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餅黃?什麼燒餅黃?”小鯉忽然湊了個腦袋上來, 問:“霜寒你烹飪出新菜單了?”
萬仞:“……你可閉嘴吧,是老大跟燕錦這兩天在跟的奇遇。”
不過他也有些不理解,這話題怎麼就從太陰宮拐到梧桐村了, 問:“燒餅黃怎麼在梧桐村?”
燕錦抬眼看著萬仞, 一字一頓道:“李玄知曾叫過梧桐村村長的大名,正是陸摘星。”
《登仙》中NPC不可重名, 所以那老頭一定是太陰宮的刺客首領。
想到這裡, 燕錦對村長的“老頭”身份, 也打上了一個問號。
畢竟在以實力至上, 首領隻要露出弱點就一定會被下屬挑戰,從而踢下寶座的刺客門派中, 一個老頭, 怎麼看都沒辦法在太陰宮生存下去。
彆忘了,他們那些做刺客的, 最是擅長偽裝。
“我原本還在想,太陰宮中的刺客條律森嚴,陸司空是怎麼憑空消失這麼多年, 卻還沒被抓回去的。”燕錦垂眸摸了摸下巴。
“如果這一切都是陸摘星在掩蓋, 那就說得通了。”
其他幾個去過梧桐村的玩家面面相覷,紛紛茫然:“李玄知有叫過村長的名字嗎?”
關於這個,一劍霜寒倒是也有印象,隻是沒有燕錦記得牢, 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先去梧桐村?”一劍霜寒問燕錦的意見。
“去。”青年說完, 轉頭又看著小鯉他們幾個。
小鯉被看得後退兩步,問:“燕錦你這是什麼眼神?”
燕錦隻是想起小鯉之前為了他,在論壇用十八個小號輪番參與罵架的事情,隨後彎了彎眼睛問:“如果我沒記錯, 你應該很擅長操控輿論?”
小鯉:“?”
說得這麼高端,小鯉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燕錦是在說他擅長嘴人,於是樂嗬嗬地點點頭:“一般般啦。”
燕錦道:“之後大概還需要你們幫個忙。”
小鯉果斷道:“要幫忙就直接找我,我隨叫隨到!”
有他這句話在,燕錦就放心了。
兩人直接從洛陽行千裡到臨安,在劍閣下的官道上一路拐過去,一眼就見到了梧桐村。
來過一次後,一劍霜寒的地圖上,也有了梧桐村的坐標,不需要再由村長特意帶領。
梧桐村還是他們上次離開的樣子,小村莊的村民不多不少,這時候時間也不早了,兩兩的人扛著鋤頭之類的工具,在往家裡趕。
那邊小孩兒在玩鬨放風箏,燕錦剛走進去,一個小姑娘就笑眯眯地邊看風箏邊跑著,一腦袋撞在了一劍霜寒的腿上。
成年體型的玩家,直接讓小姑娘給撞得一個趔趄,一劍霜寒穩了穩身形,低頭就見那小孩兒捂著腦袋,兩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大概是被撞疼了,但是又性格倔強,所以眼淚隻是掛在眼眶裡,死命不讓它落下來。
一劍霜寒:“……”
燕錦就作壁上觀,看一劍霜寒將人撞哭了,嘴角帶笑,淨等著看笑話。
四目相對之後,一劍霜寒忽然想起之前做日常的時候,在街角店裡買的糖葫蘆還剩了不少,於是從行囊中拿出一支來,彎腰遞給那小女孩兒。
“彆哭,吃顆糖葫蘆就不疼了。”
小女孩兒有些好奇地歪頭看著糖葫蘆,然後又看看一劍霜寒和燕錦,有些怯怯地接過來,小聲道:“謝謝叔叔~”
“去玩兒吧。”燕錦道。
於是小女孩兒吸吸鼻子,舉著糖葫蘆,又追上跑遠的玩伴們。
燕錦側目看過去,神色淡淡。
這梧桐村臥虎藏龍,連個老頭都是刺客首領,誰知道這麼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會不會也擁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身份呢。
公孫玉鬆跟著李玄知回了劍閣,整天縈繞在梧桐村四周的酒香,這會兒也聞不到了。
燕錦來過這裡不止一次,熟門熟路就帶著一劍霜寒往裡走,目標便是村長的住所。
