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3(1 / 1)

戒水 押尾 8793 字 6個月前

第13章

折騰一圈已經快八點,周唯不餓,蜷縮在沙發一角睡著了。老師下課,謝易初關了屏幕,從臥室撈了個毯子來。

望著也就他兩掌半寬的沙發,周唯靠在沙發背上,腳踩著沙發面歪在夾角裡。尺寸剛剛好,像專門為她買的。

她特彆輕,手腕細細的,胳膊腿也細細的,說話輕聲細語,印象裡謝易初沒見過她生氣。周唯的脾氣和體重一樣輕飄飄。

謝易初傾身給她蓋毛毯。周唯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獨特味道,一點點香,是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氣,很淡。

她不抽煙時聞到的就是這些。

抽了煙,香氣帶了一點烈,微微嗆人,可她抽煙時的神情非常冷,帶著一絲厭倦,各種矛盾的疊加在她身上產生強烈吸引力。

以前他們還不是特彆熟,謝易初見到周唯抽煙,第一反應是不喜,可周唯實在戒不掉,謝易初妥協,隻說,彆讓其他人看見,影響不好。

周唯並不反抗,隻是訝異一瞬,想了想,然後點頭說好。

從那以後彆墅裡就會出現一種很奇妙的景象。

周唯偷偷躲進他房間,趴在他房間陽台欄杆上吹風、抽煙,偶爾回頭笑笑。

隔著一道全封閉玻璃門,謝易初窩在懶人沙發裡,周唯以為他在打遊戲,或者做題。可是謝易初不管一開始做什麼,目光總是回到她纖瘦的背影。

周唯當然不知道。

在外面,她很煩的時候,找一個沒人的角落靜靜含一支,回家後謝易初聞到她袖口的煙味,生了很大的氣。周唯奇怪,她沒有在彆人面前抽煙啊,他怎麼還不高興?

謝易初說:“會被路過的人看到。”

周唯無所謂地講,“看到就看到嘛。”

——可他就是不想讓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見到她抽煙的模樣。謝易初不響,薄唇抿緊,居高臨下地逼視她。他眼尾略長,睫毛越往後越密,黑鴉鴉的,一垂眼,看得人心裡發毛。

周唯感覺無處遁形,像是整個人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心裡慌得要死,不明白他發的哪門子瘋。算了,答應他答應他。

“好啦,是我錯。”最終認輸。

***

室內寂靜無聲,周唯做了一個夢,吸著氣醒來。隻覺得肩膀僵痛,胸口壓得很沉,眼皮子像有千斤重,怎麼都掀不開,她費力睜開一條縫。

剛一睜開,又被明亮的燈光刺得眯起眼。

周唯昏昏沉沉,有點分不清現在是真的醒了還是一個新的夢。

“醒了?”她聽到謝易初說話,由遠及近。但是睜不開眼,索性直接閉上,嗯了一聲。

她睡得短發亂糟糟,邊緣帶卷,勾著她臉頰輪廓。額頭滲出細微的汗,發際線微微濡濕,眯著眼半醒不醒的鼻音很可愛。

謝易初伸手捏了一下周唯的腮幫子,粉膩膩的手感。他回到原地坐著,不動聲色地撚了下手指。

周唯還是“嗯?”了一聲,不過這

次是上揚的聲調,表達疑惑。

看樣是一個新的夢,謝易初不會摸她臉,周唯想著,神情懶綣地準備繼續睡。

可是擾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餓嗎?”

“餓……”

“外賣?”

“不要……”

“那你想吃什麼?”

