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1 / 1)

原來我該成仙呀 羽萌 7213 字 8個月前

相隔不到兩日,一身女官服飾的雲寧就乘騎快馬,抵達揚州。

她這次從長公主身邊日漸繁雜的事務中勉強抽身,實在是因為妹妹雲眠發現的情況太過怪異。當然,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之前白家的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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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白山雨發難太急,他們竟沒能保下白海東。

“姐姐!”

雲眠在驛館迎接她,姐妹兩個都是利落實乾的人,短暫寒暄後,片刻都不耽誤,一齊趕向碼頭。

碼頭上已經處處是殘船,許多船隻被拆開,擱置在烈日下暴曬。有些富有經驗的船工守在旁邊,神情懊喪,偶爾相互交談,見雲眠帶著一名官服女子趕來,這些船工的眼睛都亮了。

“二小姐!大小姐!”

他們在雲眠的引導下,向雲寧見禮,場面話不多說,立刻開始介紹如今的情況。

“最開始我們隻以為是一種肉蟲,卻不想用刀子細細剖了看了,才察覺這竟是某種貝類。這種貝將背上的甲殼褪去大半,隻為了鑽木求生。”

船工看著眼前這些拆開的船,眼中全是痛色。

“它們一胎產子萬萬,不可計數,增長速度極快。且專蛀船體,碼頭上現如今已經亂成一團,那些能去遠洋的大船或深或淺,都遭它們所蛀,損失不可勝計。”

雲寧越聽,眉心皺得越緊。

“可曾嘗試滅殺過?”

“當然。”船工連忙答道,“用了多種滅殺方法,可惜均不奏效,少數能見效的,又難以根除。”

正當他們彙報情況之時,幾名年輕船工攙著一位顫巍巍的老者,緩緩而來。老者面頰黝黑,有烈日暴曬的痕跡,一看就是早年漂泊海上的船工。

“我們把齊爺請來了,他說他曾見過這種貝。”

雲寧連忙以禮相待,請老船工為他們解惑。老船工已經十分衰弱,從年輕人手裡接過貝的軟肉,在指尖上碾碎了,細細觀察,良久才下結論。

“我確實在異邦見過這種怪異的妖貝,當地人稱之為‘鑿船貝’。”老船工渾濁的眼睛裡現出回憶的神色,“當年我追隨白家老爺子一同出海,這種貝跟著到了我們船上。索性老家主知曉其中厲害,當場選擇棄船,這才沒有將這種海外妖貝帶回揚州。”

雲眠聽他緩緩敘述,靜思一會兒,忍不住追問。

“可是,若有當地這種這種妖貝,本地的船隻應當也出不了海才對,怎麼聽您的敘述,他們還能以木船往來溝通呢?”

“因為當地有一種仙鳥,天生就會神仙才會的穿障之術。”

老船工回憶著曾經見過的神異場景。

“我與老家主曾經見過,子夜時分,那種仙鳥就大群大群穿船而過,在船裡遇上這種貝,就把它吃掉。這樣一來,就算不能根除,也不至於讓這種貝繁衍太多。”

頓了頓,老船工竭力繼續說道:“揚州本地,也有這種仙鳥……”

雲寧雲眠兩姐妹還來不及高興,

就聽他呼吸急促地繼續說下去。

“然而,先皇崇尚問道求仙,引得民間服丹求仙之風也日日隆重。一些人聽說本地有這種神奇的仙鳥,往往拖家帶口來抓,或誘或騙,偷偷抓回去吃,以求成仙……”

在眾人幾乎凝固的注視下,他重重喘息,顫抖著伸出手輕擺,悵恨難言。

“現如今……已經絕跡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白海東在瀛洲的海灘上靜靜看海,這樣的舉動他已經持續了好幾日。

白浪推著月貝從海淵底下而來,推遠了紅塵,推惘了心。他愣愣地坐在礁石上,身旁是隨手撿拾的奇珍異寶,聚成一小堆,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拿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做什麼。

九殿下沒有答應他成仙的請求,隻說讓他再想想。白海東並不曾因此生出怨懟,隻是他並不知曉自己還能如何做,自己還差在何處。

風吹骨鈴作響,白海東茫然回頭,一名腰佩骨鈴的仙人正向他緩步而來。

“你就是星主救回來的凡人?”那名仙人向他走來,寬袍披發,行止落拓,“你看起來有心事。”

白海東愣怔半晌,“啊”了一聲,連忙起身給仙人見禮。骨鈴仙人瞧著並不怎麼在意這些虛禮,隨意一擺手,就在白海東旁邊的礁石上坐了下來。

“在瀛洲,星主禮遇你。你身上穿的是鮫絲,是鮫人一族給仙山的獻禮;你腰上佩的,是霞玉,取自有火燒雲的日子裡天邊滴下的濃露;你每日每餐,吞金飲玉,凡人食一口就能延壽十年……”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白海東。

“如此神仙日子,凡人,你為何還會煩惱?”

