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土路,直直往前衝,勢頭凶猛地衝進李家村,衝上那條水泥地。
這動靜自然引來了村民注意。
“什麼人!是不是山匪!”李大牛帶人拿著電擊棒衝出來。
那日將幾個凶神惡煞的山匪撞落下山崖後,李大牛等人就一直擔心山匪背後的勢力會找上門來,所以一直警惕著,發現不對勁第一時間拿上天神大人賜予他們的武器站出來。
正在碾稻子的羅炳聽見動靜後,也第一時間坐上車子,一腳踩下油門啟動車輛,想要擋住這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
馬匹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龐然之物,瞬間被嚇得前蹄揚起,重新落地帶起的力直接把馬車上的人狠狠震了下。
馬夫跟中年男人滾落在地,車廂裡的人也都暈了過去。
“等等,好像不是山匪!”羅村長也趕了過來,他見識比較多,隻見地下這兩人的衣著打扮,還有和善的面容,怎麼看也不像是山匪。
“聽說北方那邊大旱比我們這裡還要嚴重,很多人有錢人家都逃了過來,這一馬車的人應該是逃荒的。”羅村長猜測。
“啊,不是山匪,那我們豈不是撞錯人?”羅炳撓了撓頭,心裡頓時有些過意不去。
羅村長說道:“先把人抬出來,給他們治一下傷口先吧。”
眾人一聽,連忙一起將這些人抬起來,拉到樓房一層的空地上,給他們墊一些草,然後就把人放上去。
“看他們傷得挺嚴重啊,這手都在流血,把神藥拿過來。”羅村長說。
羅炳聞言,有些不樂意:“天神大人給我們的藥可是很珍貴的東西,難道要給外人用?”
羅村長看他一眼:“去拿來吧,天神大人慈悲為懷,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有無辜的人受難。”
羅炳聽完,又覺得有道理:“我知道了,我去拿藥。”
看著羅炳離開的背影,羅村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孩子性格叛逆,而且脾氣也有些火爆,不過還好,現在有天神大人能夠治他,將來也就不用擔心他會走歪路子。
羅炳拿了藥過來,羅村長已經讓人燒好熱水。
這一行人中有四個男性跟三個女性,中間隔開一塊布,羅村長給幾個男性擦了擦身上傷口,又讓李嬸給另外幾個女性清理傷勢,然後再塗上藥。
又讓幾個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守著,他們大人則又去乾活。
風吹著稻子,太陽漸漸下落,在天色還沒昏暗之前,草堆上的幾人裡,中年男人率先睜開眼睛。
他睜開眼後,還呆愣一瞬,然後記憶回籠,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的遭遇,整個人瞬間精神起來。
“這,這是哪裡?難道我已經被拐到山寨裡面?”
眼前之景確實詭異,怎麼會有這樣高的樓頂,一磚一瓦,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但也絕對不是普通人家住的地方。
所以中年男人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拐到山寨裡,可他伸手
一摸,藏在胸口處的玉佩還在呢。
若是他們真是被山匪趕上,那些歹人怎麼可能還會留他們一條性命呢!
眨眼之間,中年男人腦海中已經閃過好些思緒。
這時,他餘光瞥見自己的妻子兒女還有仆人跟表弟都在旁邊。
他心中大喜,連忙將人拍醒。
“都快醒醒!”
大家迷迷糊糊睜開眼,小兒子立馬躲到男人懷中:“爹,這裡是哪裡,我害怕。”
“爹也……”中年男人正想要開口,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人影。
腳步聲響起的那瞬間,這幾人心中都嚇得渾身一激靈,臉色蒼白地看過去。
然而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山匪,而是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孩,那小孩雖然不是胖乎乎的模樣,但氣色竟然挺不錯。
“咦,你們醒來啦,等等,我給你們倒水喝,然後再去告訴爹爹他們,不過爹爹他們現在都很忙,忙著收稻子呢,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過來……”小家夥開頭幾句還是在跟他們說話呢,說到後面就變成自言自語。
留下這幾人有點懵。
“老爺,那孩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山匪的孩子啊。”婦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被稱為老爺中年男人名為楊董清,原是北方有名的商人,北方最初的大旱隻是百姓遭殃,但由旱災引發的一係列禍事也漸漸危及到城中的人。
楊董清權衡之下,最近還是決定帶著一家人遷居,準備前往江南小鎮定居。
隻是沒想到半路竟然遇到山匪,他的家丁護衛損失大半。
楊董清心裡正在想著事,想要弄清楚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外面又傳來噠噠噠的聲音。
正是剛剛那個小孩子回來了,不僅如此,跟他隨性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姑娘。
“來,給你們水。”小孩子奶呼呼地將碗裡面水遞過去。
這碗缺了個口子,但碗裡面的水卻是滿滿的,兩者互相對比著,實在是顯得非常詭異。
要知道在北方,水可是一種非常稀缺的東西。
就算是他們這樣的富豪之家,到了後來,也不能如從前那樣每日洗漱,連吃喝,也要格外節省。
可這小孩用的破碗,說明這處地方的人可能不太富裕,但若是不富裕,又怎麼舍得將那麼多水給他們這些外人們喝呢。
真是事事都透露著幾分奇怪。
楊董清不是那種隨便占人便宜之人:“小孩,你家裡人呢?他們知道你把那麼多水給我們喝嗎?”
