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開門,見到滿室光亮愣了一下。
“你還知道回來?”
謝易初坐在餐桌前說,沒抬頭。手指翻飛,把魔方擰得咯啦咯啦響。
昨天還冷冰冰甩下她就走的人現在坐在她的椅子上,抱怨她回來晚了。周唯怔怔,低頭換掉鞋,隻說:“有人找。”
謝易初目光懶懶散散掃過她,鼻腔裡輕輕溢出哼聲。
他更用力地擰,像要拆了魔方,周唯不說話,拎著書包朝客廳走。等她路過,謝易初回身趴在椅背上,去握她小臂,又一路滑到手腕,勾著她手,搖了搖。
這種突如其來的的身體接觸讓周唯輕顫兩下,感覺心都在發抖。掙了一下沒掙開,謝易初說:“我想喝排骨玉米湯。”
他請求彆人也是高傲的,往後仰頭,卻昂著下巴。周唯再多的氣都發不出來,僵持一會,歎聲說:“太晚了,我也沒買排骨,明天給你做好不好?”
“我買了。”謝易初一仰頭,露出飽滿漂亮的額尖,那一點美人尖看起來毛絨絨的。周唯不為所動,他伸出食指輕輕搔了下她腕間:“做嘛,周唯。”
周唯被他刮得嗓子發緊,耳朵都熱辣辣起來。
“你鬆手。”
“帶我一起。”
謝易初把魔方扣在桌上,懶洋洋從椅子裡起身,像個背後靈一樣趴在周唯肩頭。鬆開她,手臂環著她脖子。
……
實話實說,謝易初很沉。身架子在那擺著,他不可能輕到哪裡去,然而當他整個人真的壓過來,周唯腿一彎,仰仗謝易初大發慈悲撈她一把才沒跌出去。表面上掛她背後,實則出力的是他。
背後滾燙,鼻息間全是謝易初的味道,周唯忍不住撫了下自己的脖頸,感覺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耳後的燒灼感愈演愈烈。
謝易初撥開她手背,“不許摸,這塊被我征用了。”
自己的脖子都不讓摸,周唯問:“什麼時候征用的,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
謝易初低頭,眼前是她半截雪白泛粉的後頸,心想原來這小白眼狼也會害羞的,一點看不出來。
有點想親她,想了一會,最後也隻是用嘴唇沾了下她衣領。
周唯渾身香香的,摸到哪軟到哪。謝易初真把她當洋娃娃擺弄,一會撩她頭發,一會研究衣服上的走線,手指興致缺缺地順著滑過,她身體陡然僵硬。
周唯從沒覺得做飯那麼累過。
兩個人像連體嬰,做事受限不說,每一步他都要探頭看,油熱了下蔥薑蒜,乍起的白煙衝了謝易初一臉,他嗆得直咳。周唯也咳,但是沒他那麼猝不及防,於是謝易初委委屈屈指責她謀殺。
周唯煩了,側頭跟他說:“再說話我把你也摁進去。”一邊蓋上鍋蓋。
謝易初不響,飛快撚了下她耳後。他手指冰涼,周唯錯覺碰到一塊冰,凍得牙關磕碰,嘴唇都發麻,差點失手砸了鍋蓋。
她氣急敗壞地吼:“謝易初!”
