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守歲(修)(1 / 1)

長廊幽靜,有風吹來,竹簾微動發出窸窣聲響,廊外是一片水塘,早就結了薄薄的冰,被午時正好的陽光一照,泛起泠泠的冷光,折到褚瑤的臉上,將她的臉映得澈白。

“殿下他……同意了?”她聲音很輕,仿若一片羽毛輕輕掠過水面,又被風吹得很遠。

惠仁公主無奈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很難不同意?”

“發生了何事?”

惠仁公主有些難以啟齒:“昨晚家宴結束後,太子哥哥他喝醉了,便宿在了母後的永和宮中,宋時微昨晚也宿在那裡,後來……後來宮人發現,太子哥哥去了宋時微的房間……”

褚瑤擰緊了眉頭:“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我也覺得,大抵是他醉得腦子不清醒了,所以走錯了房間,又或許……”惠仁公主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太子哥哥可能是被母後設計了?母後她一直想撮合他和宋時微的,昨晚可算叫她找到了機會,隻是,不管母後用了何種手段,總歸太子哥哥與宋時微共處一室已是不爭的事實,太子哥哥他就算不認也得認了……”

“所以殿下他和安康郡主,他們二人已經……”褚瑤沒由來的喉嚨犯惡,隻是這次不是因為懷孕而想吐。

“倒也還沒有到生米煮成熟飯的地方,聽說宋時微發現太子哥哥進了她的房間後,為維護自己的清白拚死反抗,用簪子把太子哥哥的手臂都刺傷了,我今早去瞧太子哥哥了,他傷得還蠻嚴重的呢……”

褚瑤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何感受,一瞬有些失望,一瞬又有些高興,而後才覺得難過起來。

失望的是他竟輕易叫人設計了去,汙了安康郡主清譽在先,又有聖上賜婚在後,這件事情如同板上釘釘子,怕是很難改變。

高興的是如今他與安康郡主姻緣已定,日後放自己走的可能性便愈發大了些。

難過的是,她似乎對他還有感情,雖然早有準備他會娶彆的女人,但是當這一天忽然到來時,自己竟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無動於衷。

發生了這種事情,當天晚上他果然沒能回來。

次日聽惠仁公主說,他抗旨拒婚,又被關進了承奉司。

而褚瑤也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件事情,否則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小節之後又上了五日的課,便迎來了除夕。

孫夫子給學生們放了七日的假,離家近的學生都歡歡喜喜回家過年了。

褚瑤也想回綏州過年,洪杉為難道:“褚娘子,沒有殿下的吩咐,在下不敢放您走……”

除夕那日,朔風漸起,灰暗的空中飄飄悠悠落下雪花來,午後雪勢漸大,簌簌而下蒙住了層疊的烏簷,整個山莊顯得異常靜謐。

因著過年,山莊裡很多人都來與她請辭,她全都準了,程鳶也告假了三日,是以這裡除了值守的侍衛,就隻剩下她和阿圓,還有守在不遠處的洪杉。

褚瑤站在廊簷下,冷風卷著雪鋪面而來,她卻

渾然不覺,望著院子裡被寒酥覆蓋的翠竹,神情淡然而平靜。

“娘子,快些進屋暖和吧,”阿圓心疼道,“這麼大的雪,殿下想必不會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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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等他,”褚瑤說,“今日這雪下得浩大,我隻是出來看看雪景罷了。”

“那我再去給娘子灌兩個湯婆子來……”

“不用麻煩了,”這雪不看便不看了,褚瑤轉身往書房走去,“我去寫課業好了。”

阿圓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想這大過年的,太子殿下不接褚娘子進宮就算了,也不讓人家回家過來,孤零零地把人家留在莊子裡算怎麼回事?

褚瑤也以為他今天不會過來了,又或許他還被關在承奉司沒有出來,可沒想到晚上她在書房寫策論時,他竟披著一身雪推門進來,左手垂在寬廣的大袖中,右手闔上了房門,而後解開了沾滿雪的披風,隨手扔到了一邊。

褚瑤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愕:“這個時候,殿下怎的過來了?”

“今晚除夕,孤來陪你守歲。”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神色一如往常,與她說話,“雪下的大,便沒帶鳴哥兒過來,聽阿圓說你在書房待了一下午了,怎的今日還有心思寫課業?”

對於他的靠近,以前褚瑤還算從容接受,如今心中卻生出幾l分抗拒,身子不由往旁邊移了移:“左右閒來無事,正好鳴哥兒不來鬨騰,便也清淨……”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微微移開的身子,以及周身散發出的抵觸,眼眸霎時蒙上一層陰霾。

“你知道了?”

“嗯,公主她同我說了,陛下給你和安康郡主賜了婚,”她凝視著紙上的筆尖,五指在竹製的筆身上微微用力,並不看他,“恭喜殿下……”

他揮手打掉了她手中的筆,捏著她的下頜逼她看向自己:“這有什麼好恭喜的,你難道猜不到孤是被人設計的?”

“是被皇後娘娘設計的麼?”褚瑤淡淡地看著他,“那殿下應該朝皇後娘娘發火,而不是找我撒氣……”

“孤不是想找你撒氣,”看著眼前這張恬淡的臉,她的眸子裡一點波瀾也無,是不關心,還是對他太過失望,“孤隻是聽不得你說‘恭喜’那兩個字……”

“那我以後便不說了……”她偏開頭,自他手中掙脫了去,瞧見那隻蘸滿墨汁的狼毫被他打到地上,滾了滿地的墨點,便想起身將它撿回來。

剛要站起來,卻被他捉住了手腕:“做什麼去?”

