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你哭吧求你了(1 / 1)

雖然隻是預賽,但蕭行已經聽到看台上不少觀眾在叫自己的名字。

“蕭行!蕭行看這裡!”

“蕭行加油!晚上加油啊!”

“我專門從東北過來看你!老鐵加油!乾就完事了!”

聲聲鼓勵好似強心針,不止是暖心,還讓蕭行感覺十分新奇。水立方錦標賽之前很少有觀眾會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現在居然還有人專門過來給自己加油?他趕緊朝上頭招招手,很想扯出一個自然些的微笑,可力竭之後的表情管理著實不在線,恐怕笑得不怎麼好看。

鄭天賦還在前頭等他,蕭行謝過觀眾就走向了他:“你今天怎麼了?從換泳褲時候就看你飄忽忽的,身體不舒服啊?”

“哦,是有一些不舒服。”鄭天賦揉了揉貼著肌貼的右肩膀,“老毛病了,唉,這回舊傷複發。”

“醫生怎麼說?”蕭行陪著他一起往前走,要是舊傷複發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乾他們這一行的能戰勝對手、戰勝自己,但是有兩個東西永遠無法挑戰。

一個是傷病,一個是年齡。

傷病嚴重了就要退役,年齡到了極限也要退役。普通人享受少年、青少年、大學生涯的多姿多彩時他們在訓練館裡泡著,花樣年華全部砸在一個未知的道路上,而到了普通人有了一定人生基礎的35歲,他們這些人才算剛剛步入社會,去重新走一遍未曾走過的“年輕”。

隻不過有些人的退役年齡很早,或許24、25歲就到了,有些人是常青樹,35歲還是光榮老將。

“醫生說讓我這半年好好修養,儘量調整比賽節奏。”鄭天賦回答。

蕭行隻是一笑,在他們面前醫生的話就是一陣清風,不到萬不得已,反正是誰都不聽。韌帶撕裂、肌肉勞損、骨骼錯位都是家常便飯,這不,醫生指不定怎麼叮囑鄭天賦不要強行比賽,他扭臉就來了。

“你悠著點兒啊,身體才是本錢。”蕭行說著,朝前伸手給誌願者,紮手指測血乳酸。鄭天賦也把手伸過去檢查,長歎一聲:“我不想錯過這次的比賽,兩年後奧運會,我想在奧運之前碰一碰約翰遜。你今天遊得不錯啊,晚上保持,拿個牌子!”

蕭行指了指心臟:“這裡頭都快跳爆了。對了,你剛才挨著約翰遜吧,他怎麼樣?”

“猛死了,猛男。”鄭天賦非常堅定地說,“和他一比我覺得自己就像泄氣的皮球,油沒加滿的車。”

“人家是奧運冠軍,金牌又不是白拿的。”蕭行光是想想就能想象出那股威壓,“我在本傑明的邊上都快累死了,光是追一個亞曆山大都費勁。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100蝶量力而行,不著急。”

兩個人正說著話,身後重重的腳步聲就走過來了。本傑明、約翰遜和亞曆山大三個外國運動員自成一隊,說說笑笑地朝這邊移動。亞曆山大已經認識了蕭行,一口一句“瓷器”來找話聊,但結果不怎麼好,兩個人根本聊不下去。

因為亞曆山大這時候才

發現……蕭行選手不怎麼會說英文。

蕭行也有些尷尬,恐怕亞曆山大唯一的那幾l句中文都禿嚕個精光,然後他還以為自己像大部分遊泳運動員一樣有雙語人生。可實際上蕭行小時候學字母都當漢語拚音來認,高考英語分數也低得可怕。

鄭天賦看出了兩個人的局促,馬上充當緩和劑:“我來翻譯吧,他誇你剛才遊得特彆猛,甚至逼出了他今年的最好成績。還說很期待晚上和你的見面。”

蕭行一聽心裡就有點譜兒了,還好有天賦兄當翻譯。亞曆山大的最好成績都被自己給逼了出來,說明他的極限也就是剛才的速度,那晚上還有的追。

有了一個翻譯官,亞曆山大嘰裡咕嚕地又說了一大堆,然後就被本傑明叫過去一起離場了。蕭行看向鄭天賦:“他又說什麼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說……他好像看到你男朋友了,說你男朋友長得非常可口呢,他比賽結束後也想認識認識。”鄭天賦憋著笑說。

蕭行頓時就有點驚慌,我男朋友?我怎麼著了?

鄭天賦趕緊安慰他:“你彆怕,他們對這些很開放的。而且……我也有點這個感覺,你是不是和姚冬?”

