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1 / 1)

出格 遠黛 6184 字 6個月前

入目的,是紅色還是白色。

到處都是血,洋洋灑灑的一片。

燕景行被兩名面容嚴肅的宮人拉著,眼睜睜的看著不遠處的母後拿起了白綾。

在宮外與情人有染,據說被帶回來的時候,衣衫都是淩亂的,頭上戴著的鳳釵也少了兩支。

前些日被遣散出宮的梧桐宮人顫顫巍巍的跪了一地,爭先恐後的說出了皇後的“罪狀”。

“是的,奴婢兩年前就看到有個侍衛經常出入梧桐宮了,和皇後娘娘相約在月下私會。”

吐出句子的宮女渾身顫抖得不停,她伏在地上,肩膀一顫一顫的,低垂的腦袋下隱約是在哭泣。

“是的是的,奴才也看見了。”

“奴婢也看到了,那男人和娘娘姿勢可親密了。”

當第一個人開口之後,其他的宮人們也紛紛開口應和道,他們面露惶恐之色,聲音也在發著顫,既有心虛夾雜在裡面,更多的亦是恐懼。

“兩年前。”身穿明黃龍袍的皇帝冷冷一笑,他自踏入梧桐宮起,目光便沒有放在那狼狽的女人身上,而是興味的打量著因為年幼而尚且無知的小皇子。

“認真算起來,二年前倒是皇後懷上昭兒的時間?”

皇後的面色灰白,呆滯的跌坐在地上,那雙平日裡精細保養著的纖長玉指,如今也染上了被濺上來的血跡,顯出觸目驚心的猩紅。

聞言,她茫然的抬起頭,繼而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說道。

“你.....你懷疑昭兒......”

皇帝並沒有等她把話說完,男人漫不經心的揚了下手,便有侍衛拖著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女走了進來。

少女十二歲左右,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她自小在鄉野長大,更是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雙腿都在發軟,目光環視一圈後,自然而然的就將目光鎖定在了最熟悉的人身上。

“娘——”

少女哭喊著,但是卻掙紮不開,不論怎麼掙動都被身後一雙鐵臂般的胳膊牢牢禁錮著。

“娘,他們為什麼要抓我。”

這哭泣的聲音讓人心碎極了,皇帝抬起手,掌心安撫的摸了摸少女的腦袋,卻除了引得她更加顫抖之外,沒有帶來絲毫的作用。

“皇後,朕真的沒有想到,除了昭兒以外,你竟然還背著朕有了皇兄的孩子。”

皇後的面色變得徹底灰敗了下來,如同凋零的花,一點一點的失去了她原有的生機。

“娘為什麼不理我,你們又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少女見自己的娘親不說話,那些壞人又抓得她很疼,茫然又無措,隻剩下震天的哭聲。

小孩子之間的哭聲是會傳染的,一直被曹仁禮緊緊抱在懷裡的小昭兒也開始哭了起來,邊哭還邊嚷著,“母後....嗚嗚嗚......抱........”

曹仁禮也沒見過這等場面,抱著燕昭的手臂都在微抖,聲音自然也是抖的,他哆哆嗦嗦的說道。

“小殿下....不哭......奴才抱著你......”

“小殿下?”聞言,皇帝玩味的笑了笑,目光中漸漸染上薄涼的意味,“一個不知是誰的種,還配被稱為殿下?”

在場跪著的宮人們頭壓得更低了,無一人敢說話。

尤為靜謐的空間中,皇後絕望的聲音響起,“陛下,那一晚到底發沒發生過,你不是清楚嗎?”

“嗬.....”皇帝低低的笑開,他邁步走到了女人面前,指腹摩挲著她滿是淚痕的面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朕怎麼可能會碰皇兄愛的女人。”

迎著那抹震驚的神色,男人低下頭,在她的耳邊緩緩說道,“皇兄昨天托夢給朕了,說地下一個人冷,後來朕想了想,他生前最愛的人就是皇嫂了,朕想讓你下去陪他。”

皇後猛然間明白了什麼,她抬起眼,看著男人熟悉的眉眼,卻覺得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娶她入宮時的承諾猶在耳畔,卻在自己假死入宮後,等待她的,隻有一年複一年的深宮孤寂,就連昭兒....他們之間唯一的孩子,也不願認。

“在皇後娘娘的寢宮裡找到物證了!”