整個梧桐村幾乎夜不閉戶,家家戶戶走過去的時候,都能看到升起的炊煙,繞上一會兒,就是村長家了。
那老頭今天就支了個藤椅,躺在門口,手裡還拿了把扇子,頂著漫天的星光,夜裡在外邊乘涼。
燕錦一走過去,什麼也沒遮掩,直接叫他:“陸摘星。”
村長像是早就聽到他們來的動靜了,沒有絲毫意外地掀開眼皮,似笑非笑地罵他:“小兔崽子,你早死的爹媽來了都要叫我一聲哥,直呼長輩姓名,簡直沒大沒小。”
燕錦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從小就沒爹媽教。”
一句話沒什麼具體的語氣,倒是叫在場的兩人都聽得面色一僵。
“嘖。”村長緩緩從藤椅上下來,喃喃道:“什麼狗脾氣。”
面前的老頭腳一落地,原本佝僂的脊背緩緩挺直,滿身的氣勢壓不住地放了出來,於是那張充滿皺紋的臉,就怎麼看怎麼奇怪了。
“喲,”陸摘星看了一眼一劍霜寒手中的《風物誌》,晃了兩下扇子,道:“這筆記原來是落到了你們手裡。”
燕錦:“你寫的?”
陸摘星於是笑了兩聲,說著自謙的話,但是眼神偏偏張揚萬分:“不才,年輕時遊曆時所著。”
這《風物誌》上幾乎海納百川,什麼東西都沾了幾分,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遊曆”一字能做到的。
陸摘星看滿臉都寫著“快誇我”,但燕錦偏偏不接他的茬,唇角揚起分:“所以陸司空和鳳翎在哪裡?”
“倒是叫你們兩個小子發現了。”陸摘星哼笑一聲,手裡扇子一指:“估摸著這個點還沒休息,你們自去叩門就是。”
燕錦也不說謝,這家夥從頭到尾都知道他在《登仙》中的身份,偏偏要當個看戲的人。
既然都被冠上了沒大沒小的名號,那他當然是選擇貫徹到底。
陸摘星指的那間屋子,這時候還亮著燭火,大概是知道梧桐村絕對安全,燕錦叩門下後,裡邊直接就打開了門。
看到是他們兩個,陸司空有些驚訝:“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燕錦不憚給陸摘星扣帽子:“陸摘星說的。”
隨後鳳翎也從裡邊探頭,語氣有些冷:“陸摘星?陸摘星在哪裡?”
她還是王鳳兒的模樣,被太陰宮追殺了那麼久,鳳翎對於陸摘星這個刺客頭子,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陸司空像是沒想到燕錦會知道村長身份,立刻表情有些緊張,他轉頭看了一眼王鳳兒,道:“你們先進來。”
燕錦微微一笑:“我們就不進來了。”
見兩個NPC表情一愣,青年緩緩道:“兩位,借一步說話。”
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分開來,一人跟著一個,走出去一對一進行談話了。
鳳翎跟在燕錦身後,有些疑惑地走出去一段距離,這才見青年停下腳步,但對方開口就叫她臉色一變。
“鳳翎。”燕錦直呼姓名。
鳳翎保持著臉上的表情,但下一秒,燕錦手中如虹未出鞘,劍柄直接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隻見此刻,鳳翎手中正握著一支不知從哪兒來的竹笛,看樣子蓄勢待發,燕錦如果沒有及時阻止,怕是早就被鳳翎召喚出一堆毒蟲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鳳翎眯起眼睛。
燕錦緩緩收起如虹,抱劍姿態隨意,道:“猜的。”
鳳翎:“……”
而另一邊,一劍霜寒同樣叫出了陸司空的名字,陸司空轉眼就掏出雙手彎刀,也不顧兩人之間短短的一段緣,看樣子是想直接殺了一劍霜寒滅口。
一劍霜寒踩著七星步,疊加上削減90%外功攻擊的雲踏千山,趁著跟陸司空周旋的幾秒,將所有事情,包括鳳翎的身份和顧慮,全都和盤托出,對方這才緩緩收斂殺意。
陸司空:“……你的意思是,她擔心洗去易容後,我就不喜歡她了?”
