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公開課的聽眾不僅限於電影學生, 薑如初準備的主題沒有太偏向技術性，而是以懸疑大師希區柯克作為切入點，講解了電影敘事手法和導演獨特的鏡頭語言。

她的嗓音平靜冷淡，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傾聽。在場的電影新生們聽得若有所思, 時不時低下頭做筆記, 在場外看直播的觀眾們本來隻是為了看她而來, 也漸漸被她帶入了那些知名影片的世界。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居然聚精會神地看了一個小時的公開課時都有些驚訝, 難道這就是電影的魅力？

【我在大學聽課半個小時就會走神了, 沒想到剛才居然聽得津津有味……而我明明都沒有看過希區柯克的電影。】

【與其說是電影的魅力，不如說是薑如初的魅力。她如果做教授的話應該也會很受學生歡迎的吧？】

【我覺得學生們應該是又愛又怕才對，彆忘了薑導是究極完美主義者, 她給分一定會很嚴格！】

薑如初的才華從她執導的電影中就能窺見一斑，但當她站在講台上，將影片中那些細節巧思抽絲剝繭地一一講解時，大家才真切地感受到這位年輕導演的出色學識。

申善靜坐在教室前排，微微仰頭看著薑如初, 目光專注。坐在她不遠處的崔宇值也是如此, 看著眉眼昳麗神色淡漠的年輕導演，他很難不流露出愛慕的神色。畢竟再優秀的演員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也不可能表現得毫無破綻，不要說崔宇值了, 就連李正宰也難以掩飾自己一瞬的失神。

在場最開心的莫過於KAFA的校長了，學院裡出了如此優秀的一位校友，他們今年得到的讚助直接增加了30％，生源水平也有提高。今年錄取的新生中不僅有已經小有名氣的新人導演，還有從國外名校回來的海歸畢業生。

KAFA在韓國電影人中頗有名氣，但在海外卻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不是薑如初的話，大概那位學生也不會放棄美國的offer回到國內。

“今天就講到這裡, 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問我。”薑如初將課件翻到最後一頁，看向台下眾人淡淡說道。

KAFA新生中最年輕的一位把手舉得高高的，生怕薑如初看不到他。

台上的女導演目光掃過他的臉，“你有什麼問題？”

這位剛從國外回來的新生眼睛一亮，蹭地站起身來，“我想知道學姐下一部影片需不需要助理導演？我好喜歡你（的作品），想在你身邊學習。”

他自從去年在棕櫚泉短片節上看到了薑如初的作品後就一直關注著她，甚至大學畢業後放棄了本校的研究生offer，轉而選擇報考KAFA。

坐在前面幾排的幾位演員聽到這話，都不約而同黑了臉。

這是哪來的愣頭青，韓語不好就不要隨便說話。

崔宇值倒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用審視的目光去看向那個年輕人，但他卻忍不住有些羨慕。至少對方能夠光明正大地說出那一句話，而他隻敢借著Nala的由頭一次次試探地靠近薑如初。

*

因為《代價》在國外獲得了許多提名和獎項，薑如初也收到了很多來自海外的交流邀約。

不止是國內的影視公司看到了她的潛力，國外的資本也在衡量她的價值。就像之前金榕華所說的，電影是藝術，可電影行業是金錢的遊戲。即使薑如初不是他那樣的商業片導演，她依舊不可能脫離這個大環境。

不過她倒不必擔心什麼，作為第一部長片就拿了戛納最佳導演的天才，薑如初有著自己的籌碼。

好萊塢模式從上個世紀中期開始發展，大型製片廠壟斷了絕大多數資源，但同時也限製了導演的創作自由。而隨著時代發展，獨立電影越來越在大熒幕和各個獎項上展現出自己的存在感，好萊塢製片廠也在順應潮流轉變運作機製，比如二十世紀福克斯和索尼都注資成立了自己的獨立電影公司，他們需要的正是像薑如初一樣具有才華與創造力，又能將藝術化為票房的導演們。

“《代價》在美國的票房突破了千萬美金，這對於外語片來說非常難得。”喬治婭看著坐在眼前的黑發女人，笑著說道，“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故事，我記得影片上映後的幾天，辦公室裡總能聽到同事們討論的聲音。尤其是最後的結尾，我們都有不同的見解。”

她本以為《代價》會是小眾片，卻沒想到市場的反響相當不錯。因為是外語片，它在美國的排片並不多，能拿下千萬的票房已經說明了觀眾對它的接受程度，這也是為什麼喬治婭會邀請薑如初共進晚餐。

她要搶在好萊塢巨頭對薑如初拋出橄欖枝之前和對方見上一面，越大的公司決策就越保守，他們總想著如何得到風險更低的收益，而Viola這樣的小公司卻往往更願意嘗試新的東西。

