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吾主(1 / 1)

琇瑩最近忙得飛起,今年的紙張賺的錢全被他用來替征討的民夫建沿途的草屋木棚,他還以阿政的名義派人為他們煮水做食,以期讓來的人一路稍舒服些。

阿政不置可否,但是隨後下了命令,另他們可以稍緩些時日至鹹陽。

鹹陽附近的一個小草棚下,不少一身爛衣的征夫口中喝著熱湯,口中念著秦國的好,新王的好,他們一路行來,各地皆有雨棚避雨,甚至還有熬水熱湯,比以往征發好太多了。

他們吃著上一個站點給發的生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便眼淚汪汪。

庶民啊,給點糧食和湯水便可活著啊。

琇瑩不知道他還想著給陸陸續續來乾活的所有人備了薄毛衣,加上軍用的四十萬,一共五十五萬件,現在整鹹陽及其周邊的村民都趁著農閒來幫琇瑩製衣,結果人夠了,關山的羊毛卻先見了底。

阿政看著與他說快沒羊毛的琇瑩,揉了揉眉心道,“民工他們不著急,羊毛衣可著軍隊用,秦估計在年末要繼續打仗。”

“阿兄,年末就打啊!”琇瑩頓時垂頭,覺得他把章台宮的人和他哥新娶的夫人,八子啥的也給帶走吧,這時間又縮了一半,就算他有織機,他也不一定能乾完。

羊毛廠一年了,擴大了三倍多,光織機就有一千輛,那些織女就沒停下工作,從上年十二月到今年現在供應了十萬衣。

現在他將所有衣供了軍需,但還有三十萬衣沒交付以及上年送的衣要更換的問題,一共需要再四十萬,可能才夠軍需,可是毛沒了,隻夠再製十萬件了。

關山毛沒了,衣怎麼辦?

琇瑩將情況說明了一下,阿政讓他先到他他身邊坐,示意他彆著急,“唯今之計,隻能從匈奴手上搶了。”

琇瑩搖了搖頭,“阿兄,要不去匈奴那邊買吧。”

他接著道,“長期買,提高羊價,讓匈奴隻能賣羊,羊與馬是競爭品,匈奴短視,長期以來必不養馬,匈奴敢與秦叫勁,不就是馬跑得快,秦的弩打不到他們嗎?若是馬到時候跑不動了,我們誅殺他們,不是易如反掌嗎?”

他的方法是軟刀子割肉,更是消磨人。

阿政傾身笑,揉了揉他的腦袋,表示了一下對他想法的讚同,然後否定了他的意思,“讓蒙恬他們先搶一波,讓匈奴人知道誰的刀更利點。你再去長期買,他們才不敢跟你動刀子。”

琇瑩靠在他膝上,聞言點頭,又言道,“是要攻趙嗎?我己不耐煩給李牧送錢了。”而且他喜歡的小錢錢還被人嫌棄的不行,更不能忍了。

阿政撫著他的額發,姿態從容,“攻趙後滅韓。所有貴族遷入鹹陽。”

琇瑩在心裡計算了鹹陽學宮的進度,皺眉,“秦吏不夠,我不信那些趙人。”

他想讓他阿兄緩一緩,阿政卻輕笑了一下,教他,“勢千變萬化,由孤牽引,孤認為這是攻趙最好的時間。清滅後的餘燼尚存僥幸之心,給他們時間重燃再殺滅,來算真正的除國滅宗。”

他語氣平淡,在陳述一個事實。他主導勢,萬事他已了解,他決定刀鋒的方向,旁人的感受他不需要了解。

可惜六國隻以為秦為圖存,才會如此瘋狂。他們也隻認為秦王政是個自負的王,隻是不滿幼時遭遇,喜歡拓土才會如此瘋狂。

琇瑩握著阿兄的手,“阿兄心己經有謀劃了,那我便不著急了。”

他又輕笑,想起質趙的日子,眼中殺意頓現,“這邊的事結束,我便往趙國去,替阿兄給那些趙人一些照顧,讓他們彆來煩兄長。”我去將欺負過你的那些人全坑了。

阿政附掌大笑,捏他清雋的臉上卻有一道淺色的疤痕的臉,“怎麼天天想著打打殺殺的事?”他看著他家琇瑩那副凶樣,笑得更大聲了,“不過有可能隨我,但過去的事,不可沉溺。”

琇瑩知道他從不沉溺過往,可人非草木,仍是會被幼時的情緒影響。傷口愈合,傷疤仍在。

兄長不可至,他便要替他兄長和他自己去往趙國,挑出一個個他曾恨過的人,他曾記得的一張張面孔,舉起自己的刀,斬掉他和兄長幼時的不忿和痛意。

從此以後,他與兄長身上密布的疤痕不過隻是我們殺死敵人的證明,像他臉上的疤一樣。

琇瑩正想說自己的想法,卻被阿兄手指點了點額頭,“阿兄知道。”

他摸了摸琇瑩臉上的疤,告訴他的幼弟,“有不服的,殺之。”

