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49(1 / 1)

戒水 押尾 8764 字 6個月前

後面連著好幾天沒見謝易初。每天隻見信息,不見人,他拿好友申請當聊天框用,賭周唯會看。

事實也的確如此。

周唯怕黑,也怕鬼,嘴上說著死了以後大家都是鬼,誰比誰高貴,進電梯裡聽見丁點怪聲都嚇得不行。尤其電梯還是鏡面,把她的臉,重複顯示出很多遍,像通往異世界的門。

她把手機攥得很緊,隨時準備撥給謝易初。

就好像痛經吞布洛芬,說明書上說吃多了傷胃,但是對周唯來說,她要的是短時間鎮痛。

謝易初會給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再不回我,明天可彆哭著給我打電話。]

睡前看到這一條,周唯想她才不會哭著給他打電話。恨恨摁掉手機,睡覺,第二天快放學才知道謝易初下午兩點的飛機,去隔壁省集訓。

“他……去哪乾什麼?”周唯鮮少提起彆人。

今天餘晴不需要去探望病人了,跟她一起往外走,說:“為了明年的國獎吧。”

“明年?”周唯回頭,清淩淩的眼睛。

“是啊,高一打基礎高二985。”順口溜說多了,餘晴趕緊哦了一聲,修改道:“這是對彆人,謝易初不在此列。他肯定top2裡隨便挑一個。”

周唯不了解競賽,或者說是刻意避免。過去一年半,競賽兩個字和謝易初綁定,她一聽到就忍不住要跑。

“他們是高二就考嗎?”

“對啊,高二考一場,最好的那批直接進大學,往年也有空一年去旅遊的,但是大多數還是提前上,然後剩下的高三再考一場,不行就要走高考了。”

餘晴心有餘悸:“謝天謝地還是祈求他們競賽順利吧,高考完全卷不過啊!”

周唯說:“也不一定。27班語文平均分比實驗班低很多,普遍差,高考考得難一點,會拉下很多人。”她分析起來頭頭是道:“一百三十多就能超過他們了……”

“停!唯唯。”餘晴疑惑地問:“你對他們班的情況怎麼那麼清楚?”

“還有謝易初,你連他集訓都不知道?!”

周唯微愣,垂眼說:“不知道。”

餘晴更疑惑:“他不是在追你嗎?”難道她之前的思路錯了?不能啊!

周唯抿了下唇,“沒有。”

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她猜錯了。謝易初追她能什麼都不告訴她嗎?周唯連學校人人皆知的競賽潛規則都一頭霧水,餘晴忽然有點哽,想起之前自己說的話,啊啊啊啊啊那都是些什麼羞恥發言啊!

周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往前走,頭發被風撩,她把一邊頭發挽到耳後,又掉出來一綹,在臉邊蕩。

“他要去多久啊?”聲音也被風吹蕩。

落在餘晴耳朵裡,奇異地聽出一絲溫柔。

想了一下說:“十幾……二十多天?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去論壇看吧。話說你怎麼突然關心起謝易初,是不是?……”餘

晴揶揄地看她,擠擠眼睛,發出狂放的笑聲。

“我隻是,嗯,想了解一下競賽。”風吹得耳朵涼,感覺又有些發燙,周唯抬手虛掩著,感覺真的到冬天了。

“你去問你家徐默澄啊,他搞物競的。㈡㈡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真不是。”

周唯無奈。

餘晴哈哈哈:“不信!”

