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力大氣無窮 不要送到石家,就放在這邊……(1 / 1)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 石明誌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家裡來了客人,可不得準備豐盛點兒來招待嗎?雖然這兩個不是客人,但宴席嘛, 沒點兒好東西能算什麼宴席?

可現在再看看時韻面前擺放著的殼子,就忍不住沉默了,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能會吃嗎?

石夫人勉強笑了笑:“阿雲的樣子, 倒不像是見都沒見過。”

她確實是存了給下馬威的心思的,但也並沒有太嚴重,這姐妹倆就算是前面十三年沒見過,但這來京城也有快一個月了,能沒去酒樓見識過嗎?

不會吃總會模仿吧?

“讓您失望了, 我雖然沒見過,但我確實是會吃。”時韻笑嗬嗬的, 半點兒不惱:“書上什麼都有,夫人竟是連這個都不知道, 難怪之前我瞧著兩個弟弟有點兒……”

她挑挑眉,像是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哦,也是兩個弟弟年紀還小, 等長大了, 自然就讀書多了。”

石夫人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石珍珠抿抿唇,為親娘出頭:“你倒是看書不少, 不是說以前是受虐待嗎?連飯都吃不飽的嗎?那你哪兒來的時間看書?你又是在哪兒找的書看?”

“哦,我在陳家看的書,陳家的書挺多的,畢竟家裡也有男孩兒要讀書。”時韻不慌不忙的說道:“也是老天垂憐, 竟是讓我看過的書都派上了用場了,可見啊,這人啊,還是不能作惡,否則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時韻不給石珍珠繼續說話的機會,隻轉頭看石老太:“我都懷疑我這爹不是你親生的,否則你說說,為什麼你家這彆的人,都是如此……”

她挑了挑眉,沒將剩下的說出口,但是她越不說,越是讓人覺得屈辱難堪。

石明誌臉色也鐵青,喝一聲:“石雲!我說了,好歹她是長輩……”

“我吃飽了。”時韻打斷他的話,招呼石靜:“快些吃,我現下有些累了,咱們等會兒回去先好好睡一覺。”

石靜忙點頭,加快速度,時韻幫她剝好的螃蟹和大蝦之類的,她就當點心吃,其餘時候,多是吃肉,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實驗,這姐妹倆是早發現了,吃肉吃飯能有飽腹感,尤其是肉,瘦肉更好。所以但凡吃飯,這個肉,必得是要先吃,多吃,吃的八分飽了,才能再吃彆的。

也幸好呢,石家並不是特彆有錢人家,所以那些作為下馬威的螃蟹之類的,也不是很多,還有七八成的飯菜都是雞鴨魚肉之類的。

時韻剛才就偷偷的將自己的那份兒給送到了石靜跟前,石靜這會兒埋頭苦吃,不到一刻鐘,抬頭:“好了,吃飽了。”

時韻起身,伸手捂著額頭,一臉的搖搖欲墜:“石大人,石夫人,不好意思,我這身體實在是不爭氣,今兒白天忙活了一整天,現下又看見了不乾淨東西,心裡憋悶,怕是這會兒不能多陪著了。”

石明誌想說什麼說不出來,石夫人沉默了片刻隻好笑道:“那你們姐妹先回去休息,快些去吧。”

等這姐妹倆走了,石珍珠才說道:“餓死鬼投胎!”

她們兩個面前的桌子上,可是吃的一乾二淨的,連白米飯都沒了。

石老太直接發飆:“沒教養的狗雜種,兩個白眼狼的賤皮子……”汙言穢語,聽的石夫人直皺眉,她雖然不喜歡這兩個女孩兒,但相比起來,她是更不喜歡這個出口成臟的老太婆的。之所以用下馬威,也是想告訴這兩個女孩兒,這家裡能當家作主的是誰。可彆以為這石家是那鄉下地方,任由她們撒潑。

畢竟,這兩個女孩兒聽起來是挺可憐,但後面做出來的那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在告訴彆人,她們是不好惹的,一點兒都不像是能壓得住脾氣受委屈的。

可她石夫人要的,是溫順聽話乖巧懂事,讓她往東她不能往西的女孩兒,這樣一來,她才能最大限度的將這兩個女孩兒的利益挖掘出來。要是來兩個不聽話的,你讓她乾什麼她非得不乾,你不讓做的非得去做,那就不是養了兩個女孩兒,那是弄了兩個祖宗回來。