服的人,秦王承認的,才叫貴族。

遷入鹹陽,不過是讓諸國的貴族知道,服了,還能錦衣華服,安享富貴,讓他人更平順地接下他的刀刃。

琇瑩與阿兄長談後更忙了,立刻命人停了肥皂廠,將所有人聚在一起加緊趕工再製一批軍用的毛衣。

但是還是沒有忘記給他心愛的李牧將軍寫信和送禮物,這不還令去讓趙國割漳水的秦朝使臣給他給將軍帶信。

這篇文章是由他阿兄代筆,李斯潤了色。其文采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而語。甚至還寫上了這價值千金的“白玉仙”上,而且琇瑩還寫了兩張紙。

琇瑩交代使臣一定要交給李牧先生,口中說得謙和,心裡想得是讓趙王給力點。

誰知秦使一向是莽慣了,秦橫強於列國,而且他們王對比其他王年輕力強,從不昏聵,一看他們秦能更上一層樓。他們現在是出門讓人裂土割地,自然是咄咄逼人。

於是秦使直接當堂收了趙國割土的國書後,直接詢問了上首老態龍鐘的趙王李牧將軍在否。

老趙王派人請來了一直被軟禁在邯鄲的李牧,李牧一進大殿,那秦使就改了囂張的態度,執起將軍的手,溫聲道,“我王讓我問將軍安。”

李牧覺得上首趙王的視線要把他給捅死了,他一把掙開了使臣的手,厲聲道,“我乃趙將。”

能在阿政手下當秦使臣,代表秦的臉面,說實話,都是萬裡挑一的膽量和氣度,雖然有點莽和傲,但時刻謹記王上的命令與這次來的目的。

聞言,也不生氣,反

而是拱手一拜,“失禮在前,望將軍勿怪。”

他說完後又從懷裡掏出了琇瑩的長信,雙手捧著信,塞給了李牧,“我公子欲與將軍交好,曾送書簡上百封,禮千金,然將軍未曾回禮。我公子知將軍不欲與之交好,茶飯不思,此次聞我使趙,立命我奉此信,以期將軍知其心意,望與將軍同遊。”

李牧氣得臉紅,但秦使說的絕決,你要麼接了我公子的信,要麼與我秦回禮。

一回完禮,誰不道他與秦有染了。

李牧恨不得撕了這信,秦使見狀,笑意滿滿,向目含怨毒看著李牧的老趙王,又添了一把火,“我王與公子皆愛重李將軍甚,我也神往以久,而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頗有古之名將風采。”

然後也不顧趙王,徑自與李牧施了一禮後,喚著來的副使們,大搖大擺地走出大殿。

這時的另一批秦使也暗中帶了阿政的手書去拜訪了趙王寵臣郭開,許諾隻要讓李牧再無法帶兵,秦願付萬金予先生。

次日,兩股使臣融在一起,與當初來的時候一樣高調地出了城。王上交代的事,圓滿成功,他們真不錯,公子許諾的紙他們這次要多拿。

後來,這件在朝堂上的事在各國密探的傳播下,聞名各國。一時之間,流言甚囂,連相信李牧將軍的人都開始遊移不定。畢竟李牧可收了禮,又與秦公子同謀分趙一事,趙王聽了郭開的話,讓人囚了李牧。

郭開為了萬金,命人在獄中逼刑李牧。

琇瑩聞得李牧下獄,歎了口氣,他其實是欣賞李牧的,任何人如李牧這般孤勇他都是欣賞的。他自認自己的糖衣炮彈來的不少,可惜當事人一封信都未回,金也扔了出去。

倒真的是一腔熱血,冰雪難涼。

他一開始是戲謔,一心為國謀利,可後來他真見了那將軍傲骨難折,他寫“趙國難配將軍,良禽擇木而棲,但忠臣不事二主,我知將軍。然各為其主,我與君皆無悔,他年史冊竹帛書我之惡,書君之傲,皆是塵灰。我欲隨我兄行,將軍視趙國為親子,皆難棄之。琇瑩暗刀出刃傷君,來日君可明刀還之。但琇瑩期此次暗刃一擊即中,不期再見將軍明刀。”

可惜將軍未讀,亦未回。

他成了現在這位將軍最討厭的人了,但各為其主,他就是李牧的敵人,他就是想殺了這個阻秦滅趙的將軍,他就是使了小計,不夠大丈夫。

他就是想讓秦失去這個心腹大患,讓秦人少些傷亡,他若因欣賞一人而不做這事,他忝為阿兄幼弟,忝為秦國公子。

琇瑩不知道將軍讀了他的每封信,將軍在獄中還在想為何這世間最應了解他,最應重用他的趙王不知他李牧何人何心,反倒是那秦王與秦國公子一口一個將軍,道儘他心中報負。

真是知我心者,恨非我主!!!

公元前241年,年末,李牧亡於獄,將軍亡了,趙國亦不遠矣!

秦王政令己成將軍的王翦發兵二十萬攻趙國肥下,連卻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