謝易初枕在她肩頭嗤嗤地笑。
等排骨玉米湯裝盤上桌,時間不早了,周唯額際浮了一層薄汗,臉頰粉撲撲,眼睛泛著一股水意。
她實在疲於應對。謝易初分寸拿捏得剛剛好,絕不碰禁區,也不讓她那麼好過,好像他昨晚的不滿一直攢到現在,故意用這樣的方式報複她。
周唯按按喉嚨和胸口銜接處,凹進去的那一小塊地方。很奇異的是她沒覺得惡心,或許因為對方是謝易初。似乎一想起他,很多原本無法接受的事她也能鬆口,像緊繃的蚌殼撬開一絲縫,周唯單單容忍他。
飯桌上,謝易初連排骨也能啃得很雅氣。
跟長輩一起吃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他們兩個人吃,沒這個規矩,隻是謝易初不許她把手機帶到桌上,一邊吃一邊玩她能吃到飯菜涼透。周唯在家裡,王青和周廣寅時時刻刻眼睛不離手機,家庭氛圍爛得一如既往。但是在謝易初這裡不可以,他是真的會收她手機。
“排骨叫跑腿買的麼?”周唯戳著米問。她有點飽了。
謝易初將骨頭吐在鋪好的紙上,“嗯。”
周唯唔聲,“那跑腿人還蠻好的,挑的都是小排。”
“哦,我備注的。”謝易初漫不經心地說:“我看你隻吃小排。”
周唯微睜了下眼,“很明顯嗎?”她是薛定諤的挑食,可以吃沒油沒鹽的水煮白菜,但是不願意啃大骨頭。在家裡吃飯,小排占多數的情況下她會吃幾塊,如果小排很少,她能一口肉都不動。要不然就是沒規矩、不懂事。
周唯語氣怏怏:“我爸媽都沒發現的。”
“想吃就買,彆老想那麼多。”謝易初皺眉,伸手用筷子輕敲她手背,“彆玩了快吃飯!”
周唯不作聲,低頭扒米。
謝易初真的好討厭,有時候她寧願他不那麼細致,腦袋笨一點,在學校裡風頭出得少一些,也好過在他面前是張白紙,什麼都藏不住。
可如果真的如她所願,周唯會懶得跟他講一句話。
她喜歡聰明人,但是也討厭聰明人。
非常非常討厭。
***
飯後,收拾碗筷和洗刷任務屬於謝易初。
周唯回臥室給徐默澄寫分析。
距離上次聊天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徐默澄沒來催她,周唯心裡嘖嘖感歎,這種耐心和包容度他不當班長誰當班長。
按著他的問題一一列好回答,拍照給他發了過去。
這次沒有秒回,周唯做完兩道大題,手機屏幕才亮,看一眼時間剛剛過去十五分鐘。
X:[謝謝你~]
周唯看著這個波浪線還是適應不了。
周唯:[不客氣,班長可以不要給我發波浪線嗎?很怪。]
X:[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乾脆利落的道歉,周唯又開始不自在。暗罵自己多事,一個波浪線而已憑什麼她能發卻拒絕
徐默澄給她發。
手指點著屏幕,期期艾艾地:[對不起班長,是我過激了。]
徐默澄從斷斷續續的正在輸入中感覺到她的懊惱,down下來的心情慢慢轉好。
X:[沒關係。]
周唯罕見地感覺到一點點不安。徐默澄對她很好,她還這樣對人家,就算是資源互換也沒有這樣的,更何況她還沒有值得徐默澄利用的地方。
謝易初進來的時候,看見周唯對著桌面發呆。
“怎麼了?題不會做?”
周唯抬頭,神情倦倦的,“不是……”隨即垂下頭,微擴的眼型使她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委屈,“我剛才乾了一件有點過分的事。”
呦嗬,小白眼狼還會覺得自己做事過分?責任劃分也得講究先後順序,論嚴重程度,怎麼不先想想她對他有多過分。
謝易初往她桌邊一坐,手肘搭上桌,傾身道:“說來聽聽。”
周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他聽。
除了沒說人名,其他全是真的。
謝易初自動代入女的,外班、成績好、性格好、各種包容周唯,他臉色不太好看,“彆是想追你吧。”黎雪就是個例子,纏她閨蜜比對男朋友儘心。
周唯覺得她最大的錯誤就是跟謝易初提及彆人,是個人靠近她謝易初都會覺得對方一定想追她。
“停!謝易初,快把你腦子裡的想法丟掉,沒這回事。”
“知道黎雪嗎?”見她唇上黏著頭發,謝易初自然而然地幫她把頭發挽到耳後。
周唯心頭一跳,沒說彆的,點了下頭。
“她從小到大隻找好看的女的玩,小時候還揍哭過寧森。”
周唯不解:“你跟我說她乾什麼?”
