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完飯便開始了選曲,整個環節在餐廳進行,全程錄製。
他們二個人一張桌子,選歌部分他們二個知道彼此。齊禮在他那一堆歌單裡挑來撿去,他一共出了六張專輯,最後選了《我會死在明天》。
他七年裡隻唱過一次這首歌,前段時間錄朋友時。
很多年前寫的歌,傳唱度過高,沒有驚喜,不算什麼炸場曲。席宇也是思索了很久,他最後選了一首原創,他自己寫的《平庸》。
焦棠也在思索該選什麼,她這幾l年確實寫了不少歌,可沒有紅的。給彆人寫歌屬於是產品型,人家要求什麼風格她寫什麼。她在音樂節上也隻敢翻唱彆人的歌,然後捎一首自己的歌。
最後焦棠寫了個《光明》,翻唱彆人的歌,比較保險,能有基本盤。
齊禮在對面轉了下手上的筆,筆掉到桌子上,發出聲響。他漫不經心地撿起筆,在紙上寫下明天首次演出每個人的歌。
他的字依舊張狂,棱角飛揚,每一筆都像是張牙舞爪的長槍,隨時能跳出來戳人一下。
歌單報上去,開始了排練。原版唱沒有新意,他們都要做一些改編,加入自己的特色。
焦棠把副歌高音部分提到了前面,她試著唱了一遍,席宇眼睛瞪圓了,他知道焦棠嗓音條件好,但沒想過這麼多年了,她比當年更好。
羨慕嫉妒,他的破喉嚨爛嗓子,他拎著吉他回房間去了,獨自練去了。
“怎麼不選你的歌?”齊禮在對面抱著吉他彈著,垂著眼一邊彈一邊看歌詞,他打算在這個音樂裡加一段RAP。
焦棠的指尖滑了下,停在吉他弦上。
這邊很亂,到處都是聲音。每個小組都在討論自己的音樂,第一場誰不拿出點絕活來?
焦棠看了眼不遠處的攝影機,除了固定機位,這裡每個人都有跟拍攝影師。
“我的歌不夠炸場,我的原創沒那麼好。”焦棠放下吉他,拿起筆在樂譜上改了一些部分,垂著眼說,“第一首個人展示部分,很重要。”
她的音樂不適合拿到比賽上。
焦棠目前傳唱度最高的歌是《一個夏天》,齊禮給她寫的。在《新歌手》決賽前一夜,齊禮坐在音樂教室抱著吉他把這首歌送給了她。一反齊禮以往那種狂躁的風格,《一個夏天》非常安靜,慢風格,慢悠悠地像是在對著她的耳朵說情話。
在齊禮投資的節目,唱他寫給她的歌。
焦棠還不想死。
“《迷失森林》很好。”齊禮的指尖擱在吉他弦上,指骨關節在燈光下微微泛白,隨即他垂下睫毛,繼續彈唱。
“你聽過?”焦棠的心臟砰地一聲,很好?她看向對面的齊禮,又覺得這個反應過於大,“哦,那天在音樂節我唱了,我還沒有發這首,不算完美作品。我打算再改改,暫時不能拿到這種舞台唱。”
“什麼叫完美?”齊禮停住吉他,抬眼注視著她。
齊
禮的眼神很有攻擊性,成年後這種攻擊性更強。
“還記得2018年那個春節嗎?”齊禮手指一動,那兩個熟悉的音響了起來,寂靜緩慢。
焦棠環視四周,這是能說的嗎?
“你寫的那首歌,那是你第一次寫歌,十七歲。”齊禮把過於淩厲的視線藏了起來,他彈著那個曲調,“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
焦棠腦袋都快炸了。
這是在錄節目,他怎麼突然提到了那年?