她堂堂王家姑娘,連婆婆都不曾伺候過,現在要來伺候兩個祖宗?開玩笑呢,所以,必得先用下馬威將人給鎮住,然後才好拿捏。但是沒想到,開局不利,這兩個根本不像是她想的那樣好拿捏。

越是如此,石夫人越是覺得,必得再想個法子才行,就算是一朵花,也得是先修剪一下,將外面的毛刺都給剪掉才行。

聽不得老太婆那下流肮臟的話,石夫人乾脆打斷:“時候不早了,快些用飯吧,這今兒忙忙活活一天的,確實是累,早些回去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石老太一句話沒說完,被憋住,又要石明誌,原想著讓兒子幫著出頭,可石明誌看也不看她,隻招呼兒女們:“你們也瞧見了,那兩個不是願意受委屈的好脾氣人,日後你們少讓她們跟前去,你們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尤其是兩個兒子:“連個女孩兒都不如,你們可有臉,日後就住在前院好好讀書,沒事兒少上後院來。”

石夫人張張嘴,但想到多讀書確實是為兒子好,就又不說話了。

至於石珍珠,她是不想女兒多和那兩個潑皮無賴接觸的,就問石明誌:“不如先送了珍珠去王家?正好王家也請了女先生,珍珠這個年紀,也該多讀書。”

石明誌想了想,就點頭應了:“回頭這束脩,你該給就給,不要讓孩子被人議論。再者,那兩個……也該請個教養嬤嬤,脾氣這樣大,日後可不好說親。”

石夫人有些頭疼的應下來了:“我再尋摸尋摸吧。”

接下來就是無人說話了,該吃飯的吃飯,吃完飯的那兩個,也舒舒服服的在泡澡——這條件可比外面好多了,灶台上的熱水是隨時都有的,大戶人家,不差這點兒柴火。

時韻和石靜就此在石家住下來了,前兩天她們也沒怎麼出院子,也不知道石明誌是如何勸說石老太的,反正石老太也沒到門口去叫罵,兩方都是安安靜靜的。

廚房裡也每日裡按時送飯菜,石夫人也不過問,就像是這兩個人,被遺忘了一樣。

石蕊一開始還有些著急:“咱們該不會是被禁足了吧?還能不能出門?”

時韻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一邊慢吞吞的說道:“著急什麼,若是當真被禁足了,我們也不用擔心,趁著這機會,該學習就學習,你學到手的東西總不會辜負你的。對了,姐姐,我有個想法。”

石靜正在看書,這會兒就側頭看她,時韻笑眯眯的:“我總覺得你那一身力氣,要是不好好用起來,就是白白浪費,所以我想著,是不是給你請個習武的師傅。”

石靜眨眨眼:“習武?”

“是啊,石蕊呢,就每天學算賬,日後咱們外面的事兒,就要交給石蕊了。”這話也不是白說的,就是專門提點石蕊的,她日後隻要忠心不變,就總有一個前程。

“我呢,就這身體,我也沒什麼野心,所以也不打算做什麼。但是你呢?”時韻伸手將旁邊的一個包裹給拽過來,打開,裡面放著的是朝廷律法,她之前抽空買的,這東西不好買,尋常書鋪還沒有,她是給之前的一個買胭脂水粉的客戶送了好幾套的東西,才得了指點,買了這麼一套書回來。

“前些年,朝廷是有女衛的。女衛是專門保護皇後娘娘。”時韻給她解釋:“女衛是有品級的,就和羽林衛差不多。□□的時候,這些女衛還備受重用,因為皇後娘娘也會時常出宮什麼的,但到現在,皇後的權利受到限製……”

這麼說吧,□□開國的時候,最是繁忙的時候 ,夫妻一體,有些時候皇上顧不上的事情,皇後就得出面。

比如說,□□在前面打仗,後面出現什麼□□之類的,□□趕不及,那就會讓皇後出面去鎮壓。女衛在這種時候,就很派得上用場了。當然,□□當年和皇後十分恩愛,並不會忌諱皇後掌權,女衛的權利,也就不比羽林衛低了。