這反應……一劍霜寒敏銳察覺到不對勁,問:“你知道鳳翎的身份?”
陸司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當然知道。”
燕錦那邊也是同樣的發展。
聽到陸司空的顧慮後,鳳翎一臉空白,張了張嘴:“……他偽裝那麼爛,誰認不出來啊?”
陸司空那邊的版本,就是當初追殺鳳翎的殺手殉了一波又一波,最後機緣巧合下,這個任務被他接了。
陸司空背著太陰宮的諸位同僚,常年偽裝成燒餅黃,在那條大街上賣著難吃的燒餅。
因為燒餅過於難吃,導致很多居民都懷疑他彆有身份,這一點算是陸司空偽裝生涯的一大敗筆。
直到那次守株待兔,他碰到了送上門來的擊殺目標鳳翎。
鳳翎的偽裝也很爛,弄了那樣的一張臉,偏偏手卻漂亮得過分,一眼就叫他認出來了。
陸司空道:“殺手是沒有心的。”
在見到鳳翎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彎刀已經蠢蠢欲動了,但緊接著身受重傷、渾身浴血的鳳翎,卻突然間搶過陸司空店裡的燒餅,囫圇幾口就咽了下去。
吃完一個接一個,像是這燒餅是世間最好吃的東西。
“但她喜歡吃我的燒餅,”陸司空認真道:“我覺得我的心又長回來了。”
這輩子都沒人誇過陸司空的燒餅好吃,於是陸司空忽然間有些高興,決定暫時不殺鳳翎。
他以燒餅黃的身份和臉,跟鳳翎相處著,鳳翎每天都要吃一個他做的餅,於是在這一個個燒餅的交情下,燒餅黃發現鳳翎跟傳言相差很大。
她善良慷慨,不憚於對他的誇讚,眼神明亮又仿佛盈滿水色,溫柔得不像話,不像是那種會叫人喊打喊殺的人。
直到後來兩人相愛並且在一起,陸司空後知後覺自己的身份敏感,他操作之後,把太陰宮的懸賞結了,之後玩了一把失蹤。
但至此之後,卻再也不敢對鳳翎坦白身份。
一劍霜寒聽完:“……”
他道:“所以,你是覺得自己的身份敏感,一旦被鳳翎知道,她一定會恨你?”
陸司空歎著氣點頭:“對。”
至於燕錦聽到的,雖然故事走向差不多,但其中細節倒是天差地彆。
鳳翎道:“當年我初次入世,被幾個賤種誆騙拐走,後自己跑了出來,卻被潑了滿身的臟水。”
“聖教當年常年避世,已經有很久都沒出現在人前了,所以世人多選擇偏信謠言的散布者,從而對我喊打喊殺。”
再之後,便是太陰宮接了那道天級懸賞令,對她展開了源源不斷的追殺。
太陰宮諸位不過是隻認錢不認人,她並不怪他們,畢竟在當時那些追殺者都被她留下了性命,也算兩清。
“但是冤有頭債有主,真正害我的人並不是那些殺手,而是躲在謠言背後,偽裝受害者的道貌岸然之輩。”
鳳翎打算殺了他們了事,但那些人背靠宗門,聖教又遠在塞外,那時候雙方的勢力無法比較,她就一不做一不休,直接跟聖教劃清界限,將聖教摘了出去。
此後,當初的八人,足足被她弄死了四個。
隻可惜對方早有準備,鳳翎一招不慎身受重傷,逃亡多日之後,偏偏又撞見了陸司空。
陸司空的偽裝實在太爛,但當時鳳翎即使認出了他,也再提不起力氣逃跑。
她當時餓極了,想著反正都要死了,索性當個餓死鬼。
但沒想到那燒餅竟然如此難吃,但鳳翎生性倔強,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兩下就把燒餅吃完。
然後陸司空又遞給了她一個。
鳳翎震驚極了,當時她都快以為陸司空認出了她,但對方卻沒有動手殺人,這一點,又讓鳳翎打消了懷疑。
能活著的話,誰還想死呢?於是鳳翎忍辱負重,開始了她每天被投喂燒餅的生活。
陸司空的燒餅實在難吃到令人發指,但對方偏偏每次都一臉期待地投喂她,鳳翎傷太重,怕陸司空一氣之下對她動手,於是隻能繼續吃。
燕錦聽得表情十分複雜:“那你還喜歡他?”
