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講今天多雲,夜間陰轉暴雨。
梅雨季節真的要來了。
周唯一:[記得帶傘。]
發完消息,她坐在客廳看向窗外,天空黑雲密布,低得快要塌到人頭頂。心情沉甸甸的。
潦草地吃了晚飯,把碗筷放進洗碗機,聽它工作時發出的低微噪音。她在旁邊發了一會呆,覺得心慌。
明明還未發生,她卻已經開始害怕結果。
等謝易初回來的過程中像一場無聲的酷刑,沒有人看,隻有她自己。
周唯焦慮地靠在餐桌旁,站到腿發麻以後再去沙發上坐著。感覺過了很久,肩頸都酸痛,拿起手機一看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鐘。
外面的風把潮熱氣息全趕進屋內,天色黑沉,預示著即將下雨。
她實在等不下去了,跟謝易初說很困,要去睡覺。
謝易初回:[好。]
周唯睡著之前腦海裡全是這個字。
她做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夢到自己在一個全白的屋子裡畫畫,可是畫出來的線條全部淩亂不堪,一條又一條地疊起來,會動,等她停筆,線條變成繩子捆在她身上、脖子上。
她掙脫不開,咬牙蜷縮在一角。
謝易初回來看到像蠶蛹一樣裹在被子裡的周唯。
瞥一眼空調,關著的。
他沒開燈,靠著窗外微弱的光坐到床頭,俯身摸到她一額頭的汗。
窗外開始電閃雷鳴。
周唯的習慣很好,謝易初很容易在固定地點找到空調遙控器。空調啟動時閃著瑩瑩藍光,他解開她身上緊緊纏繞的薄被,簡單衝了個澡,擰了條毛巾回來給她擦臉。
周唯像魘著了似的醒不過來,毛巾擦到後頸,忽然睜眼,可是出不了聲,怔怔盯著上方的人。
視線中是他利落的下頜線,突起的喉結鋒利又漂亮。
謝易初低頭。
在他目光的包圍裡,她終於能鬆懈下來,僵硬的軀體慢慢往外舒展。
“做噩夢了?”謝易初將毛巾隨手搭在一邊,捧住她臉,親了親她額頭、眉心,更靠近地安撫她。
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殊質感,一蓬蓬的暖意傳過來,混著沐浴露的清香,夢裡帶給她的恐懼情緒隨著他靠進而逐漸消弭。
周唯仰頭接受他的吻,嗯了一聲,嗓音乾澀。
謝易初靜靜抱著她。
這樣緩了片刻。
周唯摁亮燈,坐起來靠在床頭,發現後背熱汗涔涔。吊帶睡衣發潮,被空調一吹,頃刻間冷了個透,她撇過頭去悶悶打噴嚏。
謝易初笑了一下。
“看人打噴嚏有什麼好笑的。”周唯輕聲抱怨,彆他一眼。
她眼睛濕漉漉的,水汽洇到睫毛上,瞪人更像撒嬌,謝易初懶洋洋說:”不知道,“往後仰身,用手臂撐著,也還是笑,“怪可愛的。”
他洗澡後換了黑t,一條
腿跪在床上,半乾不乾的頭發被他全部捋到後面,貼在冷白的耳後。薄薄的眼皮微垂,神情中透著點懶,很倦,仿佛下一秒隨時準備睡過去,可是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她。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引起了一隻野獸的注意力,無論做什麼,隻要在他的攻擊範圍內,抬頭總會撞進他眼裡。
然後是對視,被他拖過去接吻。
謝易初會喘。
摁著她後背朝向自己,明明那麼強勢,卻總喜歡把頭擱在她頸窩,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她身上他夠得到的地方,比如她下巴、頸側,比如她的肩帶。
下面是她纖細筆直的鎖骨。
謝易初用牙齒輕輕地咬。
周唯情不自禁地將手指插進他頭發裡,因為沒乾,觸感有些涼和阻塞。她屈指順了順他頭發,輕推他頭,咬著唇,感覺臉頰發燙,有些難以啟齒:“有汗。”彆舔。
“嗯。”謝易初順勢倒在被子上,隻是壓到了她的腿。
沒壓實,但是也動彈不得。
周唯說:“我去洗澡。”
謝易初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我說我要去洗澡。”
“昂。”謝易初漫不經心地躺在她床上,視線慢慢挑起來,從下往上打量她,眼裡漫開輕佻的笑。
周唯猛地抽腿掀被下床。
光著腳剛落地,謝易初從背後攔腰把她摜回床上,落點精準,就在一團被褥上。
摔進去不疼,緊接著手臂和腿都被壓緊,力度剛剛好,控製在她可以反抗但又逃不開的範圍裡。
謝易初倏爾冷下臉,居高臨下地盯著周唯說:“現在是劫色劇本。”俯身去親她,一邊親一邊問周小姐為什麼不反抗?
他刻意壓著的聲線就在耳邊,顆粒感很重,低磁沙啞。氣息拂過耳垂,周唯連後腦勺都是酥的。
“周小姐為什麼不呼救?”
“嗯?周小姐?”謝易初故意作弄她。
有誰在這種時候說話!