***

按秦嶺淮河線來分,一山一水劃定了南北方,往南是南,往北有暖氣。

南臨省沒有暖氣。

入冬前幾日格外難熬。

氣溫似乎是瞬間掉下來的,每次下雨都會拉低幾度,起初不覺,拉到一個界限值,裹著羽絨服縮手縮腳隻是一個夜晚的時間。

——今天夜裡。

謝易初走的時候沒看天氣,連行李箱也沒拎。

南臨七中作為省內競賽大校,憑著往屆的競賽成績跟很多知名高校都有合作,設點聯合培養。謝易初在學校一個老師,在集訓點還有一個姓李的教練。

今年集訓地點在隔壁省高校,李老師提前到了,聽說謝易初來,在群裡說接他,碰頭成功,一邊朝機場外走一邊問他今年怎麼來這麼早。

謝易初背著包,手插口袋裡,黑口罩拉到下眼瞼,遮不住的耳後側頸膚色冷白,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不說話時斯文,說話就是斯文敗類:“我被女朋友趕出家門,沒地方去了,特來投奔老師您。”

說著,還有咬碎東西的哢哢聲。

李老師轉過來,肚子發福,臉上刻著法令紋和抬頭紋,年過五十,頭發不算稀疏但是白了大半。他深深皺眉看著謝易初,停了兩秒啐道:“他媽的說什麼呢!天天瞎三話四!”

比起談戀愛,李老師更相信謝易初信口開河拿他開涮。

謝易初嘖聲,想著李老師外號不愧是[他媽的·李老師],從他嘴裡聽不見一句好話。

他勾下眼鏡哈了口氣,慢悠悠地擦,“真事兒,不騙您。去年寒假,跟我視頻的那女生您還記得不?”

謝易初在宿舍跟女生視頻,雖然語氣不好,但是實打實在講題,講的還是特彆弱智的高一數學!他舍友瘋狂哈哈哈著錄了音頻,很快傳遍整個集訓點,這事兒連老師都有所耳聞。

李老師沉默半晌,法令紋和抬頭紋又深刻兩分,眼睛略微有些渾,卻依舊銳利:“你真談戀愛了?”

謝易初擦完眼鏡,推上鼻梁,正色笑了一下,“昂,真是我女朋友。”

在這個關頭談戀愛,簡直胡鬨!

“你他媽還記不記得明年三月你就要下場了?!”

“記得。”

謝易初抬眼看空曠明亮的通道,瓷磚染著一層淡淡的亮金色,平靜地說:“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考,我還等著帶她一起上。”

總歸,他得試試。

萬一呢?

周圍都是骨碌碌劃行李箱的聲音,自從謝易初說完女朋友,李老師便不開口了。一路沉默到車邊,李老師

進駕駛座,謝易初拉開副駕駛,低頭,腿跨進去。

“surprise!——”

從後座尖叫著彈出個人。

見謝易初沒動,柯旭撕下臉上的鬼面具:“嚇傻了吧!”

謝易初甩他一眼,“幼稚。”上車,關門。

“切,是有個幼稚的。”柯旭回懟。

他在群裡看見謝易初提前出發的消息,買了他前一班航班先到,還提前聯係好了李老師彆跟謝易初說,等他出來嚇唬他。

李老師語氣陰惻惻:“柯旭,你知不知道謝易初談戀愛?”

老師的職業病似乎無處不在,問一些私事也能問出上課起立的架勢。

柯旭立刻雙腿並起坐好,手放膝蓋上,一臉驚奇道:“我不知道啊,什麼時候的事?!”目光移向謝易初,不忘把鍋扣回原主頭上:“你談戀愛了?”

李老師回頭,“裝!你再裝!”

這次表演不過關,柯旭在心裡畫個叉,清俊的眉眼帶笑,“嗨,談戀愛而已。謝易初也就逃逃課陪女朋友、高興了想不起來做題、吵架了做不下題,多大點事。”

謝易初也轉回來看他,面無表情。

“柯旭謝易初!”

李老師砰地一下拍到車喇叭上,鳴笛聲尖銳刺耳。

“說實話,有沒有影響。”

謝易初不響,柯旭撇撇嘴,沒說話。

主要是說了也沒用,李老師要有勸分的本事何必在教育事業奉獻人生,該去小三勸退所工作。再說了,謝易初也不是聽勸的性子。

柯旭往後一靠,攤手:“您衝我發脾氣也沒用啊,我說有影響,您能怎麼著?”