“我……”白海東怔怔的,“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呢?”仙人耐心十足。

紅塵中事短暫地從白海東眼前一閃而過,他將那些強行丟開,給眼前這個陌生的仙人下拜,言辭懇切,眼神茫然。

“求仙人教教我,如何才能成仙?如何才能斷情絕愛?”

仙人一抬手,白海東就拜不下去了。他看著那名仙人從礁石上起身,心中就是一慌,以為自己做錯什麼觸怒了對方。

“仙人……”

“你以為成仙要斷情絕愛嗎?”骨鈴仙人幽幽說道,“凡間的事,都忘記了?”

白海東想說他真的忘了,他可以去忘,可是嘴還沒有張開,他就驚覺自己掌心似有痛意。他低頭,發現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刺破了掌心,鮮血正從指縫間流淌出來,一滴一滴滲入白沙之中。

……不是忘記了。

……從來不是忘記了。

他嗚咽著把自己蜷縮起來,染血的雙手抱住頭,用力捶打。那個卑劣的自己就站在面前,肯本不是忘了,他是怕了。

他怕再吃紅塵的苦頭,怕再經曆一次同樣的失敗,怕見那些害他的人,愧見那些恨他的人,恨見自己,恨見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

仙人靜靜地看著他,由他發泄,

等他的情緒稍稍平複,問道:

“你想不想看看凡間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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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東瞪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最終咬牙。

“求仙人示我。”

仙人於是輕搖骨鈴,在白海東面前,水光如漣漪浮現,讓他看見了人間在他離開後的景象——

他看到白山雨小人得誌,一邊著手拔除曾在他們父子兩個手下做事的老人,甚至清退了大量勤勤懇懇與白家相伴數十年的船工。他還大肆購買奇珍異寶,揮霍家產,宴飲歡樂。

阿諛奉承之人頃刻堆積在白山雨身邊,說著不要錢的好聽話,如蛀蟲一般啃食白家幾百年數代人艱苦打拚的基業。不消幾月,白家上下就烏煙瘴氣,怨聲載道。

仙人將視角拉遠,碼頭上大船頹落,妖貝橫行,民不聊生。貴族少女提著裙角站在這片荒涼中,鬢發微亂,憂心如焚。

見白海東面頰抽動,有所觸動,仙人淡然再搖骨鈴,這次鈴聲如絲線,追溯過往的畫面。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白家一處偏僻的院落中,白山雨勒緊白家家主的脖頸,雪亮的閃電映照他猙獰的神色。

“哥哥啊,對不住,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白家家主之位!”

白家主怒目圓睜,拚命掙紮,然而不知白山雨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力氣,竟能鉗製著他絲毫不動。

“白海東那小子,個性天真,重視親緣,不足為懼。先弄死你,再弄死他!”

異邦人在角落裡冷冷看著這場血親相殘的戲碼,等到白家主徹底斷氣,他才緩緩走上前來查看。白山雨做倒在一邊,呼呼喘氣,一張大力符從他身上滑落。

確認白家主已無氣息,異邦人的手拂過白家主的脖頸,那些掐痕就統統消失不見。他又點在對方的腹部,這樣一來,毒.藥的痕跡也無從追溯。

白家主擔憂親子,到死都沒能閉上眼睛。

一聲悶響,骨鈴奏出的畫面消散,白海東一拳錘在了旁邊的礁石上,雙目充血,憤恨交加。他一拳又一拳地在礁石上捶打,指節已經露出森森白骨,他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眼中全是刻骨的仇恨。

仙人靜默地看著這一幕,緩緩問道:

“如今,你還要成仙嗎?”

白海東頓時咆哮。

“如今我還成什麼仙!知曉了這些我還成仙,我便是天上地下第一等的孬種!”

他恨得血淚淌了滿臉,原來他不是不恨,原來他隻是害怕,他怕再敗在白山雨手下,再灰溜溜夾著尾巴看對方得誌光鮮的樣子。

可是有些血仇,就算報不了,也必須去報!他也許無法讓白山雨大廈傾倒,可是匹夫一怒,尚且能血濺五步,無論如何,他都至少要把白山雨拖進阿鼻地獄裡!

還有那個異邦人……害死父親的幫凶……亦是他的仇敵!

神仙又何妨?能人異士又何妨?不論他是誰,都得血債血償!

“我要去複仇……我要回人間……”海商家的少主血淚滾滾,嘴唇咬裂,形如厲鬼,“就算淪落入泥裡,就算遍身染血,我也要回去!去複仇!讓我的仇人不得好死!”

見他這幅癲狂情態,骨鈴仙人反倒喃喃出聲。

“這反倒近了。”

先前的白海東離“仙”之一字,太遠,如今倒跨過了一道坎,往正確的路上偏了偏。

“如此,你就帶著此刻的決心與恨意,去尋你的九殿下吧。”

仙人俯首在恨意滿腔的凡子身旁,低聲說道,那聲音不似神仙,更像魔魅,說不出的引誘。

“星主心善,與你有舊,又有大法力。”

“他必助你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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