“……”無人應答。

謝易初饒有興趣地等她回答,卻不叫醒她,看她糾結又醒不過來的模樣很有意思。

周唯的意識已經在黑暗邊緣徘徊,問什麼都是隨口敷衍,她沒有其他想法,現在隻想讓他安靜。

謝易初又問了一遍,周唯不耐煩地說面,然後側身背對一切,不堪其擾地再次睡著。

二十分鐘以後謝易初推醒她,“吃飯。”

碗碰在茶幾上,磕托一聲。

周唯先聞到面條的香氣,睜開眼。她好像做夢了,夢裡謝易初也在。

周唯把目光轉向他。

謝易初去廚房又盛了一碗過來,拿著兩雙筷子,一雙放自己碗上,一雙遞給她:“醒醒吃飯了。”

“哦。”周唯下意識接著,從沙發上下來,跟他一樣坐在地毯上。

等反應過來,她已經和謝易初面對面吃飯了。

感覺很不真實。他怎麼可能會做飯。

謝易初用清湯下的面條,上面臥了個荷包蛋,還有青菜葉,看起來賣相不錯。周唯沒說話,用筷子挑起兩根面條嘗了嘗,口感雖然有點硬,但是熟了。

她這架勢搞得像試毒,謝易初低低地切了一聲,神色不自然,語氣卻難掩驕傲,“下個面條而已,毒不死你!”

香油放多了,有點膩,周唯塞了兩口問:“怎麼不點外賣?”

謝易初停了筷子定定看著她,答非所問:“你忘了?”

“我忘了什麼?”

謝易初說:“你不願意吃外賣,非要吃面。”

周唯想了一圈但是毫無印象,突然想到那個夢,遲疑地問:“睡覺時我說的嗎?”

“嗯。”

周唯抿抿唇,“你可以點兩碗面的。”

謝易初聽到,沒說話,抬頭用眼風掃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吃。

他這種意味深長的神情看得周唯一慌,短短幾秒心裡閃過無數種可能,難道她夢裡還提彆的要求了?很過分嗎?是哪方面的要求?

周唯現在不是尷尬,是那種她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連道歉都無從談起的茫然局促。

她真的好好騙啊。謝易初看得心裡直樂,還得繃住臉,“你非要吃我親手下的。”

周唯懷疑自己聽錯了,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啊?”

謝易初不響,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在控訴她——怎麼樣,說了你也不信,早知道就不說了。

周唯半晌無言,鼓了下腮幫子突然說:“我讓你下面條你就去下面條嗎?!”

謝易初說:“嗯。”

周唯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周唯說:“有一點糊味。”但是她都快吃完了也沒找到哪裡糊的。

謝易初語氣幽幽:“荷包蛋糊了一個。”好的在她那碗,他吃糊的。

周唯頓了頓,更低著頭吃飯。

以前給謝易初做飯,她從來沒覺得怎麼樣,現在換謝易初給她做,哪怕是一碗帶著糊味的面,周唯竟然有鼻酸的衝動。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反正脹脹的。似乎身體裡藏著無數個正在咕嘟咕嘟的泡泡,喉嚨口像變細了,緊得她說不出話。

周唯按了按聒噪的心跳,在心裡默念:彆這樣,周唯,彆這樣。這隻是一碗普通的面,彆因為它產生太多波動,這樣顯得你很廉價。

有時候廉價相當於賤,等同於活該不被好好對待。

就像她媽媽。

周唯大口咽下湯,像是要連著多餘的情緒一起咽下。

看著周唯不但不嫌棄,還把湯也喝了。謝易初雖然沒明著表現出高興,但是他連碗都沒要周唯收拾,乾脆利落地塞進洗碗池自己洗。

他把袖子卷起來,露出手肘內側一道燙紅的印子。

謝易初長這麼大,一鍋水都沒燒過。在彆墅住的時候,各種家務分工井井有條,飯有阿姨來做,清潔有保姆來做,碗筷也有洗碗機和專業消毒櫃。

父母教育他知禮明事,告訴他要做堂堂正正的人,卻從不會要求他去刷碗做飯,或者把地拖一下。這些事情是家裡阿姨們做的,隻需要付工資就行。

謝易初耳濡目染,從小到大接收的外界反饋錢幾乎是萬能的,一切勞動力都可以量化成錢。他可以輕鬆買到吃的喝的,做飯在他眼裡也不過是普通的低級勞動力。

但是現在稍微有了那麼一點改觀,謝易初覺得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比如看周唯吃他親手做的飯心情會很好。

