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日月(1 / 1)

半月後,年節悄然過去。

扶蘇的病已大好,又恢複了那樂觀天真的胖崽模樣。

琇瑩和阿政都是鬆了一大口氣,琇瑩這段時間除了去跟大家一起討論水泥路的建造,其他時間都守著小扶蘇,生怕一個不慎,小扶蘇便夭折了。那他便是九死也難消心中愧意。

所幸扶蘇大好了,還與他親近了不少,他這才安心的做正事。

阿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皺眉拿筆對路線做最後的修整,李斯和尉繚王綰等人也侍立在側,輕聲提出意見。

琇瑩也是彙報了大秦境界的數十家水泥廠最近屯的物資,看著他們指的路線,直接就在紙上寫下了采用就近原則將每條道上所需的水泥任務分發給各個廠的分布規劃。

水泥是十分夠用的。因為據他和張蒼計算,水泥廠三四個月大概就差不多夠了,到時候正值農耕,所有的廠都停工不產時,也不影響修路。

他又將他計算好的一共需要多少人力,財力也一並彙報了。

“從匈奴那邊搶來的財務也完全是夠用的。”他說完之後便將自己寫下的所有規劃遞給了阿政。

這還不加上他在六國做生意的錢,他麾下的秦商也在六國立住了腳跟,紙張和玻璃肥皂雖降了價,不算是高級的珍品了,但由於價格低了,受眾從大貴族直接擴大到了整個貴族階級,倒是掙的比以前更多了。也因為他們及時把所有競爭者都給掐滅了,壟斷了價格,讓這個市場隻剩下了他們一家,為他的後期把握各國的其他商業命脈計劃建立了良好的基礎。

阿政也知道他這次隻調了從匈奴那邊搶的財富,他接過了他這份,細看了,並點了頭,勾起唇角,對他表示讚賞。

他雖然對水泥路經過暴曬會開裂有點不滿,但是他實際算了財產又考察了水泥路之後,決定選用水泥路了。

雖然會有裂縫影響,但總歸是比其他類型的路在雨後乾淨些,平坦方面也不錯。車馬行走雖因裂痕而顫動,但很小,幾近於無。

關鍵是修的快,花錢少。於是一向追求完美的阿政決定忍下這小小的瑕疵,反正琇瑩和墨家最近都騰出手來了,正好可以集中解決一下水泥開裂的問題。

阿政決定先修上,後期他們做出更好的來,自己再命人去重修。

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拿起筆將每條路所需的條件,直接標在了圖上,讓一切變得十分簡潔。

琇瑩得到了哥哥的誇獎,偏頭看他哥在圖上寫字,笑得春光爛漫。

他指著圖,輕聲附耳與他哥說起他覺得上次的朝會說的實行經濟控製時,大家所說的半兩錢幣計劃不可行。

“我知阿兄心意,半兩錢幣,用半兩銅摻鐵的劣幣交換六國的足兩幣。以阿兄今日的強權為輔,用一半的價錢買下物品,於國有益,可以更快收割五國。”

阿政卻偏了頭,笑著看他,示意他大聲些,直接向他身側獻策的眾人接著說下半句。

琇瑩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瞪大了鳳眼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習慣了躲在阿兄身後,隻與阿政說自己的想法,然後阿兄會根據他的想法,製定決策,他隻需要點頭做阿兄給他的事。

他少有這樣在眾人面前去說自己的想法,他雖然跟李斯一起愛扯人頭花,可他隻需貫徹他哥的想法,不需要這樣去鋒芒畢露地說自己所思所想。

他上次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是主持戰時回援和固守河間之時。

他其實也沒有害怕之意,隻是不解。阿兄要做什麼呢?

阿政輕拍了拍他的手,帶著鼓勵和溫暖,朗聲道,“半兩幣之事,公子有話,諸君與我細聽,共議。”

琇瑩難得的不知兄長心思了,但他還是聽話,斂去笑意,沉吟片刻,才面容冷峻接著道,“琇瑩私以為若是隻為秦一國計,此計可為,若為後期滅諸國治天下計,琇瑩認為不可為。若是此幣流通於五國市,與五國的足兩錢混在一起。雖然口中說出兩種幣價值相等,但是人們隻要不傻,便能加以辨認,畢竟此錢輕啊!所以所有人都會儲存足兩幣,將含雜質的半兩幣拿去交易流通。所以市場大部分的錢都是半兩錢。”

站在眾臣前的王綰俯身拜他,回道,“公子,綰不才,心覺這無妨的,半兩錢造價更低,大不了秦流通都用這種劣幣了。而且我們是去賺五國的錢啊,惡果都是他們吃啊!”

他身後也有不少人附和他,這本來就是大家公認的事實啊,省錢不好嗎?

