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鏈接”除了鏈接雙方對彼此完全坦誠,表明自己沒有任何隱瞞的秘密之外,一般用於追尋犯人的同夥。
像是安法爾這種注重律法的城邦,單方的強製性“芯片鏈接”是常用的手段。
“你自己想清楚點,”恩雅對阿貝意味不明地說道,“儕黎本來就不打算在這裡多停留,再這樣下去,被你提前趕跑了,這是你樂意見到的?”
阿貝沉著一張臉,沒有說話,隨後看向儕黎:“你可以留下。”
“不過你需要跟我待在一起,我要看著你。”
他的說的“看著”是第一聲,意味“看守”。
儕黎身上沒有芯片,這一點他自己心知肚明。
看著阿貝在恩雅的“勸說”下放棄要跟他芯片鏈接的想法,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要是阿貝執意要做的話,不僅會發現他沒有芯片,還會看見他底下是真空的,這樣就更加坐實他是“那種商品”了。
儕黎對一號說:‘看來之後在進城前,得在臉上意思意思著安點鐵片。’
‘你安不了,’一號道,‘他們臉上的金屬都是嵌進去,跟皮膚無縫一體的,你要裝的話,會假得很明顯。’
‘那怎麼辦?’
儕黎有些煩躁。
他的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這偽裝就算做了,也隻能掩飾他人類的身份,掩蓋不了“他很貴”的事實。
他可不想一進城就被賣了,然後還要繼續出逃。
儕黎下意識地想去摸吊墜。
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形成了這麼個一有煩心事就去摸吊墜的習慣,可現在他一伸手,卻摸了個空。
他的吊墜不見了,胸前空空如也。
儕黎的大腦空白了一瞬,也許是他臉上驚詫的表情太過明顯,被其他人注意到了,恩雅婆婆首先問道:“怎麼了,儕黎?”
“我看你的樣子不太好,是發生了什麼嗎?”
“我、我的……”
儕黎心神巨震之下,一時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的吊墜……我的吊墜不見了……”
他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吊墜怎麼會不見了呢?
之前明明還掛著的,就掛在他的胸前,他從墳場出來的時候,吊墜確實還是在的,那它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儕黎很難形容自己如今的感受。
就像是依靠著的大山突然崩塌了一樣,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依賴這個吊墜,又或者說,他將吊墜看成是一種他與朱彥等人之間,跟那個男人之間的聯係,要是吊墜不見了的話,會變成什麼樣?
說著是覺得吊墜是定位器,隻要帶著它,麻煩都會找上門,可是吊墜對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能夠提供的“半無敵”狀態還是其次,他感覺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一下落不到實處。
“儕黎,你彆急,慢慢說,”恩雅溫柔的安撫他,“是什麼
樣的吊墜,你能夠描述一下嗎?”
“是一個……是一個吊墜盒,”儕黎道,“裡面有一張照片。”
卡卡聽見這裡,自然便進行了猜測,恐怕儕黎這個不見了的吊墜盒裡裝著的,是他重要之人的照片,所以他才會如此著急。
“是掉了嗎?”
卡卡問道。
“我不知道……”
儕黎現在腦子非常混亂。
那是吊墜,卻不是普通的吊墜,它是夢詭的道具啊,怎麼會跟平常的吊墜一樣,有遺失的可能?不是已經跟他綁定了嗎?
‘一號,你知道我的吊墜掉在哪裡了嗎?’
‘我不清楚,’一號道,‘夢詭的道具雖然是顯示著跟你綁定,但如果被你扔出去的話,是並不會自己主動回來的。’
‘隻會待在原地,不能被其他玩家使用而已。’
‘那怎麼辦?’
儕黎從未像現在這樣慌亂過。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
一號:‘你丟東西了,就去找回來呀。’
‘沿路去找,沿路去看。’
儕黎努力冷靜下來,認為一號說的有道理。
吊墜可能是掉在他來時的某段路上了,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回來,免得被其他不知情的人撿走了。
“可是我遇見你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你戴著什麼吊墜呀。”
卡卡想了想,有些苦惱道。
“是我沒有認真看,還是我記錯了?”
儕黎看向他,認真問道:“你確定嗎?”
“我從墳場出來的時候,你就沒有看見我身上有吊墜?”
卡卡仔細回憶了一番,點頭道:“對,我當時沒看見。”
這樣看來,儕黎的吊墜應該是在傳送失誤的時候遺失了,儘管有些遺憾,但也沒有辦法。
卡卡是這麼認為的,結果下一刻聽見儕黎道:“是嗎?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隻能是掉在墳場裡了。”
他一愣,聽出了儕黎的潛在意思,頓時大驚失色。
“什麼?不是!儕黎,難道你是想……”
“我要回去找。”
儕黎說著。
隨後他看向恩雅以及阿貝,腰部微彎表達對他們的感謝。
“我必須要去找我的吊墜,非常抱歉,就先告辭了。”
恩雅同樣嚇了一跳,連忙去攔儕黎。
“儕黎,你等等,你真打算回去墳場??”
“你能從那裡出來已經是僥幸,哪怕是邊緣,墳場都相當危險,要是遇見蜘蛛,那就危險了!”