但是朝廷發展到現在,因為國泰民安,所以皇後的權利,就開始慢慢減少,甚至,有些皇後一輩子都不曾出過皇宮,就比如說現下皇上的親娘,先太後娘娘。

不出宮自然也就用不上女衛了,但她不用女衛,並不表示女衛這個存在就沒有了,就取消了。先太後是直接將女衛分散了,出嫁的公主身邊也是有那麼幾個女衛的。

一般來說,女衛都是從平民女子,還有小官兒家裡挑選。石家的身份,也還可以,石靜若是願意去,大約也是能選得上的。

“但是,我並不是說讓姐姐去討好那些個貴女,我們是以女衛為跳板……”時韻笑了笑,又拽了一本雜記過來:“這個人的故事,我給大姐講一下?”

這是□□皇後身邊的女衛,因著能力出眾,最後成了本朝女將軍的一個故事。

當然,時韻就是講一講,最後到底如何選擇,那是石靜的事兒。石靜若是隻願意平靜普通的活著,她就幫石靜掃除石家這個障礙,給她挑選個她喜歡的良人。石靜若是不甘願讓自己的金手指埋沒,這女衛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先給皇後做女衛,得皇後信任,哪怕是日後不上戰場,中途改嫁人了,那有皇後的看重和信任,嫁的人也必然不是俗人,也必定不會太過於欺負她。

石靜在開始聽之前,猶猶豫豫的問道:“你之前總看書,就是在找這些東西?”

時韻笑眯眯的搖頭:“也不是,更多的是在給咱們尋找機會。我說過我是不願意嫁人拖累彆人的,那麼,我就要看看朝廷是不是允許立女戶,女戶的規矩又是什麼。若是不能立,我有沒有彆的辦法能獨立出來,總不能一輩子呆在石家。再者,咱們既然做有生意,那多看看律法書也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一來是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二來也該知道賦稅的事兒,三來,咱們這樣的身份,商戶人家的身份,有沒有什麼區彆聯係,有沒有什麼好處壞處。”

時韻慢吞吞的說道,石靜恍然大悟,趕緊點頭,難怪總覺得自家妹妹最近看書的時間很多。

時韻一開始講起來,不光是石靜認真聽起來了,就是旁邊石蕊,也忍不住湊過來跟著聽起來。她雖然不能做個女將軍女衛,但若是能學到點兒什麼,也算是自己的福氣了。

這邊關起門來過日子,那邊很快就打算讓石老太回去了。

時韻聽著一言半語的,就趁著石老太沒走,親自去了一趟。石靜不放心,也跟著去了。

“你來做什麼?”石老太沒好氣,看時韻的眼神就像是刀子,恨不能一刀紮過來,直接將人給滅掉算了。

時韻笑眯眯的:“來找你解惑,你這一回鄉下,再回來就難了,你若是能好好的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想辦法,讓你留在京城,你覺得如何?”

石老太眯著眼睛打量時韻,半晌之後冷笑:“我倒是小看你了,原先在家,你畏畏縮縮的像是個老鼠,沒想到,倒是咬人的狗。”

鄉下有一句俗語,咬人的狗不叫。

“我若是不安安分分的,如何能長大呢?所以你現在,到底想不想留在京城?”時韻問道,她原先就不是真心要逼迫石明誌將石老太給打發的,隻是提出一個條件。

石老太隻有在沒路能走的情況下,才能轉頭再來答應她的條件。

再者說了,她讓石老太回去做什麼呢?安心做個鄉下有錢老太太,吃香的喝辣的,再買個人來伺候著?她想給姐妹倆報仇,就必得要將石老太留在京城啊。

石老太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要問什麼?”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石明誌非得死。”時韻伸出手指,這個問題她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若說是石明誌考上了,做官了,看不上陳娘子了,想要迎娶高門大戶的女兒,那隻要除掉陳娘子就可以了,為什麼非得要將死訊傳的遍地都知呢?

“第二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石明誌沒死的。”時韻伸出第二個手指頭,這個是為了印證石明誌的話。當然了,人母子兩個可能是早就商量過,說辭十之八九是前後一致的,時韻這個問題很大概率上是得不到什麼啟發的,但是,不問問如何知道呢?