隻是剛說完,旁邊的兒子已經忍不住渴,抱著他的手,用力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又想移過去給娘親跟龍鳳胎妹妹喝。
楊董清回過神來,立馬嗬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就喝了,那麼寶貴的水……”
這時,大一點的姑娘……也就是香荷,她笑了笑:“沒事的,喝吧,這一點水根本不算什麼,你還渴嗎?如果不夠喝的話,可以跟我來。”
香荷跟那個看著年紀比自己小幾歲的男生。
果然,對方舔了舔乾到脫皮的唇:“真的可以再喝一點嗎?”他真的好渴啊,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喝過水了。
“當然可以。”香荷點頭。
“鈺兒……”楊董清看著自己兒子站起來,擰了擰眉。
他還未弄清楚當前情況,怎麼能讓兒子獨自一人前往。
隻是,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香荷已經走到旁邊房間。
眼見楊鈺已經跟上去,楊董清無奈地搖了搖頭,隻得撐起自己的身子,也要跟上去,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臂上一點傷都沒有。
他驚詫,怎麼可能,他明明記得自己被山匪刀尖割破手臂,在昏迷過去之前也摔到後背,但他也沒有感覺到後背有什麼痛意。
香荷似乎察覺到他的動作,微笑著說:“羅村長他們已經用藥膏給你們塗過傷口,所以現在傷口已經好了。”
“那麼快就好了?這,這難道是神藥。”像他們那樣的傷勢,起碼也要修養個十天半個月吧,而且肯定會留疤,但現在卻什麼都沒有。
香荷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你可真聰明,這確實是天神大人賞賜下來的藥。”
楊董清聽見這句話,心中卻一寒,完全沒有喜悅的意思。
糟糕,這個村子該不會是……
香荷走到水龍頭旁邊,拿出碗放到下邊:“直接打開這裡就可以讓水流出來。”
清水流到碗裡面,香荷又把碗遞給楊鈺:“喝吧。”
“謝謝姐姐。”楊鈺咕咕嚕喝了一大半,“剩下的我要留給妹妹跟娘親。”
香荷又給他裝滿了一碗水。
楊鈺捧著碗,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爹爹,你看,有那麼多水,太好了,娘親跟妹妹有水喝了。”
楊董清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也跟著笑了笑,不過他這個笑容實在是有些僵硬。
離開這個房間時,楊董清又回頭看了一眼水龍頭。
隨便就能出水的裝置,像極了那些大戶人家王公貴族庭院裡頭的玩意,當然除了這些地方,還有一些地方會有,那便是——
一些江湖中大門派的宮中也會有此物。
莫非他們現在是在哪個門派的地方上?
對了,剛剛那個小姑娘所說的天神,估計就是門派之主。
楊董清眉心頓時愁痛起來。
災年事多,再加上當今聖上並非賢帝,所以惹出非常多事端,如今京城被好幾股力量深入,除了官家的兵力,還有就是各大江湖門派的勢力入京,一夜之間就誕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秘密宗教。
譬如什麼青蓮教之類的,他們打著救世的名號,實際上到處收割民脂民膏,無惡不作,殘民害理。
就連他們楊家也無法避免,所以楊家逃出京城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
隻是沒想到南方這邊也有這些異端妖妄的教派。
真是應了那句剛出虎口,又入
狼窩啊!
也不知道他們要什麼,若隻是求財還好,他願意送上自己全部的財產,隻求換他們一家子安全,若是其他……
楊董清正在想著事,不知不覺就走回剛剛醒來的地方,他抬起頭,看著其他人也都喝過水,這時,外面又走進來一個人。
李村長聽孩子說那幾個外鄉人醒了,就急衝衝趕來。
楊董清被李村長手裡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鐮刀一驚,連忙先一步跨前去,深深地鞠著躬,謙卑地開口:“這位大人,小的願奉上全部財寶,願做任何事,換家眷平安離開,還希望大人能高抬貴手。”
說到最後,楊董清後背微微發抖,眼中依依不舍地朝著妻兒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閉了閉,再次睜開時,裡頭滿滿地都是大義凜然。
“啊?哦哦。”李村長被對方的態度弄得一猛,下意識道,“願意做任何事啊?那你過來幫忙收一下稻子吧。”稻子太多了,根本收不完,多個人手總是好的。
李村長說完,心中又忍不住嘀咕,這外鄉人說話也太客氣了點。
怎麼還叫他大人啥的,讓人怪尷尬的。
李村長彆彆扭扭地走出去。
隻留下在原地有些懵逼的楊董清。
楊董清:收,收稻子?
不過他又猜測,江湖之中的教派或許都有各自的術語,這收稻子,說不定另有其意。
可能收的就是普通人的性命。
畢竟他們所做之事,不就是在草芥人命嗎?
這樣一想,楊董清心又提起來,他回頭握住妻子的手:“夫人,往後孩子們就交給你了……”後邊各種巴拉巴拉的遺言。
香荷聽著一堆文縐縐的催淚之言,皺起小臉。
這個大人好奇怪啊,為什麼去幫忙收個稻子都要說那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