鳳翎表情十分微妙,幽幽道:“他雖然做燒餅難吃……但他是個好人。”
朝夕相處,已經足夠看清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於是鳳翎喜歡上了陸司空,並且和他在一起了。
但她始終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因為刺客的信條便是:目標不死,追殺永不停歇。
但燕錦和一劍霜寒這些天旁觀者清,根據他們的種種表現來看,陸司空和鳳翎……大概是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
不然太陰宮的天級懸賞令,不會莫名其妙顯示完成。
這時候,聽完他們故事的燕錦和一劍霜寒,慢悠悠地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她知道你是鳳翎/陸司空。”
鳳翎:“……”
陸司空:“……”
兩個NPC此刻的表情十分同步,具是眼神放空,表情茫然。
鳳翎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她表情一變,再次跟燕錦確認:“你的意思是,她從始至終都知道我是誰,但是卻選擇違背刺客信條,跟我在一起了?”
燕錦:“嗯哼。”
鳳翎眨眨眼睛,眼眶泛紅:“他好愛我。”
陸司空同樣問一劍霜寒:“你的意思是,他明知道我是來殺她的,卻還是選擇放下仇恨,跟我在一起了?”
一劍霜寒:“……是這樣。”
陸司空滿臉感動:“她好愛我。”
與此同時,兩人的任務面板也發生了變化,奇遇狀態有所更新。
【<燒餅情緣>第一環:王鳳兒的煩惱已完成,您獲得獎勵:破碎的技能書·紫x1。】
【<燒餅情緣>第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當年鳳翎隻來得及報複四個仇人,還剩下四人逍遙到了如今,是時候該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燕錦這邊還在查看任務,那邊鳳翎跟陸司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起,這時候正在你儂我儂,相對望著,兩眼淚汪汪。
隨後一張紙忽然遞到鳳翎面前,橫插在兩人中間,後邊跟著燕錦好看的臉,他道:“打擾一下。”
“當年散播謠言後活下來的那四人,請鳳姑娘將他們的姓名和信息都寫下來。”
“你們安心賣燒餅繡花,這仇,我們替你報了。”
鳳翎這些年礙於兩人平靜的生活,一直都壓抑著仇恨,不想打破這來之不易的美好,但那四人的臉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好。”鳳翎看著燕錦道。
一劍霜寒就見燕錦召來一隻信鴿,飛鴿傳書的那頭是小鯉。
你悄悄地對【小鯉】說:「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小鯉】悄悄地對你說:「好了哥,我全部都寫好了,還編成了各種小故事,順口溜,打油詩之類的,保管看到的每個人都能上頭記住!」
燕錦揚眉:「萬仞那邊情況怎麼樣?」
【小鯉】悄悄地對你說:「沒問題,他們都已經在茶館坐好了,就等客人來聽瓜咯~」
燕錦抽空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一劍霜寒,一劍霜寒愣了片刻,問:“你怎麼知道第環會是這個任務?”
燕錦掀起眼皮看過去:“我不知道。”
他隻是覺得,有些人做了壞事,就不該高枕無憂這麼多年,身敗名裂才更適合他們。
雖然這隻是個遊戲,但燕錦認為,必要時還是可以當真。
燕錦往常從沒有情緒這麼明顯過,一劍霜寒問:“你很生氣?”