“你第一次寫歌,沒有草稿沒有人告訴你什麼叫寫歌,沒有人給你旋律的標準,沒有人要求你怎麼寫。你抱著吉他,隨手拈來。”齊禮穿著白色T恤,顯出一點少年的單薄,瘦長的手指落在吉他弦上。睫毛被燈光映的泛光,他是冷白皮,皮膚白的格外明顯。
焦棠的目光落在他露出來的一道清冷蜿蜒鎖骨上,這節目是他投的,不能播的他自然不會說。
“那就是完美。”齊禮停住了吉他,抬眼淩厲地注視著她,他的唇色偏豔的,可他唇角弧度冷淡,透著一股清冷感,“焦棠,你自己就是完美,你永遠不用質疑你的才華。”
焦棠的腦袋徹底炸了,像是放了一場煙花,白茫茫一片。
齊禮給了她至高無上的評價,當著所有人的面,在攝影機下面。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欣賞,他欣賞她的音樂,欣賞著她這個人。
“你不用刻意去唱高音,你也不用去追求市場需求是什麼。音樂是自由的,一直都是,你可以自由。”
焦棠帶著齊禮走了二年,那二年多難,焦棠都會義無反顧站在他身邊,支撐著他。
齊禮寫過很多歌,聽過很多歌,可他再沒有聽過比2018年那首歌更驚豔的了。
窗外是暴雪,世界一片銀白。雪花緩緩飄落,她坐在沙發上彈著吉他唱著隨手拈來的歌詞。她的聲音乾淨的像是天山上飄下來的一片潔白的雪,那天,焦棠哭著回酒店,他跟在後面,不遠不近地看著。
“音樂沒有標準,你就是你的標準。就像你唱的,沒有人能精準預言明天,沒有人能握住這個世界。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一場表演,演你想演的,天塌不下來。就像,新歌手最後一期。選擇了,儘力了,輸了,世界也沒有塌陷。也許在當時的舞台上沒有贏,可在人生這個賽場,不算輸。”
新歌手決賽夜對於齊禮來說是個很虐的夜晚,意氣風發的少年沒有拿到冠軍。
因為賽製,他最後一場選擇,可以選擇當時風頭正盛的徐枳,也可以選擇其他人。直接迎上徐枳如果輸了,他就沒有第二的機會了。換個人,他穩拿亞軍。
齊禮選擇迎上去,那一年的冠軍像是得到了聖光,一路殺瘋了,才華驚豔。二十五歲,正好的年紀,A大音樂學院畢業,寫了幾l十首歌。
十九歲的齊禮剛考上A大,沒有經過係統的音樂訓練,他甚至都沒有一張專輯,他全靠著那股銳氣。
他衝上去了,那場投票兩邊粉絲都殺紅了眼。一共投了千萬票,最
後齊禮惜敗。
賽製讓他沒有奪亞軍的機會,他拿了第二。當年粉絲都哭了,焦棠也哭了,焦棠還在決賽舞台上,還要跟齊禮比一場,她哭的快站不住。
齊禮給她擦眼淚,他們在舞台中間用力地擁抱,他們依靠著彼此,“我們走到這裡已經是贏了,我做了我想做的一切,你不是說,我們隻要做了,走到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勇敢過一場,體驗過勇往直前。焦棠,我沒輸。”
那場比賽後來被CP粉捧上神壇,禮堂CP就是從那裡瘋起來的。
曾經也掀起一起不小的風波。
確實不算輸,齊禮雖然拿到了第二,可他的名氣跟第一並肩。現在人們已經忘記了當年的第二名叫什麼,可全世界人都知道齊禮。
齊禮屹立在舞台上,那場比賽在他輝煌盛大的人生中,隻是輕飄的一縷,風一吹就散了。
齊禮和焦棠時隔多年的談心,這個曾經傳過緋聞,鬨過矛盾,老死不相往來七年的CP,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談話。
他們兩個和解了。
時隔七年的和解。
齊禮終於是談了那場比賽,不再是他的禁忌。他面對鏡頭,無懼無畏地談過去。
攝影機全部懟了過來。
“去做你想做的事,節目的宗旨是自由勇敢,來了,玩儘興。”
人生短暫,願你儘興。
焦棠看著他,眼睛裡倒映著燈光的碎芒。
焦棠也穿的白色T恤,紮了個獨馬尾。白白淨淨,瘦伶伶的,手臂修長。她這麼多年變化不大,大概是一直在學校,身上很重的學生氣。
齊禮鬆開吉他,拿起桌子上的筆,張狂地寫下幾l個字,轉向焦棠那邊,上面飛揚著四個字:願你儘興。
一句願你儘興。
半夜十二點,焦棠從床上彈坐起來,拎著吉他出了門。穿過走廊,順著步梯走到一樓。
一樓大廳空曠,意外地亮著燈。
焦棠環顧四周,還有比她更晚睡的人?
有,齊禮。
齊禮穿著白色背心灰色短褲戴著耳機手環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他大半夜不睡覺來跑步,不怕猝死?