如果周唯一直給他正向反饋的話,謝易初一邊刷碗一邊仔細思考,以後讓他做飯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唯白天在學校裡就把作業寫的差不多了,空著的幾題不會,謝易初講,她做。寫完作業,周唯回隔壁洗澡,謝易初像條尾巴一樣緊跟不舍。

臥室就這麼大,他往那一站,周唯瞬間感覺連下腳空都沒了。但是趕也趕不走,隨便他了。

醫生說洗澡不能沾水,周唯進浴室之前謝易初給她裹了層保鮮膜,外面套個塑料袋。

洗完以後謝易初還沒走,見她出來摸摸紗布還是乾的才放下心。

“沒那麼脆弱。”

左手不太方便,周唯簡單擦兩把頭發便不再擦,任由它濕漉漉地貼在臉側,沒一會睡裙領口就洇了塊水漬。

不覺得潮嗎?謝易初皺眉看著,拿過她搭在一邊的濕毛巾,翻了個面疊好,坐回床上拍拍身前位置:“過來,我給你擦。”

他往後仰著,衣擺卷上去,露出一截白皙勁瘦的腰腹。

周唯盯著他腰說:“不要。”

“慣的你。”謝易初起身靠近,撈

過她肩膀往一邊帶。

周唯煩得一邊拍他一邊躲:“都說了不擦了你彆碰我頭發!”

沒用。

謝易初挨了她好幾下大腿擰也要給她擦乾。

周唯覺得自己像條濕漉漉的淋雨小狗,被他用嫌棄的眼光打量,被他摁著擦乾水。

最後兩個人累得像工地搬了一天磚。

***

接下來幾天早晨進校沒見楊嘉敏,可能是按天值日。

周五換藥,也是周五以後放中秋假。

周唯提前買了高鐵票,計劃下午請假去醫院換藥,然後直接去高鐵站。因為假期短,手又傷了,她除了書包不打算再帶其他東西。

下午第一節課後,周唯拿到假條和餘晴告彆。

餘晴看著她的手滿眼心疼,囑咐她好好養著,在家待著難受了就早點回來。

“好!”周唯一口答應,對她笑笑。

餘晴露出好可惜好可惜的表情,過來抱抱她。

唉,她同桌那麼好一個人,怎麼偏遇上那樣的家庭。周唯很少主動開口,但是偶爾問出來的幾句話就足夠顛覆餘晴對父母的認知了。

下午第二節課,齊刷刷的學生裡空了個座位。

老師例行詢問,餘晴起立回答:“老師我同桌是周唯,她請假去醫院了,班主任知道。”

“班主任知道就行。”老師不再追問,掀開記事本準備記下缺課學生名字,嘴裡喃喃著:“zhou—wei—”抬頭問:“哪個wei?”

“口字旁,唯一的唯。”

“好,我們上課。”

等這節課下課,餘晴聽到班裡人傳八卦,一個女聲說:“聽說謝易初下午也請假了!”

“那麼巧?咱班也有個請假的。”

“明天端午,27班走的不止謝易初,他們班今天一天就有三個沒來。”

“哦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明天放假,今天請假就是連休!”

“所以說周唯請假請的剛剛好。”

“嗨,不說他們了,明天放假去哪玩?”

一說玩,同學們閒聊得很起勁,七嘴八舌討論新開的密室哪個好玩。

有人提議要不去試試“猛鬼校園”,說著打開手機,翻到寧森朋友圈。

寧森發了句很好玩,配圖有猛鬼校園的海報、一張跟朋友們的合照。

謝易初黑口罩黑帽子,寧森白口罩粉帽子,都沒露臉。寧森比了個手勢斜在口罩上,左右兩邊緊挨著其他朋友,跟他擺一樣的造型,看起來又酷又有氣勢。然而謝易初站在靠後的位置,偏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就是因為看不清,他渾身懶洋洋的勁兒才特彆勾人。

“臥槽好帥!!!”

“就玩這個!我也要去拍照打卡!”

很快就把請假的話題被拋到腦後,連著周唯這個名字。

他們被同時提起,卻沒有人會將他們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