“有這麼明顯麼?”蕭行摸了摸臉。

“你瞧瞧你這不值錢的笑,提起他來臉都要笑爛了!”鄭天賦說,“可能你和姚冬不覺得,外人看還是挺明顯的。比賽之前他就一直對著你喊,你還時不時地回頭找他,這麼大的一個遊泳場館裡就看你倆傾城熱戀。連我都看出來了,彆提亞曆山大那個人精。他挺好接觸的,但本傑明和約翰遜就差點意思,他倆比較傲氣,隻和看得上的對手說話。”

蕭行又摸了摸笑爛的臉,臥槽,自己終於有cp粉了麼?還不止一個,是兩個!天賦兄和瓷器兄!

“好好加油吧,晚上衝!”鄭天賦點到為止,而場上200蝶的乙組比賽也正式開場。

姚冬還在觀眾席上,但是卻沒有方才那麼惴惴不安了。大蕭的成績如果沒有意外肯定出線,而這個意外的可能性非常低,除非乙組的前6名全部遊過他。就在他聚精會神看陳瀚的轉身時,旁邊坐下了一個人。

“你怎麼,來了?”姚冬看向韓俊邁。

“我都看緊張了,咱們在100蝶就會遇上他們,你不緊張嗎?”韓俊邁索性摟住了姚冬,“而且我父母都來了,就在咱們對面!”

“真的啊?”姚冬看向對面的看台,果然有幾l個人在朝這邊揮手。出於禮貌,姚冬跟著韓俊邁站了起來,一起揮手過去:“你爸媽,和哥哥,都來啦?”

“是啊,這可是世錦賽。不隻是我,好多人的家長都在現場呢,隻不過沒找到。”韓俊邁隨隨便便指了個方向,“那是葛嘉木的爸媽,看到了沒?”

一聽到葛嘉木這個名字,姚冬就想起他們那個無奈的“吻”,頓時都有些不敢面對人家的家長。這要是讓叔叔阿姨知道自己奪走了他們兒子的“初吻”該多糟糕。

“等世錦賽結束,我去我家裡玩兒吧,我在這邊沒什麼朋

友,也就和你認識的時間夠久。”韓俊邁發出邀請。

“好啊,到時候,叫上大蕭。”姚冬想了想,他們三個是一起認識的呢。

“行啊,就看他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玩兒了。”韓俊邁的右胳膊牢牢地掛在姚冬的肩膀上,更加賣力地朝著家長打招呼。

伴隨著上午的比賽結束,六個項目的預賽完全落幕,雖然飛魚隊的選手全部進入了決賽局,但除了張琪苒,男子這邊奪冠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學校給出的指標也是“爭銀保銅”。

學校給下面施壓,教練就要負責給學生們減壓,羅銳到了下午兩點給學生們緊急開會:“咳咳,學校的通知你們都看到了?”

“看到了。”飛魚們異口同聲。

“那是學校的上級發下來的,學校也很被動。畢竟這次比賽關乎國籍,所以你們要理解。”羅銳是重話緩說,“但是呢,我不希望你們壓力太大。下午好好休息,最好能睡上一覺。想要下水的同學提前和主辦方申請,量力而為。”

大家紛紛點頭,兵分兩路。準備休息的就回酒店,準備下水的就去遊泳館,姚冬正在猶豫,在走廊裡走著走著又被人往旁邊一拉,來了個壁咚!

咦?怎麼回事?自己這麼高的個子為什麼像小玩具一樣被拎來拎去。被同性拿捏也就算了,自己怎麼被張琪苒給壁咚了?

姚冬很是驚奇:“姐姐乾乾乾什麼啊?”

“你今天是不是和韓俊邁的家裡人打招呼了?”張琪苒問。

居然是為了這個?姚冬點了下腦袋,星星耳墜也跟著晃悠:“是啊,他說以以以後有機會讓我和大蕭去他家裡做客。”

“大蕭才不去呢,他們那些人哪有真和他交朋友的?”張琪苒先說,但現在卻不是因為這個,“我找你不是因為彆的,而是要說……你彆和大蕭提韓俊邁家裡人來了這事,懂不?”

姚冬搖搖頭,沒懂。大蕭和他家裡人有恩怨嗎?