李老師看向謝易初,“回去你先給我做兩套卷子,做不出來我有必要跟你班主任溝通溝通。”

這是要告狀的意思了,謝易初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行。”然後哢噠一聲扣上安全帶,帽子一拉歪在副駕駛補覺。昨晚等周唯回複等到兩點多,小白眼狼說什麼都不肯通過他的好友申請。現在車裡暖氣撲面,才覺得困。

謝易初原本打算下午到集訓點宿舍,還有點時間能去買生活用品,結果因為周唯,一下車就被李老師拉去教室做題,卷子摸著割手,搞不好還是現場印的。

隻來得及給柯旭發消息讓他代買,然後收手機,發一支筆並兩張白紙。

掐表做題。

饒是趕著時間過半交卷,外面天已然黑透。厚厚的雲如同棉絮,撐在教學樓上空,黑色嚴峻,感覺隨時都會塌下來一樣。風從間隙慢慢盈滿教室,帶進微冷的空氣。

監考過程中李老師將答案看得差不多,謝易初停筆,他沒說什麼,收卷走了。

“手機放桌上了,自己拿。”厚重的聲音竟然透著一股輕快勁兒。

謝易初知道這關過了,看看時間,快要八點。

忍不住猜周唯正在做什麼。

應該也在做題。

但是往壞一點去猜,她在吃飯。

謝易初笑笑,靠在桌子上給她打電話。

嘟了一聲,他在心裡數,一般要在四五聲後才會聽到她聲音。在這四五聲裡他心跳特彆響,甚至自己都能聽到,就忍不住猜她會不會聽到。

然而一聲過後,“謝易初!”

周唯喊他名字,語氣略微急促,初字說快了,帶著些難以自控的喘.息。

她的聲音和呼吸一起灌進來,好像她人就在身邊,正踮起腳對著他耳朵眼嗬氣,謝易初情不自禁地仰頭,腿一邁,撞到桌角,麻掉的口腔喪失語言能力,連痛呼都沒有。

周唯聽到他那邊咚咚嗵嗵的桌椅倒地聲,停了片刻,等他去處理。謝易初緩著勁兒,過了一會,牙齒咬著舌尖,低低地說操……

聽起來磁啞模糊,周唯鼻音:“嗯?”

謝易初用咬痛的舌尖抵抵上顎,問她:

“在做什麼?”

“你怎麼了?”

兩個人一起說話,周唯為這種講不清楚的默契臉熱一秒,不自覺靜聲,電話裡隻剩彼此的呼吸聲。她眉尖折起,摁摁心臟,希望它爭氣一點,不要發出這麼大的噪音。

她想在膠著戰裡占上風。

於是連呼吸都屏住。

對面什麼都聽不到了,謝易初閉眼都能猜到小氣的周唯正在盤算什麼。

“好,我認輸,現在你能呼吸了嗎?”

“……我沒有!”

誰知周唯還是惱羞成怒。

謝易初:“噗嗤。”

他笑得眼睫顫動,撐手坐上課桌,抬頭看窗外,隻是覺得心發皺,很想跟她說話:“周唯,在乾什麼?”

“做數學題。”

“什麼題?”

周唯停頓,說:“不動點。”

謝易初發笑,讓她說實話。

周唯怏怏,小聲:“我在吃飯。”

謝易初說:“你一點都不聽話。”

……

跟她講早點吃飯,不要拖到八九點鐘再吃,對胃不好,吃飯的時候也不要拖拉,不要等飯菜涼透了再吃,對胃不好。

她一點都不聽話。

謝易初那些話閉著眼睛都能複述出來,周唯關掉擴音,嘮叨聲小了很多。

走去客廳順手拿起煙和火柴盒,點燃以後去陽台上抽。估摸著謝易初快說完了,周唯趴在窗邊抬頭看著夜空:“謝易初你看,月亮出來了。”

今晚月光好閃。

謝易初不為所動:“我剛才說的記住沒?”

“記住了!”周唯跺腳,喊他:“你快看啊!”

“看看看,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謝易初語氣不耐,卻一板一眼地走到窗邊,開窗,抬起頭,站著看月亮。

很閃很閃的月光同時照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