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1 / 1)

一進門,入目皆是斷壁殘垣。蛛絲遍布角落,荒草雜亂生長,房屋都倒塌了,隻有乾涸的池塘、布滿了灰塵的假山花盆,顯示這裡曾經有過一個精致的花園。

陶姑父派家丁去各處搜索,家丁們哆嗦著,還是去了。

林蘇和陶姑父也跟著去找,卻哪裡也找不到陶承宣的痕跡。

家丁們愁眉苦臉地回來,林蘇在這片荒廢的花園裡四處探尋,突然,他看到某個地方的土塊略微向上突起,林蘇叫來人把這片地挖開,果然,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地窖。

家丁們拿著火折子下去,在地窖裡找到了一個衣著富貴卻瘦得脫骨的人。

陶姑父差點沒認出這是自己兒子。

“承宣,承宣,你醒醒!”陶姑父焦急地拍了拍陶承宣的臉,陶承宣卻始終昏迷不醒。

此時的陶承宣哪裡還有曾經鮮衣怒馬、不可一世的樣子,五官凹陷,面容消瘦,眼下一片青黑,身體消瘦了一大半,幾乎沒了人形。

陶姑父連忙叫人將陶承宣抬回陶府,又派人急匆匆地去找大夫。

一堆人兵荒馬亂地離開了這片廢棄民居。

而在遠處,有兩個女子正靜悄悄地看著這裡發生的事,將一切收入眼底。

“二姐,”一個豔麗女子不滿道,“我們為何要這麼急匆匆地離開啊?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適合修煉的地方!而且這裡的陰氣,恰好能遮掩我們的氣息……”

“好了,”另一個白衣女子皺眉道,“我們的蹤跡已經被冥府發現了。”

“被冥府發現又怎樣?”豔麗女子嘟著嘴,“冥府又不管這些事。”

“你彆忘了,這裡還有城隍!”白衣女子道,“冥府發現了,城隍就離發現不遠了。”

豔麗女子冷笑一聲:“哼,那可不一定,冥府和城隍可不是一條心!”

白衣女子卻不回應,隻注視著要離開的林蘇,想起昨晚自己遇到的那個人,喃喃道:“這裡危險的,可不隻有城隍……”

這豔麗女子,正是胡三娘,而那白衣女子,則是胡三娘的姐姐,胡二娘。昨夜胡二娘受妹妹所托,去魅惑林蘇,但林蘇一直都抱著那竹馬,導致她難以近身。

好不容易等林蘇放下了竹馬,她才翩然出來,故作引誘之姿,誰知林蘇並不上當。胡二娘正要惱恨施法,卻被徐覃的出現打斷了,那家夥身上到處肆虐的煞氣嚇得她驚慌而逃。到了現在,胡二娘想起當初的場景,還是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將要離開的林蘇彷佛覺得似乎有人在窺視他,轉頭一看,正好對上胡二娘的視線。

胡二娘心裡一驚,連忙移開視線,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麼遠的距離,以林蘇凡人的視野,是根本看不到她的。她鬆了一口氣,卻為林蘇的敏銳而感到訝異。

“姐姐?”胡三娘不解,二姐怎麼一副突然被嚇到了的樣子。

胡二娘反應過來,衝胡三娘搖搖頭,說道:“無事。”

又歎道:“看來這安源府,是不能待了。”

轉頭問胡二娘道:“大姐那邊如何?”

說起大姐,胡三娘臉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大姐那邊一切順利。”

“好,既是如此,那我們即刻出發,去往大姐那裡。”胡二娘道。

胡三娘不滿地撅起嘴:“就算要走,你為何不讓我帶走陶承宣?他那般辱罵我,我還沒報複夠呢!”

胡二娘無奈:“好了,他的陽氣已經被你吸得差不多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你玩也玩夠了。而且我們也快要離開了,彆乾多餘的事,以免橫生波折。”

胡三娘雖然不滿,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應了,心底卻對胡二娘的話不以為意,覺得二姐實在是太膽小了。

兩人說話間便消失在了這片荒地上。

***

陶府。

一位位府城名醫被請到了府裡。

一個老大夫把了把陶承宣脈,良久之後,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對陶姑父說了與其他大夫一樣的話:“縱欲過度,陽氣虧耗……幾近油儘燈枯,陶老爺,還是早日準備後事吧……”

陶姑父聽了差點要暈過去,林姑姑站在一旁,有些不是滋味,縱然她不喜歡這個繼子,可卻從未想過他死啊……到底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陶府一片慘淡,這時,外面突然吵鬨了起來。

陶姑父被吵得太陽穴直跳,衝著來報的下人怒道:“外面何事這麼吵鬨!”

來報的下人打了個哆嗦,顫巍

巍地說:“是、是夏家老爺和夫人……”

話還沒說完,外面就有人闖了進來,直直地撲到陶承宣榻邊,哭道:“我的好外甥,你這麼那麼慘呐!”

正是夏家夫人,陶承宣的舅母,接著,陶承宣的舅舅夏老爺,和他的表哥夏少爺也走了進來,三人一起在陶承宣榻前抱頭痛哭。

“我的外甥/表哥,你死得好慘啊!”

“住口!”陶姑父心裡怒火直燒,“承宣可還沒死呢!”

夏夫人用手帕抹了抹眼睛,哭道:“都成這樣了,跟死了有什麼區彆啊!”又嚎道:“瞧我可憐的外甥啊,都被他惡毒的繼母給害成什麼樣子了啊!”

夏老爺也站了起來,指著林姑姑的鼻子罵道:“都是你這毒婦,覬覦陶府的財產,才設法把我的好外甥害成這樣!”

