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初在美國時偶爾會被狗仔拍到, 好萊塢的狗仔比韓國的更加無孔不入，女導演身邊總是追著不同的人，但狗仔們跟了很久, 卻很少看到她吝嗇地回以一個笑容。

雖然沒有什麼可以炒作的新聞, 可她的照片很受網友們歡迎，以至於女導演那標誌性的黑白灰冷淡風裙裝都變成了流行趨勢迎來年輕人爭相模仿。

李正宰每一次都會盯著她的照片看上很久, 到後來乾脆接了一個美國的活動, 訂了去洛杉磯的機票, 他的經紀人隻能感歎自家藝人這是老房子著火無藥可救了。李正宰出道多年緋聞寥寥無幾，結果就這樣栽在了那位漂亮又天才的年輕導演身上。

頭頂的燈光為餐廳鋪上一層淡淡的暖色, 李正宰看向薑如初，嘴角帶上幾分溫柔的笑意。

“聽說你的新電影要開拍了。”

薑如初“嗯”了一聲，她的態度不怎麼熱切, 不過李正宰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冷淡。

他笑容未變，繼續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告訴我。”

李正宰雖然主要在忠武路發展, 近幾年也認識了一些海外人脈。他知道薑如初未必需要自己的幫助，但如果她需要, 他一定不會拒絕。

薑如初抿了一口杯子裡的葡萄酒，抬眼看向他, “我知道。”

李正宰之前出演了流媒體平台網飛出品的電視劇, 因此進入了國際視野。網飛想要拓展亞洲市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薑如初曾經也收到過對方的合作意向，隻是她拒絕了，而她在KAFA的同學李琮賢接下了這根橄欖枝。

喬治婭與薑如初聊起過這幾年表現強勢的流媒體平台，他們早就不滿足於劇集和綜藝製作，想要打破傳統電影片商的壟斷。從這方面來講，網飛和Viola做的是同樣的事, 隻不過他們更加財大氣粗，單是一部影片的投入就要上億美元。

可惜如此大手筆的投入依然沒能讓他們在奧斯卡上斬獲大獎，喬治婭當時隻用了一個詞來形容他們，那就是“暴發戶”。當然，她的語氣並不是瞧不起，而是羨慕。如果Viola能拿出這麼多錢來，做暴發戶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李正宰看不出薑如初在想什麼，但至少在這一刻她的瞳孔中映出了他的身影。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說起了她之前公開課講過的內容。

薑如初漫不經心地與他談論著希區柯克的電影，偶爾也轉過頭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

連綿的燈光織成一片璀璨的蛛網，許多人在這個繁華又混亂的城市掙紮求生，就像被困在網上的小蟲。薑如初看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趣。

李正宰看出她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卻也並不生氣。她朝向他時，他就看她的眼睛；她走神時，他就看她的側臉。能和薑如初像現在一樣坐在一起，已經讓他感覺到十分滿足。

……

薑如初不喜歡醉酒的感覺，所以她隻喝了一杯白葡萄酒就放下了杯子，一旁的侍應生想為她倒酒，卻被李正宰製止了。

“不用了，謝謝。”他記得薑如初的喜好，她從不會在聚會上喝太多。

他們兩人吃完了晚餐，李正宰開車送薑如初回家。他晚上特意沒有喝酒，雖說美國對於酒駕查得不嚴，李正宰本人卻很注意這一點，更何況他的副駕駛坐的是薑如初，他絕對不會拿她的安全開玩笑。

洛杉磯初夏的晚上還有些涼意，薑如初卻降下車窗，任由夜風吹動她的長發。

在車子停下來時，李正宰忽然聽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李正宰xi。”

“嗯？”年長的演員偏過頭，似乎有些疑惑。

薑如初紅唇輕啟，“你看過《蝴蝶夢》嗎？”

這是希區柯克唯一一部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電影，李正宰當然看過，但他並不介意陪她再看一遍。

*

在到達洛杉磯的第二天，李正宰就陪著薑如初出現在了Viola公司裡。喬治婭見到他時表現得十分友好，但李正宰還是從她閃爍的目光裡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在心裡無奈地笑了笑，薑如初不管在哪都會引來旁人的愛慕，沒了申善靜，又來了個喬治婭。這一位好歹還有個合作夥伴的名頭，之前被狗仔拍到和薑如初搭訕的各路男女之中，有不少都表現得相當直白。