燕錦倒是坦蕩:“嗯。”
他道:“單純不喜歡那些做足了偽君子姿態,害人後卻仍舊裝作大義凜然的傻逼而已。”
他這話中的負面情緒實在太厲害,不像是在為旁人鳴不平,倒像是替自己感到憤怒……迎面而來的戾氣,幾乎叫一劍霜寒心口發顫。
但燕錦並不是個需要旁人安撫的人,一劍霜寒頓了頓,最後按捺住胸中的悶感,問:“……臟話是誰教你的?”
燕錦:“?”
“嘖。”燕錦道:“小鯉那兒學的。”
一劍霜寒看了看好友列表的名字,面無表情地把小鯉盯住兩秒,隨後問:“先去哪家?”
燕錦伸了個懶腰:“蜀北一帶。”
第一天整個《登仙》都很熱鬨,不僅是玩家們在吃瓜,就連NPC都自發圍在一起,唾罵聲幾乎要掀翻整個遊戲。
“聽說了嗎?”某NPC憤憤不平道:“十幾年前著名的那樁魔女案件,竟然是假的!”
“那幾個敗類自詡名門正派,誆騙人小姑娘不成,反潑臟水,怕自己的行為敗露,之後竟然還派遣殺手,對人家趕儘殺絕!”那NPC說得憤憤不平,唾沫星子都要噴出來了。
“豈有此理!這太平盛世之下,沒想到竟然藏著這麼個醃臢事,簡直惡心!”
“不止,現在連我家歲的小孩兒都知道這件事了,你說這不是帶壞小孩兒嗎!”
“如此行徑,簡直該死!”
罵了一通之後,有人又大笑兩聲,道:“不過令人痛快的是,那幾家所在的地方,昨夜不知道被哪位壯士燒了,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什麼都沒剩下!”
“做得好!那剩下幾個還活著的敗類呢?”
“當然是死的死,瘋的瘋,即使活著,怕也是命不久矣咯!”
燕錦跟一劍霜寒他們,就坐在不遠處的茶館中,悠悠地舉著茶杯互相碰了碰,最後慢慢喝儘。
【<燒餅情緣>第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已完成!您獲得獎勵:技能書·紫x1,聖教聲望值+500,太陰宮聲望值+500。】
燕錦對技能書不感興趣,但卻有些意外兩個門派的聲望值。
每個門派都有一千的聲望值上限,達到一千則是欽佩,而這麼個意外得來的奇遇,卻直接把燕錦在兩個門派的聲望值,拉成了友好。
友好狀態,是以後燕錦進出聖教和太陰宮,每個NPC都會跟他笑著打招呼的程度,甚至太陰宮下單還能打八折。
每次做任務都能拿到一大堆東西,燕錦的行囊雜七雜八堆了不少,他看著裡邊一連串的紫,緩緩勾起唇角。
一劍霜寒轉頭就見到他這算計的模樣,心中略微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轉頭看著燕錦,忽然想起當時填寫的那個問卷,他忽然問:“燕錦,在你看來,什麼是修仙?”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此一問,燕錦想也沒想,開口道:“修仙不過逆天而行,人終有一死,但我修仙最初……大概隻是想活著。”
燕錦說的時候有些停頓,活了這一百多年,差點都要忘記十七歲入道時,他簡單的所求所願了。
“……活著?”一劍霜寒有些詫異地看著燕錦,不期然想起偶爾青年眼中透露出的,對生命的漠然。
但燕錦看起來並不想繼續說下去,一劍霜寒便轉移話題,問:“你追求的是什麼道?”
“道?”燕錦側目看過來,單手托著下巴,笑起來讓人覺得人畜無害。
“無情道、太上忘情道?”
顧名思義,斬斷情緣追求長生,一劍霜寒手中的茶杯忽然沒拿穩,其中茶水微微傾倒,照出他幾分失態。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燕錦就又笑出聲來,道:“這多無聊,我才不會修什麼無情道。”
青年雙手並作劍指,沾上一劍霜寒桌前的茶水,屈指一彈,水滴石穿。
這一刻,窗外的飛鳥似乎都靜止了。
燕錦:“我修的是——無我無劍道。”
“所謂無我無劍,便是一滴水、一草一木,甚至掠過耳邊的一縷風……都能成我手中之劍。”
“萬物即我,我即手中之劍,無我——則無劍。”燕錦輕飄飄地將指間茶水彈開。
剛剛鋒利如同劍刃的茶水,此刻又四散開來,平平無奇地落在桌上。
論起自己的道,燕錦說話間全然不見之前的漠然,青年的雙眼靈光忽現,整個人靈動到不像代碼模擬出來的一段數據。
而那樣的話,那樣的道義……真的是一段冰冷的數據,能夠擁有且敘述出來的嗎?