喬治婭是投資公司出身，如今自己創立了獨立電影公司，她很喜歡薑如初的電影風格，如果有機會的話，也非常願意與她合作。

薑如初聽到她這麼說，微微挑眉，“你認為《代價》的結局意味著什麼？”

喬治婭想了想，說道：“我想，那意味著‘階級的秩序’。”

薑如初沒說她回答的對或不對，隻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和我說說你的公司。”

喬治婭驚喜地看向她，“Viola剛成立不久，但我們的發行運營能力卻已經得到了驗證。而公司的下一步就是參與進影片的前期製作當中，從而為電影量身定做之後的宣傳與商業銷售計劃……”

薑如初並不是需要扶持的新人導演，但她卻是最適合她們合作的人選。喬治婭介紹完自己的公司，說起了她邀請薑如初的目的。

“如果薑如初導演想要打開海外市場，我們會是個很好的選擇。比Viola大的公司給不了導演足夠的獨立性，比我們更小的公司沒有我們的發行渠道。並且，我敢保證在所有的獨立電影公司中，Viola的公關團隊是最好的。”

大公司的金元公關時代已經快要過去了，韋恩斯坦的落幕也給其他人敲了警鐘。Viola的公關與傳統影視公司不同，她們沒有那麼多經費可砸，卻往往能用更小的花費做出更好的效果。

薑如初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是在說奧斯卡？”

喬治婭點頭，“沒錯，我是在說奧斯卡。”

她們的公關團隊已經對學院獎研究已久，之前發行的一部影片就拿到了最佳原創劇本獎，那次成功的嘗試讓她們確信了自己的宣傳方針。

薑如初輕輕笑了笑，“我的故事也許不會是他們想要的。”

她的電影隻屬於她，薑如初不會為了資本妥協，自然也不會為了獎項做出讓步。

喬治婭不是純粹的電影人，但她能夠理解薑如初這樣的藝術家對於自己作品的執著。正因如此，她才會主動找上門來。

“那可不一定。”喬治婭自信地說道。

薑如初漫不經心地舉起酒杯，喬治婭愣了一下，隨後笑著抬起杯子碰了上去。

她的目標與薑如初的不同，但她們目光中都閃爍著相似的野心。

*

薑如初的第二部影片其實早就在構思當中了，隻不過她向來對劇本要求很高，從有故事雛形到最後完成劇本中間還要修改無數次，甚至是推翻重寫。

喬治婭並不乾涉薑如初的創作過程，在這一點上她很識趣，當初樸瓚鬱做製片人都不會對電影指手畫腳，她這個半外行人就更沒有資格說些什麼了。

薑如初對好萊塢沒有太多迷信，這裡創造的輝煌與它曝光的醜聞同樣多，她很難真的喜歡上這個地方。

不過好萊塢對她的關注卻不少。

在Viola接觸過她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家公司找上門來，在被薑如初婉拒後他們也不介意，反正圈子裡兜兜轉轉就是那些人，說不定以後就有合作的機會。

薑如初在獲得了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之後，受到邀請參與一位電影人舉辦的私人派對。

她不是個喜歡社交的人，對吵鬨的聚會更沒有什麼興趣。但鑒於那位電影人的作品還不錯，薑如初沒有拒絕。

喬治婭聽說後就放下手中的工作，決定陪她一起去。

雖說那位導演在業內名聲尚可，沒有什麼負面新聞，不過好萊塢魚龍混雜，喬治婭可不想讓薑如初碰上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黑發女導演走進派對大廳時很快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她隨手從侍應生的托盤上取下兩杯香檳，把其中一杯遞給了站在自己身邊的棕發女人。

薑如初比網上看到的照片更加令人驚豔，尤其是身上冷淡高傲的氣質，很明顯地把她與周圍的人區分開來。

喬治婭注意到四周那些蠢蠢欲動的打量目光，確信自己陪她一同前來是正確的決定。

年輕女導演不隻有美麗和才華，她還承載著許多小演員一步登天的野望。所有這些因素混雜在一起，使得她的魅力就像吸引棕熊的蜂蜜一般，令那些男男女女根本移不開視線。

薑如初穿過人群去向派對主人公問好，其他人的目光就追隨著她走了一路。

“我們剛才還在談論你。”年長一些的導演見到薑如初時開了個玩笑，“我的朋友可一直在怪我沒先把你介紹給他。”

薑如初抬眼，看到對方口中的朋友。

棱角分明的英俊男人笑起來時紳士又溫和，“無意冒犯，我隻是太喜歡《代價》這部電影了。”

“他的意思是說他是單身。”導演在高大的男演員身後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