張琪苒低頭沉默了兩秒。她一沉默,姚冬就仿佛被她帶回那年哈爾濱的大雪,沒有溫度。

“因為大蕭他爸媽就是今天這個日子走的,剛好就是大蕭過生日前頭。”張琪苒明明沒在室外,可說出的字字冰冷,“我知道今天好多人的爸媽都來了,畢竟這是咱們的第一回世錦賽,但就因為這個,我爸媽沒過來,他們怕大蕭心裡頭難受。彆人都有家長在下頭,他家裡沒人,懂了吧?”

姚冬沒再點頭也沒搖頭,可是張琪苒的這份苦心他全都懂得。

“他心裡苦,但是從來都不說,你彆看他成天嘻嘻哈哈。”張琪苒仿佛嘗到了黃連的滋味,苦得她舌根發麻,鼻梁骨發酸,“從他爸媽走之後他就沒提過今天,更可怕的是……小冬,你見過大蕭哭嗎?”

姚冬的後腦勺緊緊地靠著牆面,沒有,他沒見過。眼淚這東西從來不屬於大蕭,和他自來無關。

“我從來沒見過他掉眼淚,他說他天生就沒有淚腺。”張琪苒苦笑,這種謊話傻瓜才會相信,“反正你記住,今天他心裡肯定不舒

服,所以你彆提彆人的家長,好好陪著他就行了。”

“我明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姚冬緩緩地點著頭,這個冬天,格外寒冷啊。

等到他回到酒店房間,蕭行正在看本傑明和約翰遜的比賽視頻:“你剛才乾嘛去了?”

“去洗手間。”姚冬慌張中說錯了話,因為房間裡就有洗手間。然而蕭行隻是扭頭看了看他,什麼都沒問。

因為下午六點就要去遊泳館報到,所以蕭行的計劃不是訓練,而是休息。姚冬現在已經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一步都不敢離開他,所以大蕭躺下他也跟著躺下。

商務標間,兩張單人床,姚冬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但是又覺得恍恍惚惚入了夢。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了,屋裡悄然無聲,可是大蕭早就沒再躺著。

他坐起來,面朝著窗口,寬大的背影投向黑暗,看著外頭的陽光,像一個孤獨的雪人。

“大蕭?”姚冬緩緩地坐了起來,冬天這麼冷,他要去陪他的雪人。

蕭行沒有回頭:“下午,你是不是被張琪苒叫走了?”

姚冬吸了吸鼻子,從自己的床上下來,坐到了另一張床的邊上。

床頭的電子鬨鐘已經是5點半,冬天的傍晚好似提前而至,烏壓壓地碾過了天際線。落日掉在了林立起伏的建築物裡頭,撈不出來。

蕭行重重地喘了一聲,肩膀隨之而動。不知為什麼,姚冬看到了他肩膀上落滿的白色雪花,這些年從未有人給他撣去。

所以他去了,他從後背撈住了大蕭的腰,像在冬天用自己融化冰塊的人。

蕭行想要抬手拍拍他摟在身上的手臂,但是又懶得動。

姚冬的側臉壓在了他的後頸上。

蕭行這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這一回姚冬沒有抗拒,藏族人不喜歡彆人觸摸腦袋,大蕭也很少犯這個錯誤。但是家裡人可以。

“你,想哭的話,可以哭。”姚冬小小聲地說。

蕭行沒有哭,反而是抽氣笑了一聲。“不至於。”

姚冬用力地搖了搖頭,隨之而來的大雪也牢牢地壓在了他的肩上、頭上,足以掩埋一切情感。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情緒川流不息地鑽進了他的血管,給每一個細胞上凍。他忽然體會到了什麼叫冰冷入骨,寒冰刺背,以及陰陽兩隔。

當然至於,世界上沒有什麼不至於。

“你哭吧。”姚冬將微微駝峰的鼻梁骨埋在了他的皮膚裡。

“不至於。”蕭行反複地說。

熱的液體流到蕭行的皮膚上,像是要用這樣的溫度和那年的風雪冰霜對抗,隻是收效甚微。上凍太久的冰怎麼可能因為三言兩語就融化成水,蕭行的雙眼也像凍住的冰泉,從不流出一滴來。

“你哭吧。”姚冬忽然說,“求你了。”

他真的求求大蕭了,不為彆的,隻為了他能哭一聲。能哭是幸運的,不哭了是多可怕。

“你哭吧。”姚冬哭著說。

然而蕭行還是搖搖頭。小小的房間裡一個寂靜無聲,一個震耳欲聾。

此時此刻,白洋在他的老破小裡接到了唐譽的電話:“找到了醫生了嗎?”

“找到了,但是他不接受電話詢問。”唐譽坐在車裡,“我就在你家樓下,你下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