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不知道的是, 在入門儀式上，他給“天常道”曆代祖師們的牌位上香時, 那些牌位曾經進行過他聽不見的交流。

“天常道”舉行入門儀式, 都會讓新晉弟子給祖師們的牌位上香，這些供奉的牌位中，留有飛升而去的祖師們的印記, 而那香由特殊香料做成，能引來祖師們的一道神識進入牌位, 觀看這場入門儀式，也讓祖師前輩們對新入門的弟子有個了解。

看著林蘇恭敬行禮, 一個牌位懶洋洋地歎了口氣：“修一這小子怎麼還沒放棄啊？都瘋了三個了，他怎麼又找來一個？”

“我看他能保持自己不瘋就不錯了，還往咱們道裡扒拉人乾啥？這道統斷了就斷了唄, 又不是隻有朝陽小世界有傳承……”

“這娃娃都得到‘天職道’的機緣了，還把人家給忽悠進來……”

祠堂裡一片寂靜,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林蘇和修一結束入門儀式、跪拜後離去的聲音。

見林蘇和修一走出了房間, 那牌位撞了撞它下面的牌位。

“徒弟，你吱個聲啊！”

那下面的牌位傳來冷淡的聲音：“師父，世間萬物，自有定數，何必掛懷。”

“何必掛懷？你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那牌位嘟囔著。

一片如死般的寂靜。

它轉了一圈，這祠堂裡放著的牌位，幾乎像是一座小山，密密麻麻，數不勝數，一眼望不到底。

這裡面, 有多少人死了，有多少人瘋了，又有多少人活著失去了七情六欲？它也說不清楚。

然而它不敢看它的左右，也不敢看它的上面，它怕這些牌位上刻著的名字刺痛它的心，又怕這些名字刺不痛它的心。

最後祠堂裡隻傳來一聲悠悠的歎息：“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

道觀裡，看著林蘇抓耳撓腮，修一簡直想把林蘇的腦子打開看看，看看裡面是不是裝的都是水！

他翻來覆去講了那麼多遍，怎麼就聽不明白呢！修一恨不得把林蘇丟出去。

但是沒辦法，畢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趕在“天職道”之前搶到的有緣人，又都行了入門禮、上報曆代祖師了，也不好把人家踢出去，修一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了這愚鈍之徒。

“靜心凝神，拋卻雜念……”修一幾乎要把這話掰碎了念給林蘇聽。

然而……林蘇依舊是一臉茫然。

修一心中鬱卒，他收的前三個徒弟，哪個不是一點就通，絲毫不需要他操心，拿到功法很快就能頓悟了，怎麼這個還要他講解呢？

罷了罷了，修一心中歎息，安慰自己，愚鈍點也好，也許不會那麼容易瘋。

修一繼續乾巴巴地給林蘇念一些修煉法門，雖然修一已經教過三個徒弟了，但由於前三個徒弟太過聰穎，根本不需要他長篇大論地說太多，導致他的教學水平一直平平。

一點也沒有乞丐道士說的通俗易懂。

聽著修一晦澀高深的講解，林蘇都快要睡著了。

林蘇努力睜著眼，時不時掐一下手心，保持清醒。

雖然林蘇聽不懂修一在說什麼，也看不懂那本無字天書上寫了什麼，但是——

他能作弊！

【功法：

《洞神太清天常經》Lv0（11300/20000）：未入門】

修一給林蘇傳授了一段時間的《洞神太清天常經》修煉法門後，林蘇的係統界面上就出現了這一行字。但讓林蘇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本功法的入門，就需要20000經驗！

明明論壇上一些人功法入門隻需要2000經驗就夠了……當然，也有一些人根本就沒有用到經驗值，直接自己修煉入門了。

他之前一共積攢了10300經驗值，已經全部加在這上面了，剩下的500，是聽修一傳授得到的。

也許是因為加了一些經驗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修一反反複複都在講同幾段話的原因，現在林蘇勉勉強強能聽懂一點修一的話了，而且聽修一授道時經驗值的增長速度也變快了。