他的背心濕淋淋地貼在背上,背部溝壑清晰可見,甚至連腰腹肌肉輪廓都能看清。他身材很好,腹肌不過分張揚,碼放的整整齊齊,隱藏著力量感。
焦棠鼻子有些癢,感覺到空氣燥熱。
寂靜的夜晚隻有跑步機的動靜和他的喘氣聲,焦棠四下尋找機位。健身房兩個機位,他這跟裸奔有什麼區彆?還穿白色T恤。
齊禮是喜歡有氧運動,有氧運動對於歌手很重要,可以練心肺,練呼吸,練氣。他去健身房也隻跑步,他對於枯燥的健身器材沒興趣。他喜歡跑步,焦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每天被他逼著上跑步機。
焦棠打算退回去,這大廳太安靜了,她一彈琴整個大廳估計都是回聲,健身房這裡應該也能聽見。
“你晚上不睡乾什麼
?”身後男人的聲音有著喘息,尾調微微拖著。在寂靜的深夜裡,十分勾人。
焦棠聽到跑步機被關掉的聲音,她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保持著冷靜面對著齊禮,“禮哥,你怎麼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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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齊禮一身熱氣騰騰的汗站在面前仰著頭喝水,她還是該死的眩暈。
齊禮的T恤濕透了,貼在身上,身體清晰可見。
焦棠甚至都看清了他一塊一塊的腹肌,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炫在熾白的燈光下。他喉結滾動咽下一口水,嘴唇濕淋淋的,他把水瓶放下拿起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聲音有著運動後的沉。睫毛垂著在眼底下拓出一片陰影,他的眸子沉黑,“睡不著,你拎吉他乾什麼?”
焦棠再次看頭頂的機位,又看向走過來的齊禮,“我覺得你晚上的建議很對,我該試試原創。”
他的運動褲腰勒在寬闊的胯骨上,倒是挺緊的,沒漏什麼,沒上衣那麼鬆垮。深邃的人魚線延延進了褲腰,拉出惹人遐思的陰影。
焦棠隱隱約約看到了他腰上的傷疤,應該是吧,上次他在她家脫衣服,她就看到了一點。
她至今沒見過齊禮的傷,七年前她狼狽逃竄,沒敢看他,她甚至都不知道紮的是哪個部位。
關於他身上插著刀子的畫面,是她的想象。
她接到通知趕到醫院,隻見到了周靜。
“看哪呢?”齊禮停在她一米遠的地方,身上的影子落到焦棠身上。
焦棠抬頭,耳朵紅紅的,清淩的眼上蒙了一層意義不明的熱氣,她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深夜裡,“還能改參賽曲嗎?”
“唱什麼?”齊禮若無其事地拎了下身上汗淋漓的T恤,讓T恤布料遠離自己的身體,“迷失森林?”
重逢齊禮後,她撥開了一點雲霧,她不認為那段是迷失,所以她不想唱迷失森林。
她是清醒著踏進去,她是清醒著離開,她也是清醒著回來。
沒有人誘導她,那是她的選擇。
小時候的焦棠最怕選擇,一路走來,她做了很多選擇,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選的。
“你要聽聽嗎?”焦棠覺得還是給自己找點事做,齊禮離自己太近了,他健完身後身上蒸騰的熱氣直逼過來。他高的很有存在感,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他是熾熱的,也是滾燙的。
焦棠不想去回憶他喘息時的模樣。
她抱著手裡的吉他,懸著理智的線,看著齊禮肩膀的一角,道,“既然我們二個在一起搭檔了,我想搞點懷舊的東西。我以前送你的那首歌,我可以拿到台上唱嗎?”
世界寂靜。
夏天熾熱的風吹拂著一樓落地窗,玻璃上倒映著兩個人的身影。男人高大脊背寬闊身形挺拔,影子拉出很長。女人清瘦白淨,看似溫和寂靜,實際上尖銳充滿了鋒芒。
“我改了一些詞,動了一部分旋律。”焦棠把視線上移到齊禮的眼睛上,說,“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十八歲》。十八歲,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我永遠不後悔那一年,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後悔那一年全部的選擇。我覺得放在這樣一個舞台上,也不算特彆突兀,你覺得呢?”
齊禮在焦棠眼裡看到了熟悉的光芒,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渴望的東西在焦棠身上生根發芽,緩慢地長出了枝芽。
“行。”齊禮聽到自己的聲音,他越過焦棠大步往樓上走,“等我兩分鐘,我上去換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