周唯把臉埋進被子,咬著牙一言不發。
見她發際又悶出汗來,謝易初抄過她腋下翻了個身,換她在上。
周唯惱恨地打他肩膀。
“現在是刁蠻女友劇本。”謝易初挑眉朝她笑,混得沒個正形。
周唯冷靜兩秒,想扳回一城,冷冰冰地說:“你的劇本有漏洞,陌生劫匪怎麼知道我姓周?”
謝易初唔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
“劫匪給出兩種解釋,第一種是劫匪愛慕周小姐已久,劫色早有預謀。”他玩味地眨眨眼,“第二種是——”
謝易初作勢摟她肩膀:“的確是我的疏忽,那重來一次。”
周唯急急忙忙跳下他的腿跑去衛生間。
謝易初笑倒在床上。
要命……她怎麼能那麼可愛。
笑夠了拎起她拖鞋扔到衛生間門口,咚咚敲了兩下門,“記得穿鞋。”
周唯洗完澡出來發現謝易初睡著了。
窩在她之前睡的地方。
一點也沒有剛才那副輕佻浪蕩的模樣,眉骨高挺,雙眼皮薄薄一道,勾出細長的弧線,鼻梁細窄高直。
他下意識避開光源,唇抿很緊。
周唯看了一會,伸出食指在他唇間撩了一下。
然後輕手輕腳上床,習慣從床尾爬到床頭,跪坐在他背後,探身越過他關燈。
輕微的“哢”,眼前瞬間暗下來。
謝易初好像察覺周唯在身邊,閉著眼摸了摸旁邊,憑慣性將她拉進懷裡。周唯發現他沒有睜眼,隻是緊抿的唇鬆開一絲。
下午睡多了,到了該睡覺的時間反倒清醒。外面的風還在刮,還沒有落雨。先前聽到的電閃雷鳴像一個不輕不重的威嚇。
誌願的事情,周唯很慶幸他今天沒有提,希望明天也這樣。
***
第二天如天氣預報所說下了雨。
雨打在樓層陽台外延的塑料棚上,劈裡啪啦鬨出好大的動靜,助長了下雨的氣勢,整個世界像泡在水裡,連裸.露的皮膚都泛潮。
外面深灰,屋裡格外陰翳。
謝易初倚在沙發裡,腿支起來放電腦,鼻梁上架一副眼鏡。神情專注,透藍色的鏡片加深了冷淡斯文的感覺。
敲完這段,看到旁邊正在看書的周唯,他隨口一問:“誌願填了嗎?”
“沒。”周唯低著頭,慢吞吞合上書。
“那過來填。”謝易初打開係統。
周唯沒動,手指摳著書頁,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怎麼了?”謝易初笑,把搭著的長腿收回來,合上電腦:“要我過去?”
他說著站起來。
周唯也站起來,拿起書轉身走向臥室:“我先把書放回去。”
謝易初隻來得及看清她一閃而過的裙擺。
……
周唯把揉皺的書塞回書架,出著神,動作遲緩。
見她遲遲不動,謝易初倚在她臥室門邊,喚了句:“唯唯?”
周唯驚醒,轉身快速笑了一下,旋即低頭,視線落在地磚上。
謝易初蹙眉,走近她問:“不舒服嗎?”
想將她扳到眼前看個清楚。
周唯拂開他的手,身子一矮,躲開了。
她突然反常,連他最基本的觸碰都要躲。謝易初眸色瞬間沉下來,面上還是笑,再問一遍,“怎麼了。”
語氣輕緩。
周唯和他對視,心跳逐漸加快,她無話可說,下意識又在逃避,搖頭講:“沒事。”向客廳走了兩步。
在寬闊的地方坦白或許會好一點。周唯安慰自己。
等她路過,謝易初將人一把攬到身前,垂下眼睛看她,沒有說話。
手臂被他禁錮,周唯本能地去握他手腕,碰到他淩厲突出的腕骨,她卻像燙到似地縮手。謝易初神情更冷。
他不低頭,周唯這才發覺謝易初真的很高,極長的眼尾往後剔著,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也沒有笑。
氣氛越發緊張,像凝固的蠟。
謝易初撩開她頭發,露出素淨細致的一張臉,捏著她下巴,手上用了些力,迫使她抬頭,“說吧,我在呢。”周唯有事瞞他,看得出來。
又是那種親昵而熟悉的誘哄意味了。
身體先於理智對他表達親近,進而麻痹思維。周唯心臟砰砰直跳,或許沒那麼糟,她想。勉強張了張嘴,以為自己很用力地說話了,說出來的聲音卻低不可聞:“我不想學金融。”
半晌,謝易初鬆開鉗製她的手,抱胸靠在門框,“嗯。”
他的聲音很平靜,周唯驚喜地抬眼看他。
下一秒僵硬在原地。
像回到第一次見面,謝易初站在二樓,從上往下,沒有任何感情地注視她。
仿佛哪裡重新點了火苗,把凝固的蠟融化,滴到她身上。周唯渾身一抖,眼裡湧出被灼傷的痛楚。
她的痛苦太過明顯,謝易初面無表情地咽掉嘴裡的血腥氣——周唯總有這個本事,一句話氣得他咬牙,不知道咬破哪裡,偶爾舌尖,偶爾嘴唇內側……
冰冷的目光掃過她脖頸,再到她唇瓣。
要是能咬斷她喉嚨管就好了。
她那兩片漂亮的唇就不能再發出聲音,也不會再傷他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