入他的心裡,幾乎讓他想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這大喝聲,似乎蘊含了一種術法,令人無法說謊。

不過林蘇沒有抵抗,也無需抵抗。因為他確確實實,跟那血鬼沒什麼關係啊!

林蘇如實敘述,而殿上黑面判官,聽得眉頭不展。

這太清道士,似乎沒有說謊。

難道,那血鬼的誕生,真的隻是巧合?

所謂血鬼,便是修煉邪法之鬼,吸取凡人鮮血,以增強自身。隻是,一般血鬼的形成,要麼是在聚血之地,集殘魂怨氣,由血氣直接化成,要麼是做鬼之後擅自修煉血鬼之術,轉化成血鬼。

可那千面血煞,卻是凡間武者死後直接化成血鬼,實在是詭異少見。

而在那川遼縣,隻有林蘇一個修士,血鬼又是因為被林蘇殺死所化,這不免讓林蘇的身上染上重大嫌疑。畢竟太清道人,最喜歡玩弄鬼神,將川遼縣下聚血之地裡的血氣凝聚到千面血煞身上,造就一隻血鬼出來,也不是不可能……至於之後的作為,說不得是發現自己控製不住這血鬼,努力補救,卻遭了反噬……

忽地,判官周身氣息一凝,頓時回過神來,自知自己受了偏見影響,連忙驅散雜念。

城隍受一城香火,故而要護一城,否則輕則修為倒退,重則軀體潰散。判官既當了地府判官,借此修煉,自然要遵守其職責,鐵面無私,守正不阿,不可受個人喜惡影響,公正斷案,否則判官身份反成修煉阻礙。

更遑論黑面判官以此為其修煉之道。

鬼比之人,更容易誤入歧途,故而修煉之時,應時時警惕,擦拭本心,遵其道路,不可懈怠。

判官驅散偏見,再看林蘇,見其目光清明,不沾血氣,在他的術法之下,依舊不受其擾,將此事緣由,娓娓道來。所言虛實,自有定論,判官心中輕歎一聲,臉色不再那麼嚴肅,反而緩和了語氣,說道:“道長所言之事,本官心中已有定論,隻是血鬼此事蹊蹺,還需再做查探,還望道長能在地府,再多呆些時日。”

“道長放心,道長與血鬼搏鬥,阻礙其大開殺戒,救了一縣之人,實乃大善之舉,本官這裡有一靈藥,是昔年所得,正好與道長有用,今日贈於道長,也彌補將道長誤擒入地府之舉。”

判官頓了頓,又道:“隻是地府各鬼皆是轄下子民,不可或缺,還望道長能明白。”這話,就隱隱有警告之意了。

判官所言,顯然是已經相信林蘇不是製造血鬼之人了,至於所贈靈藥,林蘇現在受傷未愈,自然不會推卻,隻是關於他最後的話,林蘇還有些不解,“能明白”,能明白什麼?

林蘇不知自己前輩們乾過的的光輝事跡,心裡不解,隻能含糊地應了幾聲。

黑面判官見林蘇含糊應聲的樣子,越發眉頭不展,奈何是他們地府將此人拿下來的,又是他們要求林蘇繼續待在這裡、審查真相,判官隻能暗自思忖,幸好此人隻有脫凡境界,到時候多派幾個鬼卒鬼將跟著他,以免他見鬼心喜,收走幾個有潛力之鬼。

判官緩和了臉色,殿上氣氛便沒有那麼劍拔弩張了。

林蘇見此,便問道:“大人,不知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友人,如今在何處?”

說到徐覃,判官亦是深鎖眉頭:“你那位友人,亦有可疑之處,如今就在殿外,等待審問。”

林蘇訝異地解釋道:“大人恐怕誤會了,我那友人,隻是普通凡人而已……”

“是與不是,待審問後,自由定論。”黑面判官打斷了林蘇的話,“道長既然已經審問完畢,就先行離開吧。”

說完也不待林蘇的回話,便輕輕一揮朱筆,將林蘇送到了殿外。林蘇此時法力儘竭,自然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大殿大門在林蘇面前緩緩關上,有鬼官上前給林蘇帶路,其餘鬼官跟在林蘇身旁,他們走過了長長的一條點著綠色鬼火的走廊,終於走出了這個宮殿,隻見宮殿前方,一個陰惻惻的、面容被劉海遮擋的人站在那裡,氣質陰沉詭譎,襯得他身邊的兩鬼差都像是活人了。

不是徐覃又是誰?

徐覃身邊,兩鬼差警惕地看著走出來的林蘇。

林蘇喊道:“明昭!”

徐覃看到全須全尾、被眾鬼官簇擁著的林蘇,似乎想說什麼,但身邊鬼差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在林蘇出來後,很快就押著徐覃走了進去。

宮殿大門合上,林蘇張了張嘴,要說的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道長,走吧,徐縣令若是無嫌疑,審問完畢後,自會引你們相見的。”一鬼官在一旁道。

鬼官們將林蘇帶到一個房間裡。

“道長,穆判大人已派我等去取靈藥了,還望道長在這裡稍作歇息。”為首的鬼官恭敬道。

這些鬼官雖然面上恭敬,實際上把林蘇看得非常嚴,顯然是不會允許林蘇離開這裡去殿上擾亂審問秩序的。

林蘇無奈,隻能在這裡打坐調息。

徐覃隻是一介凡人而已,並無什麼特殊之處,那黑面判官看起來也不是不講理的樣子,想來審查完了,查明了真相,就會將徐覃放出來了。

想到這,林蘇心下便放心許多了。

殿中,林蘇離開後,一文士打扮的鬼官不解地詢問黑面判官道:“大人,這太清道士不過是初入脫凡,凡蛻都尚未徹底蛻去,大人對他何必如此禮遇?”

判官不言,左邊一個鬼官卻歎道:“這你可有所不知,這些太清道士,不,是清道士,最為護短,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今日這個是個小的,我們還能製服,萬一來了個老的,隻怕我們這地府半數鬼將都要被收走了,說不定連穆判大人……”在黑面判官的瞪視下,那左邊鬼官的聲音越說越小。

“好了,恪儘職守就是,莫要想這些雜七雜八的!”黑面判官嗬斥道。

“是。”眾鬼官噤聲。

這時,有鬼差上前稟告道:

“大人,徐覃已押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