“第三個問題,我們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妨礙到石明誌的前程,為什麼我們非得死呢?”時韻再伸出來一根手指頭,若是實在是不願意她們兩個影響石明誌的前程,那過繼給老二老三家不也行嗎?說是前頭原配留下的,也並沒有多大妨礙,反正不是男孩兒,不會繼承家產,隻要一筆嫁妝就能打發的事兒。

“暫且隻這三個問題。”時韻說道,擺擺手打算石老太張開的嘴巴:“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是你得知道,你這次回去了,這輩子,都彆想再來京城了,石明誌不會答應,我和我姐姐也不會答應。你若是不信,儘可以試試。”

“你估計以為你回鄉下還能有好日子過,像是地主老太太一樣享福,那麼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名聲,在整個清河鎮都已經壞了,人人都知道你是為了兒子的前程就害死了陳娘子的,人人都知道你虐待兩個孫女。再者,陳家就在清河鎮,你覺得,陳家會允許你有好日子過嗎?”

“你若是回去,那就是人人喊打的遭遇,你留在京城,才是享福的日子。我和我姐姐再如何,為了名聲,也不會打罵你的對不對?你有沒有看過彆人家的老太太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吃喝不重要,穿著打扮也不重要,有人伺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做官的兒子,每日裡得來請安,這是朝廷規定的孝道。做兒媳婦的,你要她站著伺候你吃飯,她就得站著伺候你吃完。你夜裡覺得丫鬟伺候的不好,也可以讓兒媳婦親自來端夜壺。孫子孫女,你覺得哪個得心意,就可以養在你院子裡。”

時韻一句句的描繪,給石老太這個鄉下老太太,勾勒出一副絕美的畫面——她坐在桌子旁邊吃飯,石夫人站在旁邊恭恭敬敬的拿著筷子給她夾菜,石珍珠抱著她胳膊撒嬌,兩個小子坐在下面哄她開心。

這個場景,石老太是做夢都不敢夢見的,可現在,一點點兒的展現在了她面前。

她從來不知道,做老太太,原來是這樣做的。

“你也彆怕石明誌是做官的,石夫人是官家小姐,他們啊,都得聽皇上皇後的,皇上皇後若是覺得他們不孝順,那他們的前程可就算到頭了。這京城裡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皇後的耳目,他們夫妻,絕不敢不孝。”

時韻也不緊逼,她問完了也就走了。前腳走,後腳石明誌就過來了,見是老太坐在那兒木雕一樣,就皺眉:“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石老太轉頭看他,好一會兒才語調奇怪的說道:“你進屋不是該先問我安的嗎?那戲文裡都是這樣唱的,在外面不管當多大的官兒,回來都要先給親娘請安,晚上親自端洗腳水,早上親自洗臉,你這一臉不耐煩的,是對親娘的態度嗎?”

洗腳水什麼的,石老太並不真的知道,她就是看戲的時候見過,聽時韻的話之後又自己猜測了。

那皇上皇後都說了,孝道十分重要。那戲裡也唱了,臥冰求鯉,黃香溫席,蘆衣順母,鹿乳奉親……哦,她當然是說不出這幾個詞兒的,但是故事大致還是知道的。石老大年幼時候,三字經之後,就學了這個。

既然孝道這麼重要,那自家這長子,哪怕是做官了,也得聽自己的話的吧?也得伺候自己,奉養自己的吧?

石明誌沒想到石老太問出這麼個問題,停頓了一下才皺眉:“我沒有不耐煩,外面事情多,又煩心,我這是操心外面的事情呢。再者,家裡也有下人,端茶倒水,你吩咐人做就是了,何必非得等我?孝道這事兒,論心不論跡,我有孝心,並且讓人將你伺候的周到妥帖,讓你衣食無憂,不用操心,就已經是孝順了。”

什麼論心不論跡,論跡不論心,石老太是聽不懂的。她沒讀過書,石明誌隻要一扯這種話,她就有些反應不過來。

所以,石明誌這到底是孝還是不孝?自己能不能從這孝道方面來拿捏他?