心中的疑問堆積得越來越多,但一劍霜寒卻仍然沒有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將它們都剖析明白。
“你該走了。”燕錦忽然跟一劍霜寒對視。
他站起來,從行囊中取出一枚銀子,隨後NPC老板走上前來時,整張桌子驟然間化為齏粉,燕錦輕描淡寫地將銀子放在老板掌心。
一劍霜寒這才回過神來,轉頭去看了一眼時間,該是他平常下線的時候了。
“……明天見。”一劍霜寒道。
燕錦朝劍閣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回見。”
天色漸晚,燕錦又隻剩下他一個人,好友列表的人幾乎都已經下線了,他熟門熟路回到思過崖上。
李清稚路過時降下飛劍,問:“你怎麼在思過崖?”
燕錦隨意忽悠:“弟子下決心苦修,不突破不下思過崖。”
聽見他這話,李清稚頓時露出滿意的眼神,道:“不錯,下山短短兩年,沒想到你心性已然有所提升。”
燕錦笑著送她離開,隨後慢悠悠回到洞窟中,隔著洞外肆虐的風雪聲,盤膝坐下,五心朝天。
遙遠的元嬰從沉睡中睜開眼,漸漸回應起他的試探。
下一瞬,燕錦肉·身還停留在思過崖上,神識卻已經不在此界。
寄托在元嬰身上,站在熟悉的環境中時,燕錦睜眼後,耳邊又是霍無疾洗漱的水聲。
元嬰的雙眼透露出無機質一般的冷光,燕錦揮手打開《登仙》的光幕,最後點開了論壇。
論壇中帖子很雜,各種灌水吐槽還有cpdd,燕錦直接略過主頁的吃瓜貼,摸進了後邊的“交易區”。
每天都有大量的玩家,在交易區進行貨幣交易。
燕錦早已在心中演練過千百遍,此刻將那些對於他來說沒什麼用的道具,技能書、金幣、裝備……全都匿名掛在了交易區中。
交易區日活量很高,燕錦掛的都是遊戲中的稀缺物品,不過兩分鐘就已經顯示有交易成立。
【買家】:「兄弟,你那邊賬戶是不是有問題?我付不了款啊。」
收到買家的私信後,燕錦淡定按照計劃行事:「賬戶出了點問題,收不了現實幣,你替我買兩樣東西,我把你要的東西飛鴿傳書送去。」
登仙的交易是出了名的安全可靠,那邊也沒有因為燕錦賬戶異常,而覺得有什麼問題。
等燕錦先飛鴿傳書送去東西,那邊也爽快問起燕錦的地址,還有想要的東西。
燕錦當然是面不改色給出霍家所在的方位,並問:「能不能指定到達時間?」
現在科技飛速發展,燕錦要的東西,那邊直接就近網購,不出半個小時就能送到他手上。
【買家】:「可以,你現在不在家是吧?什麼時候方便?」
燕錦:「那就半小時後。」
東西如果直接送到這邊來,肯定會直接露餡,燕錦約好了時間,隻等到時候提前出去,在門口將送貨的人攔截下來。
他這麼久在遊戲中也累積了不少財富,換成燕錦想要的東西綽綽有餘。
元嬰形態體型過小,燕錦又掐了個隱身術,便直接走過去,堂而皇之坐在了過於寬大的沙發上。
元嬰太輕,甚至沙發都沒能被他坐凹陷下去。
論壇能給的信息太多,燕錦即使是看個吃瓜貼,都能吸收不少知識。
浴室中水聲緩緩,霍無疾閉著眼睛任由水流衝刷下來,仰頭將濕透的頭發往後捋去的時候,耳邊隱隱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霍無疾的動作戛然而止。
燕錦側目跟邊上的小機器人對視,變小後顯得有些秀氣的眉頭微揚,神色帶了分意外。
這小東西……上次不是被他毀了嗎?
