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 106 章 川遼風雲(1 / 1)

縣衙, 邪道、正道眾人依舊吵吵囔囔的,互相對罵,林蘇聽得耳朵都生繭子了。

下山前修一對著林蘇耳提令命, 不準乾涉凡人的事情, 尤其是生老病死, 雖然林蘇總是不長記性, 但這個時候,修一的話又浮現在了他的耳邊。

但這堆人這麼杵在這也不是什麼辦法, 林蘇正想著該如何處理他們, 突然腦子靈光一閃, 想到了一個主意,便隨意地拿著劍把玩,笑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嗜殺的人……”

“正所謂‘苦海無涯, 回頭是岸’,我相信, 每個人心中, 都還是有悔過之心的……”

“是極、是極!”“前輩說的是!”邪道眾人紛紛附和。

“這、前輩……”眾正道人士不解其意。

林蘇不理會他們的想法, 他隨意地拿出了一堆閃著白光的符紙, 輕輕一揮,一張張符紙便輕飄飄地掉落到在場的所有武林人士身上,融入他們體內, 神乎其神, 看得眾人心中駭然。

“這符紙,名曰‘向善符’,你們身上已經被我下了‘向善咒’,每天需得做三件善事, 若是沒有完成,或者是做了惡事,就會受千刀萬剮之痛……”

林蘇這一手,相當能唬人,已經超出在場武林人士的理解範圍了,他們對先天境界的理解,也就是樸素的內力更強一點、壽命更長一點的武林高手而已,像這種將發光的符紙融入他們體內、束縛他們行為的咒術,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仙家術法了。

究竟是先天境界皆是如此?還是眼前的這位青袍道人,本身就已非凡人呢?

眾人心中又驚又恐,看著林蘇的眼神,也更加敬畏。

被下了“向善咒”,邪道眾人自然是驚恐萬分,他們心中悲痛,不讓他們乾壞事,還逼他們乾善事,這和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彆?而正道人士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等等,前輩,我們可都是好人呐!您怎麼也給我們下了咒?是不是搞錯了?”穿著亮片反光衣的老人連忙問道。

林蘇似笑非笑地看了正道眾人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這些正道人士心裡發虛,雖然他們看不到這位道人的臉,但看著這青面獠牙的面具,總感覺上面的表情似在嘲諷他們。

他們隻聽這青袍道人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諸位都是好人,又何必畏懼這‘向善咒’呢?”

正道眾人便心虛地說不出話來了。

林蘇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卻皺起眉頭。

有人來了。

來的這人,正是從城外急急趕來的,真正的千面血煞。

大牢門口的空地上,眾人隻覺有一陣陰冷的風吹過,緊接著,之前那陰沉的男聲就在他們耳邊響起。

“小子,就是你們在假扮老夫嗎?”

千面血煞站在屋頂上,陰冷地看著林蘇。

眾人的呼吸急促了,莫非這位,就是真正的、他們邪道的先天高手——千面血煞?

邪道眾人看著千面血煞的目光,灼熱得簡直想把他的衣服給燒化。

他們無比渴求千面血煞把他們從這青袍道人的魔爪中救出。

林蘇皺起眉頭,他能感受到,來的此人,身上的氣血極為濃鬱,若說底下這些武林人士身上的氣血是一條涓涓的小溪,那麼屋頂上的這人,他的氣血就好像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不可同日而語。

想來這個,就是李璧鈺告訴他的,那位先天境的高手了。

隻是,不知道為何,林蘇並沒有看出此人與其他武林人士的體質、內力有本質上的區彆,還是說先天境界就是這樣的?林蘇不了解這個體係,也無法做出評判。

說實話,現在林蘇心裡有些發虛,畢竟他也不知道,他和這位先天境的高手相比,哪個更厲害。

畢竟,他們的修煉體係都不一樣。

但林蘇表面卻依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莫非兄台你,就是大家所說的,千面血煞?”

“桀桀桀,不錯,正是老夫。”千面血煞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看著林蘇。

眾人屏住呼吸,看著這一觸即發的局勢。

“真是沒想到,老夫退隱江湖那麼多年,一出來,就被你們這些小輩給假冒了……就讓老夫來看看,你們是憑借什麼實力來假冒老夫的吧?”

千面血煞“桀桀桀”地笑著,身體周圍卻忽地凝聚出了一層血霧,血霧恍若實體般,朝林蘇襲來。

這、這個時候該怎麼辦?他可沒有鬥法的經驗啊!

林蘇不敢晃神,連忙施展“縮地成寸”,帶著徐覃倏忽間移到了彆處。

血霧擊在了地上,地面被腐蝕成了黑色,不停冒著熱騰騰的氣泡。

這一番變化看得其餘人是眼花繚亂,先是血霧如活物般擊向這青袍道人,而這青袍道人卻不慌不忙,彷佛鬼魅般瞬息出現在了彆處。

這,就是先天之境的力量嗎?眾人看得心生豔羨,野心與欲望開始在心中增長。

林蘇心中有些發慌,千面血煞心裡也並沒有什麼自信。他在林蘇的身上,沒有發現絲毫內力與武功的痕跡,這讓他不免心生驚懼。未知的東西最讓人恐懼,要麼林蘇修煉了隱藏氣息的功法,要麼,就是林蘇的實力強於他,讓他無法觀測到對方的內力。