沒錯，與林蘇學習“四書五經”時不同，這功法的經驗值的增加會因為他的理解能力而發生改變，聽得懂就增加得快，聽不懂就增加得慢。

雖然有了一點點領悟，但林蘇看這本無字天書，仍然是一頭霧水。

明明上面什麼字都沒有，這究竟是怎麼修煉的？

林蘇隻能含淚繼續全神貫注地聽著修一授課，等待他的經驗值慢慢增長到20000的那天。

道觀的塔樓上，供奉著“天常道”曆代祖師們的祠堂裡。

此刻，修一讓林蘇插在香爐上的香依舊燃著，青煙嫋嫋。

上面端放著的一個牌位歪了歪，正是之前出聲過的家夥。

那牌位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都說那麼多遍了，我都要聽困了，這娃娃怎麼還不懂呢？確定是與我們道派有緣嗎，修一沒找錯吧？”

它繼續騷擾它的徒弟，下面的牌位又被它撞了下。

“徒弟，你走了沒？”

下面的牌位語氣依舊冷淡：“師父，尚未。”

那牌位就開始吐槽：“你說修一這小子，這回怎麼找了個這麼傻的娃娃？雖然前三個都瘋了，也不至於降低要求成這樣吧？”

“唉，還不如就把人讓給‘天職道’呢，也不至於看著糟心……”

上面的牌位正絮叨著，絮叨完了，下面的牌位冷淡道：“師父，你大限將至，何必操心這些？”語氣中有些不解。

那牌位歎息道：“大概是因為快死了，莫名其妙就有許多話想說。”

“隻可惜啊，年輕的時候彆人來找我說話，我總是嫌煩，現在快死了，想找人說話，卻無人可說了。”

它又開始絮叨起來。

“我記得你小時候總喜歡撒嬌，一會兒看不見我就想哭，誰知道長大了竟變得如此冰冷……”

“師父、師兄、師弟都死了，我的徒弟裡，也隻剩下你還活著了，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後，你還會不會想起我……”

下面的牌位不語，過了一會兒，方冷淡說道：“天/行有常，自有定數，順天即可，多想無益。”

上面的牌位歎了口氣：“是啊，你說的沒錯，難怪你走得比我遠……”

香漸漸滅了，祠堂裡再無人說話。

七天七夜之後，林蘇終於看懂了這本無字天書！

聽了七天的授道，林蘇都快要虛脫了，同樣快要虛脫了的還有修一。如今林蘇終於攢到經驗升級了功法，當係統界面亮起的刹那，林蘇熱淚盈眶。

此刻，在林蘇眼裡，這本書的封面上漸漸浮現出了一行閃著金光的大字——《洞神太清天常經》。

懷著敬畏的心，林蘇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顫抖著手翻開了這本《天常經》。

第一頁，林蘇看到了一幅鬼神圖。

“《洞真》者，靈秘不雜，故得名真。《洞玄》者，生天立地，功用不滯，故得名玄。《洞神》者，召製鬼神，其功不測，故得名神。”

“洞真以不雜為義，洞玄以不滯為名，洞神以不測為用。”