“蜘蛛……”儕黎頓了一下,“遇見了再說吧。”
恩雅隻覺得儕黎在鑽牛角尖,吊墜再怎麼重要,那也隻是個死物,怎麼都不值得為此搭上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阿貝,你快攔住他!”
她喝道。
阿貝立即抓住了儕黎的手,儕黎要往外邁的腳步停下
,轉頭看向他。
“你要阻止我?”
他在思索自己掙脫的可能性。
就算沒有吊墜提供的“半無敵”狀態,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打,隻是如非必要,他不想跟他們產生衝突。
在他們看來,進入墳場無異於自殺送死,會攔著他是為了他好,這是一群善良的異人。
“……”
阿貝凝視著他。
男人板著一張臉,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隨後他道:“不。”
“我會跟你一起去。”
這下恩雅完全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阿貝。
“阿貝?!”
“我不知道你的吊墜長什麼樣子,沒有辦法幫你去找,隻能跟你一切去。”
阿貝對儕黎道,隨後對恩雅說:“我要看著他。”
“去墳場的邊緣看一圈,如果能看見,就用工具把吊墜勾出來,”他道,“如果找不到,我家裡還有一隻機械狗。”
機械狗裝載了最簡單的人工智能,能夠將捕捉到的畫面投映出來,是完全的機械造物,進入墳場還能撐上一會兒。
到時候儕黎也應該清醒過來,認識到現實了。
“……謝謝你。”
儕黎對阿貝說。
阿貝的本性確實不壞,他的確受到了被動的影響,因為性格原因,所以才沒怎麼顯露出來,不那麼明顯。
“但是不用了。”
儕黎拒絕了他。
那樣的話效率實在太慢,他等不了那麼久。
阿貝皺眉:“你想怎樣?就這樣去?”
“你們攔著我的話,我現在就會死,”儕黎道,“那個吊墜就是有這麼重要。”
“相比起來,讓我去找,我還能活久一些。”
阿貝:“什麼歪理!”
“阿貝。”
儕黎喚了他一聲,讓他一愣。
他對上了儕黎的眼睛,聽見他說:“放我走。”
那話語裡似乎帶著異樣的魔力,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鬆開了手,儕黎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耳邊是卡卡的驚叫以及恩雅的斥責。
儕黎跑得極快,說實話,他都沒想到這招有用。
他隻是極為真誠地將內心想法說出口,阿貝居然真的就放開他來。
應該隻是一瞬的愣神跟蠱惑,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阿貝立刻就追來了。
儕黎記得來時的道路,隻要見到卡卡的屋子,他就知道該怎樣去墳場,可阿貝對自家村子的熟悉程度顯然比他要高多了,還會抄近道。
平心而論,他覺得自己作為人類跑不過異人,所以他當機立斷,一把搶過路邊放著的三輪車,騎上去後直接將油門踩到了底。
那三輪車跟他認識中大差不差,沒鑰匙居然也能開動,一下就讓他開著揚長而去。
其實儕黎並不是那種固執己見的人。
恩雅他們都說墳場危險,
他本該考慮清楚,卻一意孤行
是因為之前經曆給了他一種莫名的感覺,“他”不會讓他有事的,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
阿貝追不上儕黎,等要再去找其他車子已經晚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儕黎離去。
而恩雅待在屋子裡,怎麼也坐不下了。
一方面是擔心儕黎,另一方面是……她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卡卡,”她道,“不管阿貝能不能將儕黎拉回來,你現在去通知村裡,從現在開始,加大巡查力度。”
卡卡點頭應下,猶豫許久,還是有些不解地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
“恩雅婆婆,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要巡查呀?”
他剛問出口,便看見恩雅的臉色一白,頓時產生了悔意。
“對不起,恩雅婆婆!就當是我沒問……”
恩雅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沒事,孩子,”她說,“你不必向我道歉。”
她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
“讓你們去巡查,是因為墳場裡……有不好的東西。”
……
儕黎騎著三輪車就衝進了墳場。
車子被堆成山的機械部件卡住了,他在心裡對那位無辜的車主說了聲抱歉,果斷往裡走。
他想著,他跟阿貝才剛見面,相處時間不久,影響沒那麼深,對方應該不至於理智全無地追上來。
隨後,儕黎便不再考慮這些,而是全神貫注地在腳底下搜尋。
有比較糟糕的一點是,他不記得自己的落點了。
這裡到處都是相似的機械部件山,無邊又無際,他根本不記得具體的位置。
他手裡拿著同樣是從三輪車上薅下來的照明燈,埋頭苦找。
吊墜的體積小,在這些機械部件山裡面找,其實就跟大海撈針一樣,還有不少乍一看是外形相似的,要在短時間內找到吊墜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他是心裡著急沒錯,也知道他要是一時找不到,總要休息。
到時候就回村子裡道歉,這樣的話也能證明他所言非虛,他進入墳場不會有危險。
墳場的四周安靜極了,儕黎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翻動東西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出現什麼彆的聲響會非常明顯。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聽見了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爬動。
儕黎一下警惕起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見不遠處正趴伏著一隻銀白色的蜘蛛。
纖長的蛛足上纏繞著的,正是他丟失的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