論起來聰明智慧,石老太到底是見識少了些,石明誌又說道:“就是你到外面去找人來看看,我這孝道方面,也並無虧損。但我得提醒你,日後在外人面前,最好是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母慈則子孝,我做了什麼彆人能看得見,也不至於會誤會我,你做了什麼,彆人也能看得見,你若是先損了慈心,那我孝不孝的,也沒多少人會在意。你總對外人說這些,說得多了,彆人也隻以為你是要拿捏我。”

心思被石明誌給放在了明面上,石老太那臉色就變了變。

石明誌瞧著,就知道定然是有人來提點了,否則就這麼個鄉下老太,能知道什麼以孝治天下的理兒?他也不用問,隻在心裡將來這兒的人給篩選一下,就知道了是誰來說了什麼話了。

就是有點兒疑惑,像是時韻和石靜這個年紀,不正是非黑即白的年紀嗎?尤其是之前為了陳娘子的事兒,時韻還打算去告官,這嫉惡如仇,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難道不應該是對虐待過她們姐妹的人,恨之入骨的嗎?

還是說,她恨的,是整個石家,想將老太留下來是想讓她來折騰整個石家,壞了整個石家的前程?

這麼一會兒功夫,石明誌心裡已經轉了好幾種猜測。但面上,他卻是半分不漏,隻繼續說道:“這世上的事情,不是隻一沒二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個因果,娘你若是覺得不孝這兩個字好用,那我再給你講講這不孝的事兒?”

這京城裡自然也有人是不願意被孝順這兩個字給束縛住的。

石老太在接連聽了幾個死了生蛆也沒人管,生病不能動隻能被紮針,任由孩子做主給開膛破腹的故事之後,那鄉下無知老太太的害怕就再生出來了。

幸好,幸好她沒被石雲那死丫頭給說動了,否則這會兒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她原本也是被時韻描述的美好畫面給蠱惑了,萬沒想到,這城裡人想要折磨人,那手段可太多了。

但是,石老太心裡又有些舍不得——被人伺候,被人尊重,被人喊一聲老太太老祖宗,穿紅戴綠,穿金戴銀,這可是她做夢都想要的生活,就這麼罷休嗎?

“你之前非得送我走是因為那兩個人死丫頭容不得我,可現下,若是她們願意我留下呢?”石老太用她的腦袋想了半天,總算是想到了一條路:“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你們這府裡,管家什麼的,我也不插手,反正我也不會,我隻要每天裡有吃的喝的就行了,你能留下我嗎?”

猜測到時韻的用意,那石明誌就更不允許石老太留下了。一個聰明伶俐想法百出,一個心狠手辣腦子簡單,這兩人放在一起,他敢說,就連石夫人,怕是都經不住她們折騰。

看到石明誌的臉色,石老太的眼神就暗淡下來了,她是真的想留下來。

辛辛苦苦將孩子送去讀書是為了什麼?現在眼看果實已經成熟,結果她卻隻能站在一邊乾看著,彆說是品嘗了,竟是連摸一下都不允許……那她之前那幾十年的勞苦是為了什麼?

不提石老太一心憋悶,隻說時韻這姐妹倆。

石靜是很不明白為什麼要留下石老太的,但她隻在事後才問,時韻笑眯眯的捏了捏她頭發:“一個是為了解惑,之前我不是說了嗎?為什麼非得要石明誌死呢?再有一個呢,是為了平衡石夫人,前兩天那個宴席你也看出來了,石夫人怕是也想法子要拿捏我們,我雖然不知道她要用什麼法子,但不過是那幾種。這府裡能和石夫人對抗的有幾個?”

石珍珠幾個是晚輩,再者那是人家的親娘,除非是腦子壞掉了,否則哪個人放著親娘不幫去幫著外人?

石明誌呢,可以說是隻要將石靜和時韻兩個弄回來,基本上就已經沒什麼可顧慮的了。哪怕是外面再說他對石靜時韻不好,他也能一臉無奈的說是鄉下多年,兩個女兒沒規矩不願意學之類的。

大面兒上的妨礙,他已經是清除乾淨了。指望他對石靜時韻有幾分父親的疼愛,那還不如做夢來的更快,這種情況下,你說他會幫著誰?