這是修一告訴林蘇的道門三脈功法的區彆。

玉清、上清一脈功法如何，林蘇不得而知，但《洞神太清天常經》由《洞神經》衍生而來，是《洞神經》的分支，自然也繼承了《洞神經》“召製鬼神，其功不測”的奧義。

而林蘇在第一頁看到的鬼神，是一個笑得慈祥、個子偏矮，身穿土黃色衣袍的神靈，白發白須，手裡還拿著一根木製拐杖，他笑眯眯地看著林蘇。

這是——土地神。

修一告訴林蘇，每個人開始修煉《洞神太清天常經》時，看到的神靈都不一樣，會因為修煉者內心最迫切渴望的心願而變化。

若說林蘇心中最渴望的，那就是禦劍飛行了，但給他一個土地神是什麼意思！

土地能飛嗎！能飛嗎！

林蘇幾乎懷疑這《洞神太清天常經》出了錯，但是修一一臉嚴肅地告訴林蘇，絕對不會出錯，這《洞神太清天常經》裡幻化出來的鬼神，就是由林蘇內心最迫切的願望而生成的。

至於禦劍飛行，修一無情地給與了林蘇否定。土地神，是絕對不能讓林蘇禦劍飛行的。

《洞神太清天常經》既然叫“經”，自然也是有經義的，經義就是它的修煉法門。《洞神太清天常經》的經義就在鬼神圖中，至於經義究竟講了什麼？呃，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林蘇總算明白，為何之前修一給他授道時隻一個勁地給他講“靜心凝神”，卻不講具體修煉方法了。因為要他說，他也說不出來，就、就那樣修煉嘛，看到圖後，自然而然就會修煉了。

總之，磕磕絆絆了那麼長時間，林蘇總算可以開始修道了。

隻是這鬼神圖看久了，林蘇就有點發暈，腦袋漲漲的，他試著往下翻，卻發現第一頁怎麼也打不開。

真是奇怪，明明它還是無字天書的時候，林蘇輕輕鬆鬆就能翻到底——雖然看到的都是空白，如今他能修煉了，卻怎麼也翻不下去，好像這本書就隻有一頁一樣。

修一把這本《天常經》合上了：“你修為不夠，還不到能翻第一頁的時候。”

好吧，看來還要慢慢升級。

林蘇看到了第一張鬼神圖，就可以照著上面的修煉方法修煉了。

首先，他得每天觀察這土地神圖，淬煉精神力，並且與土地產生共鳴，役使鬼神為其所用。

然而因為種種原因，朝陽小世界沒有土地神，林蘇無法召神，但他可以借用鬼神圖中土地神的力量，練習駕馭土地之力。

林蘇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修的這個道，好像與普通的修仙不一樣。

普通修仙有練氣九層，而林蘇修這個《天常經》，修到能化三名鬼神的力量為其所用時，就是練氣巔峰。

另外，林蘇的靈根是水木雙靈根，但這個修道吧……它根本不看靈根，林蘇的靈根生了個寂寞。

而且，這個修道……相當唯心。

總之，林蘇就開啟了勤勤懇懇的修道生涯。

因為在修為不夠時，過度觀看鬼神圖會對精神造成損害，每當林蘇看土地神看得頭暈時，就會合上書，開始修煉修一傳給他的法門。

比如——縮地成寸。

沒錯，當修一知道林蘇看到的鬼神是土地神後，就傳給了他幾個與土地相關的法門，縮地成寸就是其中之一。

傳聞這“縮地成寸”大成後，一念千裡不在話下。林蘇頓時就來了精神，那這樣的話，他趕回曲海省見林姑姑他們不就很方便了？而且去找徐覃也很快了，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在路上。

雖然無法禦劍飛行，但這縮地成寸聽起來也很不錯啊。

不過在練縮地成寸之前，林蘇還需要練一個法門，那就是穿牆術。

林蘇看著眼前冰冷堅硬的牆壁，摸了摸自己紅腫的額頭，內心悲傷不已。

“心中無牆，眼前自然無牆，你往前走就是了！”修一恨鐵不成鋼地說。

林蘇不斷催眠自己，前面無牆、前面無牆，然後硬下心腸，再次狠狠往前一撞。

“咚！”這是林蘇的腦袋磕到牆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他的額頭更紅了，林蘇捂著腦袋，眼裡一片晶瑩。

這也太唯心了吧！

林蘇自幼生活在唯物主義的環境裡，接受的也是唯物主義的教育，這個世界，是科學的！如今陡然給他灌輸了一堆唯心主義思想，還要他按照唯心主義來做，林蘇實在是做不到啊！

眼前明明就有牆，你讓他怎麼告訴自己沒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