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小進年, 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收拾得窗明幾淨的新居裡，唐溪支起大大的橡木餐桌，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被一樣樣端上桌。
唐溪數了數, 連盤帶鍋一共有十二道——不是飯店盤大菜少的那種, 每道菜用料都很足。
“好香啊！看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喜歡就多吃點啊！”唐嬸嬸招呼他, “來來來，準備開吃吧。”
唐溪說：“等我拍個照給唐博發過去，饞死他！”
唐嬸嬸被他逗笑了：“就是，誰讓他過年都不回來。”
唐溪拍了好幾張照片傳給唐博, 唐博估計在忙, 沒有回複。
“不管他了，先吃吧, 天氣冷一會兒菜都涼了。”唐爺爺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表示要跟心愛的大孫子一起坐。
“今天過年, 喝兩杯吧。”唐溪提議道。
“你手受了傷, 還喝酒？”唐嬸嬸懷疑地看著他。
“沒事，我少喝一點, 今天高興嘛。”
“我去拿。喝啤酒還是白酒？”唐國寶正在調電火鍋的溫度，聞言推開椅子, 要去廚房拿酒。
“你坐, 我去拿。”唐溪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噔噔噔跑去把昨天買的茅台拿了一瓶出來, 朝唐國寶揚了揚, “今天試試這個, 這可是公認的四大名酒。”
“這個太貴了，你還是留著送禮吧。”唐國寶也有些意動，但又覺得太貴了, 有點劃不來。
“送禮再買就是了。”唐溪道，“爸你放心好了，你兒子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幾瓶酒還是喝得起的。”
“你兒子孝敬你的，你就喝吧。”唐爺爺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切，很沒立場地站在孫子一邊。
當年他收養唐溪的時候，家裡窮得要命，兒子媳婦半句埋怨的話都沒有說。這麼些年為了兩個孫子不知吃了多少苦，他都看在了眼裡。
現在眼瞅著家裡漸漸好起來了，大孫子也有了出息，在過年這種喜慶的時候，大孫子多花幾個錢孝敬兒子媳婦，就算生性再怎麼節儉，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阻攔，讓一家人心裡不痛快。
“行，今天聽兒子的！喝茅台！”唐國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心裡頭快活啊！
他覺得這一輩子，除了當初結婚、唐博出生還有兩個孩子都考上大學的時候之外，就屬現在最快活了。
唐溪一隻手包著繃帶，是唐國寶開的酒。
瓶蓋微啟，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散發出來。
唐溪從小到大喝酒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出來，在這上面也沒什麼經驗，隻覺得那味道有點怪，初初聞起來感覺像是股臭抹布味兒，再細聞，又變成一股濃濃的酒香。
那酒香和以往唐國寶喝的白酒散發出來的濃鬱酒香不同，仿佛揉雜了焦香、糊香等多種香味的複合體一般，卻又意外地諧調統一，聞起來濃而不豔，低而不淡。
“來，我給你們滿上。”唐國寶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杯子是那種喝白酒用的子彈杯，一杯差不多一兩的量。
微帶綠黃色的酒液清澈透明，盛在玻璃杯裡，映著燈光，視覺上倒真有幾分琥珀瓊液的美感。
唐國寶深吸了口氣，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抹笑意：“這酒好。”
唐溪舉起酒杯：“爺爺、爸、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彼此碰了杯，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喝。
唐溪抿了一口，隻覺入口比較厚實，像喝蜂蜜水一樣，滑過喉嚨時十分絲滑，不會出現剮嗓子的感覺，喝完滿嘴餘香。
就是他這種不怎麼喝酒的人，都覺得蠻好喝的。
難怪那麼多人都喜歡。
這頓年夜飯吃得一家人心滿意足。
吃完飯，唐嬸嬸支起桌子，四個人圍著桌子打麻將。
唐溪把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唐爺爺和唐國寶一人隻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唐嬸嬸最多，大大小小袋子盒子好幾個。
“還有禮物啊！”唐嬸嬸有點意外，“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
“媽昨天不是給我買了衣服。”唐溪道，“那也是禮物啊！”
提到這個唐嬸嬸有點不好意思：“那怎麼能算呢？”
她不是那種感情細膩的女人，每年過春節的時候都會記得給一家老小置新衣，這已經成為一種慣例，實在沒有刻意準備禮物習慣。
就是這兩年衣服都買得少了——孩子們大了有了自己的審美，她也知道自己挑的衣服兩個成年的兒子不見得會喜歡，
以前不覺得，現在想來她這個當媽的確實有點太粗枝大葉了。
打開禮物包裝，不光唐嬸嬸，就連唐國寶都有些愣住了。
“這是翡翠吧？這得多少錢啊！”
他常年在外面跑見識還是有的，知道現在翡翠貴。