林姑姑簡直要被這家人氣笑了:“我害的?你怎麼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難道是我總把承宣往勾欄裡引嗎?明明就是你的好兒子!我知道這事後就告訴了景龍,讓他管製承宣,你倒好,又慫恿承宣來鬨,說我故意離間他們父子感情!我看,是你們怕景龍不讓承宣出門,就沒人幫你們付那些勾欄宴席的錢了吧!”

她又冷笑道:“說我覬覦陶府的財產,哼,我看真正覬覦陶府財產的人,分明就是你們吧!”

夏老爺像是被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

雍朝法定繼承方式,分成身份繼承和財產繼承兩種,身份繼承就是宗祧繼承,繼承的是祭祀的權力,還有官爵,皆由嫡長子所繼承;而財產繼承則采取諸子均分法,所有兒子均分財產,甚至女兒也有繼承的權力,隻是份額比兒子少一些,當然,如果有遺囑,則遺囑優先。

對於陶府這樣無官無爵的家族來說,最重要的自然是財產繼承了。

林姑姑至今還記得,當夏夫人得知她懷孕時,曾對著她的肚子,露出陰狠的表情,雖然很快就掩飾過去了,但那個眼神,始終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自此,每次夏家的人來陶府,她都不敢放鬆警惕,總是要叫下人牢牢看著他們。

也許是因為這樣,他們始終都沒有動作。

直到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夏府的人送了陶承宣一隻大白

狗,陶承宣很喜歡。她當時總覺得夏府的人做什麼事情都不懷好意,吵著鬨著讓陶景龍把狗送走,若陶承宣實在喜歡,那就養在彆處。陶景龍自然由著她,後來不知怎麼,那狗不見了,陶承宣自此對她更加厭惡。

林姑姑收回思緒,不管怎樣,她都對夏府的人沒好感,常年來找陶承宣打秋風,不事生產就算了,還總是挑事情,每次陶承宣回夏府一趟,回來就對她冷嘲熱諷,她自然也要嘲回去,關係更加緊張。

“你少血口噴人了!”夏夫人站在夏老爺身邊罵道,“殺千刀的毒婦,害了我外甥不說,還想把臟水潑到我家老爺身上!”

“就是!”夏少爺也在一旁應和自己母親的話。

“夠了!”陶姑父怒道,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答應了母親,為了八字相合,跟這戶人家結了親。

聽到夏家人對姑姑的指責,林蘇不免皺眉,上前一步衝陶姑父道:“姑父,大夫說表哥要靜養,如有什麼話,還是去外面說吧。”

“道安說的是,”林姑姑懶得搭理夏家人,說道,“大夫說承宣要靜養,你們吵吵鬨鬨的成何體統,要吵就去外面吵去!”

陶姑父把夏府的人攆去了外面,堂廳裡,陶姑父坐在主位,林姑姑坐在旁邊,作為林姑姑僅存的娘家人,林蘇自然也要在姑姑身邊給她撐腰,夏家三口人坐在下方。

“直說吧,你們想要什麼?”陶姑父寒聲道。

夏夫人的眼珠轉了轉,抹了抹眼睛哭訴道:“我們哪裡是來要什麼的,我們是來為我們的好外甥訴苦的……”

“好,”陶姑父冷笑道,“既然如此,苦也訴完了,你們也可以走了。”

夏老爺急了,忙道:“妹夫,你可不能這樣啊!承宣還躺在床上,你怎麼能就這樣趕我們走呢!”

陶姑父微微笑了下:“怎麼,你們還想留下來照顧承宣嗎?這也可以,承宣若是醒來知道你們如此在意他,一定會很感動的。剛好承宣的院子裡還空著不少房間,不如這樣,你們先在院子裡住下,照顧承宣,承宣什麼時候醒來,你們就什麼時候離開,如何?”

夏少爺聽到這話就慌了,誰不知道陶承宣快不成了?他可不想照顧一個死人,多

晦氣啊!而且陶承宣要是一直不死,他豈不是要一直照顧下去。

但夏少爺卻不敢說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夏老爺聽到這話臉也僵了,磕磕絆絆道:“這倒也不必……”

夏夫人頓時瞪了他一眼,不爭氣的東西,要是照顧一個死人能多拿些錢,有什麼好不樂意的!何況陶承宣還沒死呢,若是能趁他醒來的時候多關心下他,說不得陶承宣一個感動,就去陶景龍那說好話,多分他們些銀子。

隻是見夏少爺眼巴巴的樣子,夏夫人歎了口氣,罷了罷了,終究照顧一個快死的人也太晦氣了。

她的面上卻越發悲苦:“我的好妹妹啊,就留下了這麼一個兒子……”說著,又“嗚嗚”哭了起來。

陶姑父冷淡道:“五千兩,怎麼樣?”

夏夫人心裡唾了口,五千兩,打發叫花子呢!陶承宣給他們每年的用度也有三千兩了。

面上她卻哭得更厲害了:“我可憐的妹妹啊,生了兒子就去了,留給後來的磋磨啊……”說到激動處,還用拳頭敲打地面。

“那你們要多少?”陶姑父懶得與他們虛與委蛇,“若是不要銀子,人你們也看過了,那就走吧。”

夏老爺和夏少爺看著夏夫人,夏夫人哭道:“不是我們想要銀子啊,是妹妹去得早,我們苦啊……”

“多少?”陶姑父已經不耐煩了。

夏夫人拿出手帕抹了抹眼角,伸出雙手做了個手勢:“十萬兩。”見陶姑父有些不悅,她又哭嚎道:“我可憐的妹妹,我可憐的外甥,我要讓整個府城的人都知道,你們被人害成這樣啊!”

聞言,陶姑父卻笑了:“好,十萬兩就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