一圈數下來,能利用的,也就是一個天然的婆媳對立的身份了。

說實話,這天底下,婆媳之間如同親生母女的,時韻隻在網上看見過這樣的段子。實際的生活中,她是一個都沒瞧見過,最最親近的婆媳關係,也就是做婆婆的負責照顧孩子做飯伺候一家人,兒媳婦兒每個月給點兒生活費再給點兒辛苦費這種了。

那還是現代社會呢,換到了這古代,時韻經曆的這都是第三個世界了,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從沒有親如母女的婆媳。

“單一個石夫人,我們礙於孝道,不好去反抗。單一個石老太,我們也不能乾脆利落的將人給殺掉,那倒不如想法子將這兩個給湊到一起。”時韻笑著說道,石靜皺了皺眉:“那你就不怕她們兩個聯手了?”

“所以你要用這法子的時候,定要確認好了,這兩個之間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的,就算是能結成同盟,也得有縫隙來將這同盟給破掉才行。”時韻說道,淡淡然:“這兩個人之間最不能調和的矛盾是什麼,你回頭仔細想一想。”

石靜果然開始沉思起來,先從兩個人的共同利益開始考慮,再從她們的利益不同點開始想。

一直想到石老太回清河鎮,不用時韻提醒,石靜就能察覺的出來,石夫人好像整個人都略有些輕鬆了,就好像是身上的一塊兒大石頭被挪開了。

石靜還沒來得及找時韻說自己的所思所想,石夫人就先將她們兩個給叫過去了:“之前你們父親說,先給你們找個教養嬤嬤,我說你們兩個剛回來,不如先放一放,等你們適應了家裡的生活再說這教養嬤嬤的事兒。”

本來,石夫人是打算用國公府的宴會這事兒,來逼迫她們兩個自己提出教養嬤嬤的事兒的。但沒想到,石靜和時韻壓根不接茬,根本不打算去。接連幾天,都沒有提起什麼宴會的事兒來。

所以,石夫人現下隻能是借著石明誌的話提起來了。

“日後你們總要出門和彆人來往,若是規矩方便出了差池,難免被人笑話指點。”石夫人說道,頓了頓:“那些個小姑娘們要是嘲笑起來彆人,那可尖酸著呢。再者,不管是官宦之家,還是彆的什麼有錢的人家,挑選媳婦兒,總要那規矩好的,你們若是有個規矩不好的名聲,這婚事也就成了問題了。”

石夫人慢條斯理,一邊說,一邊示意她們兩個看:“彆的不說,就這茶水,你們可能做到?”

時韻能,但是石靜不能,石靜力氣大,倒茶的時候總容易讓茶水下落的太急,然後就會將上面的花兒給砸破。現下時韻猛然就想到了一個事兒——若是用這個來訓練石靜的力氣掌控,是不是也算個法子?

她垂下眼簾去想這個可能性,石靜倒是老實,對石夫人搖頭:“不能。”

“嬤嬤也不光是教導規矩,這些個東西,也是要教的。”石夫人說道:“若是學不會這些,你日後,可是連個可交際的人都沒有。”

“咳咳咳。”不等石夫人說完,時韻就咳嗽起來,石夫人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轉頭看她。

時韻笑眯眯的道歉:“也不是故意打斷夫人的話的,隻是我這身體,實在是不爭氣,還請夫人見諒。”

石夫人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你們可以叫我母親,叫夫人有些太生分了。不管前事如何,現下咱們都是一家人了。若是再這樣生分,讓人知道了,豈不是笑話?”

至於石大人那邊,喊老爺也可以,京城裡也有這樣的人家的。

時韻抿抿唇,點頭:“好,那就聽母親的,母親。”

石靜也跟著喊:“母親。”一個稱呼而已,也不多為難人。

“回頭我帶你到王家去一趟,也認認你們外祖父和外祖母。到時候,請你們外祖父下帖子,請了陳太醫去一趟,你這身體,好好養著,也是沒什麼大礙的,你彆多操心。”石夫人一臉慈愛的說道,時韻乖巧點頭:“那就多勞母親費心了。”

“請教養嬤嬤這事兒,我們姐妹之前都是在鄉下生活,也不知道這事兒是個什麼說法,您是長輩,您也隻管看著辦就是了。”時韻客客氣氣的,隻是,還有要求:“但還請母親多打聽打聽,請個性子溫和些的,要不然就我這身體,若是三天兩頭的生病,光是藥錢也是一大筆開銷了。”

“我知道家裡不少這些銀子,但我心裡過意不去。”時韻笑著說道,石靜跟著點頭:“是得請個溫和的,要不然……”她萬一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將人給暴打一頓,那醫藥費也挺貴。

石靜沒說完,石夫人也沒去猜測後半句,隻點頭應道:“那成,回頭就給你們多打聽打聽。再者,我見你們這幾日裡都不如何出門,可是不願意走動?要我說,每日裡你們多走動一下也是好的,一來呢,是消消食兒,二來,自家府邸,若是不熟悉,哪日裡輪到你們做主人家宴客了,可不就要出醜了嗎?”