燕錦的手放在小安的鼻子上,這一次,小機器人沒有掃描到任何未知個體。
“算了。”燕錦忽然又收回手。
有些事情隻適合做一次,出現一次或許是巧合,但第一次就一定不是巧合。
暫且先放過這小傀儡。
小安絲毫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次報廢危機,特殊的感應器掃視著整個房間,它視線之中並無任何異常。
耳邊若隱若現的動靜,讓霍無疾將動作放緩,但整個環境安靜下來之後,他卻又沒再聽見奇怪的動靜。
浴室中水汽漸漸蒸騰,將鏡子和其中的人影儘數模糊,就在一劍霜寒蹙著眉,以為都是自己幻聽的時候,那邊的動靜忽然再次響了起來。
燕錦走到浴室邊,感受到裡邊的動靜後,神色中藏著壓不住的驚訝。
這家夥身上……怎麼有這麼濃的靈氣溢出來?
但不等燕錦再細究,論壇買家給他發來了實時物流推送,燕錦腳步一頓,轉身從窗邊離開了霍宅。
“鈴鈴……鈴鈴……”
與此同時,極其細微的鈴聲穿透水汽傳來,霍無疾下意識摸了摸手指根部——那裡什麼也沒有。
情人鈴隻是遊戲中的道具,霍無疾覺得自己像是瘋了,才會覺得剛才聽到了燕錦金環的聲音。
他結束之後關掉熱水,圍著浴巾再走出來,帶了一身的水汽和熱意。
而整個房間空空如也,小安也沒有任何異樣,除他自己之外,再沒有一個活人。
霍無疾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道:“小安,量體溫。”
“好的,我來了。”小安滾動滑輪,到沙發邊後伸出機械臂,輕輕放在了霍無疾的手臂上。
“體溫十八點四攝氏度,發燒狀態,建議立即服用退燒藥,同時保持充足的睡眠。”
霍無疾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疲憊地朝臥室走過去,道:“……果然發燒了。”
燕錦從窗邊跳下去時,順手就摘了一枚綠葉,直接乘風而飛,最後略過所有的安保係統,在街角一處監控死角現了身。
燕錦遙遙望過去,最後找到那些能捕捉他的身影信息、將這些傳送給彆人的“監控”,隨後摘葉飛花,全部都蒙上了一層障眼法。
萬無一失之後,他這才慢慢走出死角,這時候遠處剛好有人走來,燕錦一早就從買家處得到消息,此刻直接走了出去。
“你好,我是玄鳥。”他開口道。
送貨的人一見燕錦,眼神中閃過一抹驚豔,緊接著開口道:“玄鳥先生?好的沒問題,這是您在我們店裡購買的設備,請問收貨的聯絡號碼是?”
燕錦念出買家的號碼,對照成功後,東西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赫然是一台通訊器,還有一隻腕式端腦。
燕錦把東西拿在手中,讓送貨的人幫他激活,隨後便微笑著目送對方離開。
第一步已完成。
以燕錦目前的修為來說,現在隻能十天置換一次神識,而出來一次隻能滯留一個小時,超過這個時間輕則頭痛欲裂,重則有損修為。
現在時間也差不多過去了一大半,燕錦捏完隱身術,最後才撤掉攝像頭上的障眼法,又施施然回到霍宅。
霍家奶奶下樓接了杯熱水,路過飲水機時,仿佛感受到一陣掠過的風,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一眼。
“這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有風啊?”