更甚者,林蘇,與那些人一樣,都是……

千面血煞悚然而驚,不敢深想。

這血霧化成的一擊,是那位大人教他的功法,他花了數十年、殺了無數人才修成,用了他八成力,可這青袍道人卻如此輕而易舉地避過了,千面血煞表面沉著鎮定,心下卻有些驚慌了。不行,這是那位大人交給他的任務,隻要完成了這個任務,他就可以加入那裡。

這些蠢驢知道些什麼!先天境界算什麼?不過隻是強一點的螻蟻罷了,再厲害的螻蟻也隻是螻蟻。他看著這些為了破境之法勾心鬥角、裝瘋賣傻的人們就覺得好笑,還有些高人一等的自得。他們追求的,早就被他給摒棄了。而現在,他有了脫離螻蟻、成為更高存在的機會。

他絕對,不能失敗。

突然,他目光一凝,發現了林蘇後面陰惻惻的徐覃。

千面血煞一直都沒怎麼注意林蘇身後的徐覃,帶著青面獠牙面具的林蘇已經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至於徐覃,從那個被他搜魂的倒黴蛋裡他了解到,似乎此人就是假扮他的人……雖然許多人以為徐覃其人武功高強、深不可測,甚至可能早就被人頂替了,但他知道並沒有……徐覃,的的確確隻是一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因為,徐覃,同樣是他的目標。

但這人一直都沒有說話,躲在青袍道人的身後,千面血煞差點就忽略了他。

千面血煞遠遠地一望,隻能看到半片徐覃的衣角。

這青袍道人看起來似乎與徐覃關係很好的樣子,若是徐覃被偷襲,說不定青袍道人就會分神,到時候,就是他的機會……

雖然徐覃也是那位大人給出的目標之一,但是,為了其他目標,還是犧牲徐覃吧。

千面血煞偷偷運轉內力,一滴血液便化為了一根針,直直朝徐覃身上射去。

徐覃突然感覺手臂一癢,隨即就恢複了正常。

如此輕微的癢意實在是不能獲得徐覃的注意,他沒有關注這些,隻皺著眉頭,盯著林蘇的後腦勺。

而千面血煞感到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一股刺痛襲上他的心尖,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怎麼回事?千面血煞又驚又怒,臉上裝作平靜的樣子,暗地裡卻在調息。

而此時的林蘇,也在思考,他在想該用什麼術法對戰。

“移星換鬥”?不太好吧,流星砸下來說不定這一堆人都要被砸死了。

“振山撼地”?他怕把整個地都給震碎了……要是縣衙又塌了,徐覃一定會生無可戀的。

“鞭山移石”?這個好像可以,隻要他收著點,不要太用力……

等等,為什麼他打架還得考慮不要太用力?還要怕這地方和這裡的人太脆弱,經不起他折騰?

這麼一想,感覺他好像很強大的樣子……

不管了,先用“鞭山移石”試一試。

林蘇心念一動,瞬間,地上的沙石都開始簌簌地震動起來。

眾人突然感覺整個地面都開始震動,幾乎站都站不穩,他們看見所有飛沙走石騰空而起,聚集到一處,形成一個巨大的沙團,直直朝千面血煞襲去。

眾人今晚看了許多超出他們世界觀的場景,如今已經麻木了。

“砰!”

林蘇以為千面血煞能躲開,他還想了好幾種應急措施,沒想到一個都沒有用上。

千面血煞一動不動,躲都沒躲,林蘇還以為他胸有成竹,根本不懼這沙團,沒想到隻聽一聲巨響,千面血煞直直地被沙團給撞飛了出去。

“噗!”千面血煞吐出一口血來,翻著白眼,面容可怖地看著林蘇和徐覃,然後——

他咽氣了,死不瞑目。

就、就這麼死了?

可他還沒怎麼用力啊!

這也太、太弱了吧……

林蘇看著自己的雙手,反應不過來。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千面血煞死後,這裡突然狂風大作,烏雲遮蔽了天空,月光被黑沉沉的雲給吞噬了,大牢前的空地上,突然變得暗沉。

林蘇看到,千面血煞的鬼魂,從他的屍體上慢慢站了起來,猙獰地看向林蘇和徐覃。

一旁,之前死去的所謂“春城派”和“歸遠寺”的兩隻鬼,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子時,本就是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雍朝的民間的一個口口相傳的訓誡,如果有人子時來敲門,千萬不要開,因為,來敲門的,不一定是人。

人鬼相隔,一般而言,人是看不到鬼的,但也有特殊情況,比如在一個陰氣特彆重的地方、一個陰氣特彆重的時間,遇到了一隻陰氣特彆重的鬼。

比如,此時。

“怎、怎麼回事?”這些武林人士感受著身邊吹來的陣陣陰風,隻覺得一股寒意從體表一直透到了心底。

“你、你們看!”繡花針男子尖叫了起來,雙腿顫顫,說話都說不利索了,眾人聞聲看去。

他們看到,千面血煞的屍體上,有一個黑影一直站在那裡,他抬起頭,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張臉。

不是千面血煞,又是誰?

而他的屍體,依舊躺在地上……

寂靜的深夜、呼嘯的狂風、荒涼的場地、驚恐的眾人。

林蘇感覺,他瞬間就從江湖武林打鬥劇跳躍到了深夜鬼片。

事實上,林蘇能看到的比這些普通人看到的更多。

他看到,有如蛛絲般的血網,從地底蔓延而上,無儘的血霧,聚集到了這千面血煞的鬼魂之上。

林蘇突然想到李璧鈺告訴他的話,川遼縣,過去,是雍朝和戎狄的戰場,是充滿血腥氣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