“撿筆,”她說,“我課業還沒寫完。”

他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你不問問孤,到底是怎麼回事?”

褚瑤沉默了一會兒:“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已經給殿下和安康郡主賜了婚,如今殿下是有姻緣在身的人了,我與殿下……理應避嫌才是……”

“賜婚一事,孤會解決,你不需要避嫌……”

“那便等殿下解決之後再說吧,在這之前,還請殿下謹遵男女之大防,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與我親授,莫讓我成為

眾矢之的……”

他緩緩鬆開手,看著她起身去案前撿筆,擱在硯台之上:“今日便寫到這裡,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她轉身離開,扶上門框之際,聽見他在身後溢出一聲自嘲的冷笑來:“你莫不是巴不得孤與旁人定親?”

她沒再說什麼,打開房門便出去了。

自然不是回先前他們同塌而眠的那個臥房,這幾l日她一直宿在另一間廂房內。那廂房先前被裴湛上了鎖,她叫洪杉拿鑿斧破開了,這幾l日一直住在那裡。

落了內側的門閂,褚瑤躺在阿圓早就用湯婆子暖熱的床榻上,並無半分睡意。

其實她知道裴湛這個時候大抵是委屈的,想要同她好好解釋的,但她就算知道所有的細節又如何,結果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一步走錯,便入了死局,眼下談及過程又有什麼意義?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褚瑤聽出是裴湛,於是側頭吹滅了床邊小桌上的蠟燭。

房間裡倏忽暗了下來,外面的人卻並沒有離去。

褚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外面風雪漫卷,寒意逼人,她不忍,與外面那人道:“殿下,外面冷,您回去歇息吧。”

外面傳來他的沉聲回應:“孤說過,要與你一起守歲……”

這大過年的,是要與她演一場苦肉計麼?

“可你站在外面,我睡不好……”

“那你開門讓孤進去……”

“……”方才在書房裡那些話是白說了麼?

褚瑤翻身面向床的內側,狠狠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料想洪杉他們也不會任由他們主子挨冷受凍的。

這一夜,她硬是側身背著他,一夜未曾換姿勢。

翌日清晨被爆竹聲吵醒,褚瑤起身看望外面,似乎並無人影守在那裡,才穿衣下床,打開了房門。

門外果真空無一人,昨晚那場紛揚冷冽的風雪已停,廊外的院子裡銀裝素裹,入目皆是冷瑩瑩的一片。

阿圓端著一盆熱水,自廚房走出來,見她立於廊下,便走過來道:“娘子,聽洪大哥說昨晚太子殿下在您的房門口站到大半夜,凍得暈過去了……”

褚瑤心頭一緊:他還真守到那麼晚?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褚瑤問到,“可醒了?”

“不知道哇,娘子還是過去看看吧……”

褚瑤糾結了片刻,才便往裴湛的臥房走去,還未進去,便見洪杉從裡面出來,神色匆匆。

“洪大哥,殿下怎麼樣了?”

洪杉道:“我摸著殿下額頭滾燙,不曉得是因為昨晚受了風寒,還是傷口潰膿所致,這不是打算出去尋個郎中過來……”

褚瑤驀地才想起來,惠仁公主說過,安康郡主用簪子刺傷了裴湛,且傷得不輕。

昨晚她隻顧著回避他了,又見他行動自如,才把受傷一事給忘了。

“今天是元日,怕是醫館的郎中不坐館,你多叫上一個人,一個去醫館,一個去宮裡,請柳太醫

過來……”

“褚娘子說的是!”他這便叫上另一侍衛,踏著厚厚的積雪,往山莊外面走去。

褚瑤入了臥房,瞧見裴湛閉眸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不曉得是睡著的,還是昏過去了。

照顧他的侍衛在他額頭上置了一塊浸了涼水的毛巾,希望能驅散一點熱度。

褚瑤看著裴湛身子一直在微微發抖,於是上前摸了摸他的手,又去探了探他脖子上的溫度,果然手是涼的,脖子卻是很燙。

於是抬手先將那涼毛巾撤了:“殿下這會兒身上的溫度還在往上燒,所以畏冷,等手腳都燒熱了才用溫熱的毛巾敷才好……”

而後起身去找藥箱。

先前她的脖子上被陸夫人用簪子劃破,裴湛自宮中給她調配的傷藥還剩下一些。她找出之後,便叫阿圓去檢查他手臂上的傷勢。

她畏血,不敢看,便一邊教阿圓如何換藥,一邊問她,他傷得如何?

阿圓依著她的吩咐,拆開了包紮傷口的棉布,同她說傷口不算大,隻有兩個血窟窿,但是從紅腫流膿的程度來看,那傷口應該很深,不曉得有沒有傷著骨頭……

果真是簪子戳出來的模樣。

她讓阿圓用乾淨的棉布把傷口周圍的膿血擦乾淨,阿圓膽子小,哆哆嗦嗦地擦了好一會兒:“娘子,殿下會不會疼啊?”

“他都暈過去了,應該不會疼吧?”等阿圓將膿血擦拭乾淨,褚瑤又教她用木片輕輕覆上一層傷藥,最後自藥箱取出新的棉布包紮好便是了。

做完這些,阿圓出了一頭的汗,同她說,這麼兩處傷口看著小小的,怎麼能流那麼多的膿血,嚇死人啦。

褚瑤安撫了她一會兒,回眸去看床上的人,卻不曉得他何時醒來,正半張著雙眸看著他。

“殿下,你醒了,”不曉得是不是換藥的時候將他弄疼了,“方才讓阿圓幫你換了藥,想來安康郡主那晚受驚不小,下手忒重了些……”

“這不是她傷的,”他嗓子喑啞,淡淡道,“是孤自己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