時韻點頭:“母親說的是,不過,我們怕是也沒多少時間去逛園子,我和我姐姐,本來就因著前面十來年耽誤了讀書寫字,現下怕是要比彆人更努力十來倍才能趕得上。這得空了,還要讀書寫字呢,母親也並不用很擔心我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呢。”

石夫人頓了頓,才說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京城裡的女孩兒,隻要認字就成,還是管家算賬這事兒,更要緊些。”

“多謝母親提點,不過我倒是不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說這話的,怕是眼光短淺見識淺薄。女子嫁人之後,生兒育女,教養孩子,俗話說,三歲看老,那孩子小時候好不好,全看做母親的教導。”

“若是無才便是德,如何教導孩子?隻這一條,就能證明這話說的沒意思了。真要信了的,才是沒有見識呢。”時韻挑了挑眉說道,石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讀書多了,容易移了性情,身為女子,隻生養兒女,管家理事,足以。彆的,不要多想。”

讀書多了容易想的多,想得多就容易出事兒。

就比如前朝的時候,有個女孩兒就讀書多了,覺得自己比男人更優秀,不光是寫文章大肆抨擊男人,還總拋頭露面到處管事兒鬨事兒,最後落得個被火燒死的下場。

石夫人擺擺手,不讓時韻再開口:“好了,前人若是沒經驗教訓,何必留下這麼一句話呢?女孩子嘛,識的幾個字,能記賬算賬,就可以了,讀書太多也不是好事兒。行了,你們兩個也先回去吧,再過兩天,我帶你們往王家去一趟。”

時韻和石靜就隻好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明天我想和姐姐去一趟陳家,我們姐妹回來也有三天了,我舅舅心裡必定惦念。”

石夫人想了想就應了下來。

到了第二天,姐妹兩個就坐了馬車往陳家去。陳老爺這兩天是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裡等著呢,一聽信兒,趕緊過來,不等人下來就扒著馬車打量:“看著瘦了點兒……”

時韻嘴角抽了抽,也就這麼幾天功夫,石家那飯菜雖然不算上等,卻也天天是白米飯有肉有菜的,如何幾天就能看出來胖瘦了?

她也不反駁,扶著石靜的手下來,給陳老爺行禮:“舅舅這兩日是不是也沒睡好?瞧著有幾分憔悴。”

陳老爺歎氣:“我這一閉眼,就夢見你們娘親,要不然就是夢見你們兩個可憐巴巴沒飯吃,不過現下看見你們臉色還好,我也就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時韻和石靜陪著陳老爺一起往裡走,走到屋子裡落座了,時韻才說請武師傅的事兒來:“我姐姐這一身力氣,若是能習武,日後不管石家如何,她就總還能有一條路走。”

陳老爺不知道什麼女衛不女衛的事兒,但是他做生意的,見多識廣,最知道一件事兒——人有一個能拿到出手的本事,這一輩子就算是穩了。

無論什麼時候,靠人不如靠己,你自己有一技之長,就永遠不會餓死。不管是窮人還是有錢人,有權有勢的,都是如此。

所以對時韻的說法,他是立馬就點頭的:“你說的有道理,那這武師傅,我幫你們找一找?要說習武,最好找的其實是男的,但你們又是沒出閣的女孩子,這就有些不太好辦。”

他摸著下巴沉吟,好一會兒,一拍手:“也不算特彆為難,這鏢局,總有女的武師傅,我回頭去打聽打聽。”

“不要送到石家,就放在這邊,我們姐妹得空了就過來,也算是有個能喘口氣的地方。”時韻忙說道,陳老爺也應了下來。接下來就是仔細打聽這姐妹倆在石家的日子了,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問的十分詳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