神情嚴肅的金吾衛單膝跪地,呈上了一個精致的香包來,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拆了封上的線。

所有人愕然的發現,香包裡裝的根本不是草藥,而是一張被折起來的情詩。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落款為“莫。”

正是那名已經畏罪自殺,與皇後通奸的侍衛的姓。

當這首詩被當中念出來後,皇帝臉上平靜的面具終於被撕了下來,或者說又戴上了一個新的面具,變得陰沉又暴虐,“好,好啊,好極了。”

一連三個“好”字像是從嗓子裡硬生生擠出來一般,低沉又迫人。

燕景行一直緊盯著這邊的局事,當看到那個香包被搜出來時,面上帶著無以複加的驚訝之色。

少年被宮人牢牢拉著無法上前,焦急之下,隻能揚聲喊道。

“父皇,您誤會母後了!”

“哦?”皇帝慵懶的用餘光掃了一眼出聲的太子,不鹹不淡的開口說道,“太子是有彆的想法?”

燕景行說道:“這個香包是經由兒臣之手送給母後的,當時母妃聽聞皇後入睡之後總有夢魘,便縫製了這個香包。”

燕景行說完,就用目光去求助自己的母親,想要證明這個香包裡面的情詩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事,皇後是被冤枉的....不,或許是被誣陷的。

想到這裡,燕景行的心裡霎時涼了,然後就看到了對自己拚命搖著頭,使著眼色的母妃。

燕景行:“......?”

“貴妃。”皇帝沉著臉,嗤了一聲緩緩說道,“朕不是下令,為了他們母子和睦便委屈一下貴妃,這些年都不要見太子麼。怎麼,是當朕的口諭都是耳旁風了?”

女子艱難的笑了笑,嬌軟的應道:“臣妾怎麼敢呢......許是太子記錯了.......”

她說完,便向燕景行走去,將個頭不高的少年緊緊擁在了懷中。

“阿景......”女子的嘴唇仿佛被凍住一般,上下嘴皮都在打著顫,“什麼都彆說.......母妃求你.........”

燕景行皺了皺眉,十二歲的少年雖然身量不高,面容也是稍顯稚嫩,可是眼角眉梢都已經同他的父親一般,出具威嚴。

“為何?”

在少年心中,還沒有那麼多的世俗觀念,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公平和正義往往更重要一些。

更何況他所說的,和他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女人息息相關。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陷入了恐懼與哀求:“阿景,如果隻能選擇一個人呢?”

“母妃說的是何意?”燕景行奇怪的側過頭看向自己的母妃,女子清麗的容顏上原本是精致的妝容,如今淚水衝刷過,糊了一臉胭脂水粉的色彩。

女子沒有說話,以俯視姿態站著的皇帝憐憫的問道:“太子確實是記錯了?”

燕景行沒有回答。

皇帝勾唇笑了笑,“既如此,貴妃公然違抗朕的旨意,皇後選走了白綾,貴妃就選匕首吧,黃泉路上你們姐妹相陪,倒也不孤單。”

乍一聽到這句話時,燕景行以為自己的父皇在說笑。

直到一臉絕望的母親被強迫跪在地上,華貴的錦服沾上了地上的血,如同一朵嬌豔的、仿佛開至荼靡的花。

入目是一片紅色。

原本被嚇得止住了哭泣的小昭兒又開始嗚咽了起來,似是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無論曹仁禮怎麼哄,哭聲反而越來越大。

曹仁禮害怕的額頭上都掛滿了豆大的汗珠,皇後聽到哭聲,抬起頭,灰暗的眼眸漸漸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原來她所經曆的都是謊言和欺騙,愛是假的,承諾是假的,可這個孩子是真實的。

這個溫婉的江南女子忽然迸發了力氣,她搶奪下了那把被金吾衛攥在手裡用於威脅的匕首,第一次直視著自己愛了半生的男人,“我會永遠保守你的秘密。”

然後又側過目光,溫和的望著茫然無措的少年,她想笑一笑,最起碼笑得好看一點來安慰少年不要怕,但最終,隻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弧度來。

“太子殿下,不要為難,以後昭兒就隻有你能保護他了,他是你....親弟弟......”

生命如同鮮花凋謝,殘陽落幕,觸目驚心的鮮血染紅了梧桐宮的地磚,很快,又從外面走進來了一批新的宮人。

他們沉默的打掃著宮殿,將所有的血跡慢慢擦去,再用水缸裡的清水一遍一遍的衝刷上去,直到梧桐宮重新恢複了原本的乾淨整潔。

“阿景.....”貴妃哆嗦的一聲輕喚重新把怔住的少年拉回了魂,沒了一把匕首,但還有千千萬萬把“刀”,燕景行在金吾衛拿著毒酒靠近母妃的那一刻,出聲喊道:“住手!”

燕景行用力閉上眼,再緩緩睜開,眼眸中已是無悲無喜,半點情緒也無,少年低垂下視線,漠然的說道。

“父皇,兒臣從未見過母妃,皇後的香包從何而來,兒臣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