他們在事業上未必比得上李正宰，可是仗著自己年輕漂亮的皮囊，也敢大著膽子朝薑如初面前湊。李正宰一方面看不上他們的所作所為，一方面卻又擔心會有人真的能讓薑如初另眼相看，他在人前總是一副穩重淡定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個患得患失的普通男人。

“需要我帶李先生在公司裡轉轉嗎？”喬治婭抱著手中的文件夾，禮貌說道。

“不用了。”李正宰拒絕了她，“我陪如初呆一會兒就走。”

今天薑如初的助理請了假，李正宰剛好填補了她的位置。他在薑如初的片場見過她工作的樣子，所以整理起她的手稿也更有效率。

他拿起一張薑如初畫好的分鏡圖，上面用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角色的身形，是一個女人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著頭看向鏡頭的模樣。

隨手畫成的人物圖卻仿佛有了真實的靈韻，李正宰幾乎能從她上揚的眼尾中看到角色故作天真的殘忍。

“這是斯嘉麗？”李正宰問道。

薑如初抬起頭看向他手裡拿的那張紙，“是她。”

“你畫得很漂亮。”男人將這張分鏡圖貼好標簽放在了一遝紙的最下面。

過了一會兒，薑如初完成了另一張分鏡。她將手中的鉛筆放下，靠在椅背上。

黑發女人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隨意地夾在指間點燃。她微微抬起下頜，漂亮的眼睛半垂著看他，“你在嫉妒？”

“嗯。”李正宰笑了笑，“我是在嫉妒。”

他心裡很清楚，薑如初不會因為他的嫉妒做出任何改變。

李正宰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沉默了一會兒，溫柔地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她的肩膀上。

“辦公室裡有點涼，不要感冒了。”

*

《靈魂伴侶》開拍後薑如初就把Nala帶到了片場，劇組有專門的人照顧它。

李正宰在回韓國之前探了一次班，斯嘉麗對他和薑如初的關係有些好奇。一開始她還在想對方會不會是薑如初的男友，然而後來崔宇值借著活動機會又來了一次，她就意識到他們應該都是導演的追求者。

‘看來克裡斯的競爭對手比他想象得多。’斯嘉麗暗自感歎。

不過她並沒有很多時間思考影片之外的事情，因為薑如初對拍攝的要求真的很高，即使是斯嘉麗這樣入行多年並且演技出色的演員都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說她的新人搭檔了。

薑如初每次冷著臉坐在導演椅上看回放時斯嘉麗都會不由得心跳加速，直到她點頭才能鬆一口氣。

“我們的暴君今天心情不錯。”飾演女警察的新人演員艾芙麗·張剛剛挨完訓，表情卻並不難過。

她過去做過很多工作，挨罵已經是家常便飯，比起有些人的輕蔑和貶低，薑如初教訓的她不僅不讓她生氣，反而令她覺得自己是被重視的。

片場有些人會戲稱薑如初為“暴君”，但不是出於厭惡。

艾芙麗經常想，應該沒有人會討厭薑如初吧？

被那雙清冷的眼睛盯著，即使對方的語再冷漠，她也隻覺得是自己沒有做到最好。

斯嘉麗無奈地搖搖頭，“是因為你隻NG了二十幾次嗎？”

“是二十一次。”艾芙麗數得很清楚，“我這次進步了。”

她還沒來得及喝水，就聽到助理導演在叫她的名字。

“艾芙麗，導演叫你！”年輕的助理導演站在薑如初身邊，就像她養的卷毛泰迪犬。

艾芙麗連忙放下水杯朝薑如初的方向小跑過去，斯嘉麗想了想，覺得對方有點像是一隻比格。

至於她自己，就勉強做一隻布偶貓好了。

今天的戲份大多都是艾芙麗的，好在新人女演員以前做過雜技演員，體力相當好，動作戲也是一點就透，從上午一直拍到晚上都不會累。

但到了夜裡，薑如初的目光中卻帶上了幾分倦意。她為自己點了一支煙，嗅著淡淡的煙草味，頭腦似乎也清醒了起來。

“學姐，要準備下一幕的拍攝嗎？”助理導演拿著計劃表從片場另一邊跑來，蓬鬆的自來卷一顛一顛，確實很像歡快的小狗。

“布景安排好了？”薑如初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助理導演點點頭。

“都安排好了。”

說完這句話，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學姐不用再休息一下嗎？”

薑如初將煙灰彈落，把燃到一半的香煙斜放在煙灰缸上。

她忽然說道：“把我的包拿過來。”

助理導演聽話地拿起遞給了她。

薑如初骨節分明的手探進去，拿出了一盒淺綠色的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