阿政也輕頷首,但是未說話,眼中含著溫意,看著有點糾結的琇瑩,示意他家公子繼續說。

琇瑩也知道他們說的有道理,降低製幣成本,於現在的國有利。

他於是點頭同意了眾人的想法,然後才說出自已的想法,“我知大人所想,諸位皆較我年長,皆為秦國計,琇瑩皆是感佩於心。”

他又一次向秦臣們一拜,“可是秦必會滅了六國,這讓琇瑩不由想得更遠些,我思來想去幾日,設想了一下對於秦國未來初統一的局面來說,百年流亂,一朝滌清,我們要在廢墟上拚湊一個文倫一統的泱泱大國,可這時間要拉得很長,而那時剛統一的我們根本來不及建立國家公信,一切便亂了,到時通貨膨脹,物價飛漲,流通不利,甚至貨幣廢物,直接物物交換,到時候一切都亂了。”

他言辭懇切,句句是自己的隱憂,“若要現在劣幣將大量灌進諸國,諸國因你我鋒刃不敢阻止我們,可進入了,他們那些蠢貨也不會想著去治理,安排國家支出,建立公信。所以他們便是讓花瓶更碎,那惡果呢?必是自由我秦統一後自負。”

阿兄可以用強權強製貨幣進行流通過程,可是國家信用便是被踩在了地上了,再難扶持起了。

人心本就散亂,貨幣交易再亂,人心便散成了渣了,國家何以歸心?

他們剛將碎片拚湊成一個花瓶,花瓶原來七零八碎,即使拚上了,也是千瘡百孔,他們要一點點去縫補。

琇瑩認為要保證一切的穩定,便需阿兄在明面上要強權穩定政治,他在暗中必要保持經濟穩定。

唯有錢袋子守住,經濟平穩,大秦才能走得下來,平穩地走下去。

經濟可以僵硬,可以不流通,可以都是國有,他都可以慢慢調整。

可是貨幣是根本,是他後期的大手段,貨幣不能亂。

他而今用半兩幣用往五國,占儘便宜。來日苦果,自食矣。

他沒說什麼大道理,甚至有些不修言辭,可句句都是對秦國的思來想去,步步斟酌。

眾臣細聽後俯身下拜,“公子所言甚是。”

琇瑩抿了抿嘴,後來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圓滾滾的瑞鳳眼向他阿兄看去,帶著歡喜,他總是想與他阿兄分享自已一切正面的情緒。

他在政事上少有言辯,隻是阿政的附聲者,他似阿政的影子,他是六國人口中的暴君嬴政的膝邊瘋犬。

可這一次,耀眼的太陽牽著他身後被他光芒蓋住的月亮出來了。

他在高台笑著看他,帶著驕傲和縱容。

他是吾弟,孤此生唯一的弟弟,是那個從生到死都離政最近的孩子。

他不要他自晦,他要他在人群中要散著人人可見的皎皎清光,他非是我的影子,也非是我的附聲者,他有他的想法,有自己的堅持。

天空不會折斷他寶貝的小山鷹的翅羽,太陽想看著月亮發光。

他與眾人道,“此吾王佐,孤之士。”

他隻是一心跟著他,站在他身側,對他一心的王輔,亦是他這孤將的第一個士。

琇瑩忽的知道了阿兄的心思,差點又要哭出來。

阿政的愛,是濃烈而有力度的,他要他的小公子做自己,不可做他的附庸。

那個剛在人群中遊刃有餘的,姿態謙雅的小公子,吸了吸鼻子,笑得恰如朗月清光,他高聲道,“士為知己者死。”

我是你親養的士,我屬於你。我在見到你時,才知道我生的意義。

遇見阿兄之前,從來沒有人記掛我,從來沒有人想讓我活著,我可有可無,隻配做路邊的野草,枯了敗了,不過化成泥罷了。

遇見阿兄之後,他護我生,贈我名,縱我嬌,他讓嬴璨成了秦琇瑩,這個有友人,開朗樂觀的,不再刻意將自己與人群躲開的秦國公子。

阿兄會說琇瑩,我的幼弟很好。你是我見過最可愛好看的幼崽了。

阿兄會說,彆怕,你隻去做,我令已下,寧複何言。

阿兄今日說,琇瑩長大了,你去跟他們說你的想法,無論對錯,阿兄為你驕傲。

我是你的驕傲,你說。

你說,我的琇瑩何等金貴,委身下交,便是委屈了。

阿政啊,你總說琇瑩溫暖了你,可是明明是你先讓陽光落在了這顆長在陰暗處的苔蘚,讓他第一次知道會有人為他跓足,不必觀望彆人,他可以擁有一個可以給他擁抱的人。

你一聲聲的堅定鼓勵與選擇,一句句的你我同行,一次次的寵愛偏疼,才一點點給了那個曾經孤憐自苦的小可憐,賦予他心魂,讓他拚湊出了自我,一步步渡他到了人間,一筆筆勾畫出了而今這個明月皎皎的,值得彆人歡喜,給彆人帶來溫暖的琇瑩。

隻有愛才可以灌溉出你的驕子,也隻有足夠的愛可以喂飽秦王政。

他們啊,太過濃烈,太過絕決。

阿兄啊,我知你。

可我還是要說,我無憂無慮,我從來不覺得附和你不好,我可以為你而死,我真的喜歡旁人罵我是你膝邊犬。

哎呀,我就是隻長了一顆隻聽你的的腦袋,所以月亮認為在你身邊才能發光。

阿兄,我快哭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