這麼想著,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轉頭去關上半開的窗。
燕錦回到霍無疾房間後,還沒來得及離開,一進門就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中的靈氣密度,有些過於濃烈了。
伸手抓住四周路過的靈氣星子,燕錦側目看向那邊緊閉的房門,這些靈氣彙聚的中心,正是那間臥室。
心中有了些猜測,但燕錦沒有直接下定論,而是逐漸靠近那間臥室,穿門而過。
霍無疾那張臉跟遊戲中如出一轍,但凡是見過一劍霜寒的人,都不會把他認錯。
燕錦靠近床邊,便見平日裡總是神色憊懶,仿佛永遠也睡不醒的霍無疾,這時候躺在床上眉頭緊鎖,渾身上下露出來的皮膚通紅,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明顯已經燒到了人事不省。
燕錦天生劍骨,十七歲一入道,便直接邁過煉氣與築基,直接引來劫雷一舉結丹。
而霍無疾這模樣,分明與他當初的狀態一模一樣。
燕錦眼神微亮,伸手按在霍無疾靈台處。
這個時代的人完全沒接觸過任何修仙的東西,靈台幾乎大開著,燕錦的靈力在其中暢通無阻,最後來到霍無疾的靈台中央。
半顆脆弱的金丹已經若隱若現,就漂浮在其中,靈氣不斷朝這邊彙聚而來,想要讓脆弱的金丹快速成型。
“天靈根,”燕錦垂眼注視著緊閉雙眼的霍無疾,語氣有些遺憾:“這天賦即使是放在上輩子,也是絕頂的天才。”
隻是可惜,此界靈氣稀薄到仿佛初生,僅僅靠著這麼點靈氣,霍無疾彆說是一舉結丹,怕是連築基都難。
半夢半醒間,霍無疾隻覺得自己渾身如同火燒,整個像是置身火爐中,腦海中漿糊成一片。
他眼皮有千斤重,絲毫都睜不開,四肢百骸劇痛無比,仿佛有人在用錘子將他的骨骼敲碎,再活生生重組。
霍無疾有些困難地呼吸著,呼吸間清涼的氣息湧入鼻腔,隻有這樣才會讓他好受許多。
而此刻,不知道為什麼,他混沌的大腦中,又有那道熟悉的鈴聲在不斷作響。
“鈴鈴……鈴鈴……”
霍無疾無意識地叫了一聲:“……燕錦……”
隨後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一聲玩味的歎息。
“看來今日這大善人的名號,我是非拿不可了。”
隨後霍無疾乾涸的經脈中湧入一股靈力,冰雪一般的氣息逆流而上,直接進入他的靈台中央,將那顆在崩潰邊緣的金丹包裹住,時間仿佛就凍結在了這一刻。
四周靈氣還是縈繞在房間中,但卻因為霍無疾的突破被燕錦強行暫停,而毫無頭緒地不斷碰撞著,無法再進入對方的靈台。
看著霍無疾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燕錦揮揮衣袖,道了一句:“可惜生不逢時。”
隨後青年化作元嬰大小,又消失在了霍無疾的脖頸之後。
夜半霍無疾高燒不退,小安例行檢查時發現了他的異常狀態,霍家的人被驚醒,宅子裡的燈一直亮了整夜。
但後半夜霍無疾雖然渾身燒得通紅,實際上睡夢中隻覺得渾身舒適,忽隱忽現的金鈴聲,又在他夢裡響了一整晚。
直到天明他高燒退去,睜眼之後看到一屋子的長輩,霍無疾才後知後覺,自己這病來得十分莫名與洶湧。
“醒了?”柳醫生半夜被一個電話,從醫院叫了回來,跟著家裡人照顧了霍無疾一整夜。
“……媽。”霍無疾從床上坐起身來,面色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竟然不見一絲大病之後的蒼白。
霍無疾有些怪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怎麼……”不見疲憊,反而渾身力氣充盈。
雖然霍無疾的燒已經退了,但柳醫生還是沒有放鬆警惕,把他叫起來推進擺滿儀器的房間,道:“再檢查一遍。”
兩分鐘後,柳醫生看著手中的檢查報告,那雙在手術中從未出過差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霍奶奶有些焦急地問:“怎麼了,小疾的情況怎麼樣?”
“之前也沒看出什麼生病的征兆,他這幾天明明身體狀況不錯,怎麼突然就病了。”霍奶奶碎碎念道。
柳醫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稍稍冷靜了一會兒,然後才道:“他很好。”
甚至有些好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