謝易初瞥她,恨不得在她頭上敲幾下給她敲開竅,恨鐵不成鋼。
“讓你以後離她遠點。”
晚了,但周唯還是想問:“你也說了她隻找好看的女生玩。”
“對啊,所以給你提個醒。”
這次輪到周唯沉默,她略微一頓,和他目光碰上。謝易初眼睛黑漆漆,因為皮膚白,眼睫和眉毛似根根分明,語氣稀鬆平常,是真的這麼認為。
周唯彆開臉。
突然想起,謝易初從來不評價她,除了笑著喊她小白眼狼、大小姐,她好像沒聽過他說她好看或者不好看。謝易初不說,她一直默認的是普通。畢竟在謝易初跟前,沒有誰不會自慚形穢。
謝易初見她不響,還以為她被驚著了。黎雪那個狗撒歡似的性子他見一次煩一次,不過周唯想跟誰玩輪不到他開口,謝易初就沒管。想著都一年半了也沒見黎雪找上周唯,說不定她喜歡彆的類型去了。
“總之她不是同性戀你也離她遠點,黎雪跟個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就撕不開了。”謝易初說得嫌棄又熟稔。
“好。”周唯答應,理了理桌面,怕弄破答題卡,搭在一堆書上。
然後寫數學題。
謝易初一進來就看見她桌子上擺著的答題卡,壓著心思沒動。目光跟著她動作,停在她答題卡上,不經意地問:“你今天下午是語文課?”周唯的課表他爛熟於心。
“嗯。”
“講試卷?”
“嗯。”
“作文講了嗎?”
“講完了。”
“那——”
周唯放下筆,抬頭凝視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易初抿唇,“答題卡借我用一下。”他並不看周唯,故作平淡道:“班裡發作文講義我沒有,老師說明天提問。”
他要是那麼聽話他就不是謝易初了。周唯歎氣:“十幾張作文講義就缺第一張?”
“都缺。”
“那你要一個一個地去要答題卡嗎?”
周唯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謝易初掛不住臉,下頜微抬:“你管我?”
“好,不管你。”周唯低頭做題,可唇邊隱隱在笑。
謝易初被她笑得心口發燥,態度卻惡劣,“你借不借?”
周唯頭也不抬地說不借。
“行,不借是吧。”謝易初踢開她椅子,摟著腰一把薅過來,身後就是床,將人摜上去。周唯人摔得騰起下一秒又被他摁進被子裡,一手攥她兩腕,空出來的手撓她腰。
“借不借,借不借,嗯?”
周唯這時候犯倔,非咬牙不願意鬆口。
氣得謝易初撓她還不夠,跟她硬杠,腦子犯渾壓著人就去咬她臉,又舍不得下嘴,咬一下抿一口的,慢慢往下。
脖頸感覺到刺痛,周唯是真慌了,說話帶哭腔,說給。謝易初鬆手,她臉一側眼淚順著眼角滑進頭發。
見她眼淚,謝易初瞬間冷靜,比鎮定劑還管用。想起剛才乾的事心裡亂得不行,整個人繃緊。
周唯用手背抹掉眼淚,慢騰騰坐起來合上衣領,時不時吸氣,鼻音濃重。
“唯唯……”謝易初輕聲,對不起三個字還沒出口,周唯像隻貓一樣跳起來撲到他身上,謝易初伸手去護,劈頭蓋臉挨了一頓打。
周唯:“你神經病變態腦子裡天天就這點事!”
“是是是我神經病我變態。”
管她怎麼罵,附和就行了。
終於,周唯打累了,嗓子也哭啞了,腳尖踢踢他小腿,小聲說:“放我下來。”
“出氣了?”
周唯沒說話,瞪他一眼。
下來以後拽著謝易初走到玄關,拉開門一把推出去。
門砰地關上,還能聽到她氣呼呼離去的腳步聲,然後又氣呼呼靠近,門刺啦打開,一隻手甩出張紙。
她的答題卡。
謝易初彎腰去撿。
“砰!”門在眼前又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