有一次他幫一個老板送貨，那個老板也喜歡玉製品，據說手上戴的一個戒指都好幾十萬。
唐溪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翡翠首飾，他真有點不安。
“翡翠是我從花城那邊淘的原石切出來的，現在金價便宜，加工費也不貴，真沒多少錢。”生怕唐國寶不相他還把之前解石頭的視頻和照片翻給唐國寶看，“喏，就是這幾塊翡翠。本來切了幾塊值
錢的翡翠，我為了攢錢看病賣掉了。等以後解出好翡翠再給你們換個鑲鑽的。”
唐爺爺也擠過來和唐國寶一起看他手機上的照片，嘖嘖稱奇：“就這石頭還能賣錢啊？”
“當然了。”唐溪滑到之前解的那塊玻璃種翡翠圖片說，“就這塊翡翠彆看才這麼大一點，但是種水好，玻璃種的，值九十萬呢！”
於是三個人又頭碰頭去看這塊值九十萬的翡翠。
然而無論怎麼看就是一塊透明的石頭，跟玻璃一樣，實在想象不出來到底哪裡值九十萬！
唐國寶說：“你之前說的和朋友做生意，就是做這個翡翠生意嗎？”
唐溪正愁自己之前撒謊該如何圓過去，唐國寶這麼一提，覺得這個借口挺好的，也能解釋他為什麼動不動就消失，手機也不打通了。
“是啊，他懂得挺多的，過完年我們打算去緬國一趟，那邊原石多，切出好翡翠的機率也高。”
“你要去緬國啊？”唐嬸嬸又開始擔心了：“就在星城重新找個工作不好嗎？國外那麼危險。”
“媽，國外治安也好的，我們又不單獨行動，還約了其他幾個做玉石生意的朋友一起去，那邊有好多華國人，很安全的。再說我發現自己挺喜歡這行的，能認識很多不同的朋友，還能到處跑，開開
眼界。”
聽到唐溪說他喜歡做這個，唐嬸嬸便不好再說什麼了，而且她也發現換了工作之後唐溪似乎變得開朗了許多，人也更自信了。
以前唐溪也很好，但她總覺得性格太過軟綿。如果是女孩子，這樣的個性當然很好，但換成一個成年的男人，便顯得有些軟弱。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不管怎麼樣，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呀把自己這條小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我會注意的。”
一家人分完禮物，開始摸麻將守歲。
唐爺爺一個人贏，他們三個輸。
直到午夜十二點，不知遠處哪條街道傳來禮炮聲響。
“咻咻咻——”
“梆梆梆——”
這一聲仿佛被按開的某個機關似的，接二連三的禮炮聲響起，整個街道都被煙花禮炮的聲音充滿了，絢麗的煙花在天邊炸開。
舊的一年過去，新的一年開始了。
這個春節唐溪過得很滋潤。
有錢有閒，不用發愁工作的事，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而且最美好的是不管他什麼時候醒來，都會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吃。
如此在家裡吃了睡睡了吃養豬一樣地過了幾天，初四的時候唐溪覺得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他要振作起來，要不然他在藍星好不容易才養成的那麼丁點拚搏精神隻怕會在這種安逸的生活裡消磨得
一乾二淨。
隻要想到他在家裡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家人無微不至的照顧時，英湛一個人卻在危險惡劣的藍星上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莫名地心中就會生出一種淡淡的罪惡感。
也不知道這幾天英湛一個人在藍星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出去狩獵，他的舊疾有沒有複發。
而且，他這次回地球時最後一刻回頭時看見英湛的那個表情也讓他十分在意，總覺得好像是自己拋下英湛似的，隻要回想起來，心裡就有點擔心。
要不早點回去看看吧！
自己留在家裡也沒什麼事，還要麻煩唐嬸嬸照顧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想早點把出租屋裡囤的那些布料襪子換成星幣，然後好去換藍星上的修煉資源。
不然非親非故的，他一個大男人老是花英湛的吃英湛的總覺得彆扭。
人家又不欠他的！
想通了之後，唐溪立刻又覺得前幾天窩在家裡混吃等死的日子簡直就是罪大惡極。人生如此短暫，不想著如何努力掙錢打怪獸，反而成日沉緬於安逸的生活，不思進取，實在是浪費生命。
生命不息，就應該賺錢不止。
吃早飯的時候，唐溪把自己要離開星城的事說了，唐嬸嬸十分不舍：“今天才初四呀，正月都沒過你就要出去？”
“嗯，早點去早點回，要不然出了正月，去的人多了就挑不到好石頭了。”唐溪謊話隨口就來，著實汗顏。
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隻能說現實太殘酷，再純良樸實的人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滾幾圈，都會變得面目全非。
“買好票了嗎？”唐嬸嬸問他。
“買了，今天傍晚的機票。”唐溪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太心虛都不好意思去看唐嬸嬸的眼睛。
太慚愧了！
“那吃了中飯再去吧，中午我早點做飯。”唐嬸嬸道。
於是，唐溪在家裡吃了最後一頓豐盛的午餐，還把唐嬸嬸鍋裡燉著準備晚上一家人吃的啤酒鴨拿保溫盒裝了帶走。
他媽做的啤酒鴨太好吃了，他得帶過去給英湛也嘗嘗。
從家裡出來，唐溪回到出租屋，把買的那些東西一骨腦扔進背包裡，再次回到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