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禍相依, 這也不一定是壞事。”
百飛白還沒說什麼，衛洵卻先一步緩緩道，用寬慰的語氣：“如果真是白虎邪魂, 串到我身上總比其他人要好。”
確實是這樣，衛洵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雖然也和汪玉樹他們共經曆過生死, 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但在涉及到與安雪鋒密切相關的白虎, 當然還是自己人更值得信賴。
“我這身法衣也不一般，披上它後汙染很難近我的身。”
衛洵低聲道, 拂了拂袍袖：“你能看到我身上那些東西，我也能看到。那些猩紅色的霧氣每每要凝聚的時候，都會被法袍彈開，無法真正落到我身上。”
的確，百飛白看的分明，那些猩紅色霧氣確實每次都會在將凝未凝之時被打散, 無法徹底成型。
“那位空空道長一定是位得道高人，這件法袍實在是幫了大忙了, 等出去後我定要為他燒香祈福。”
衛洵感慨道。
“法袍上就算還有那位道長殘存的法力, 恐怕也會有消耗殆儘的時候。而且那位道長法力高強, 以我們目前的水平無法檢測出他是否在法袍上留過什麼門路, 你要注意安全。”
百飛白提醒道：“如果安隊在今晚能回來，在明天進山前最好碰個頭。”
“明白。”
衛洵沉吟應道, 他其實對空空道長總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尤其是在披上法袍, 搖起八角銅鈴，唱誦神歌的時候，他甚至能感受到法袍上殘存的法力也被他引動, 很流暢的淌遍全身，就好像這件法袍本來就屬於他一樣。他也想過法袍會不會有問題，法袍裡會不會縫著某些效果特殊的符篆，讓人放鬆戒備，從而被法袍吞噬操控。
但最終衛洵更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甚至心裡有了些猜測。
自己會不會和那位空空道長有些關係？比如他們其實是遠房親戚，或者有什麼血緣關聯？不過這些東西他記不太清，入職特警後他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傷，幾度垂死，頭部更是遭到撞擊，腦震蕩的同時失去了一些記憶，對過去很多事情記得模糊不清。
要說他們過去有什麼親戚，衛洵還真不清楚，不過這些事情哥哥應該知道……沒錯，他確實有位兄長。衛洵沉吟著，想要摸出手機來給哥哥打個電話，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感到法袍一緊，剛褪去的猩紅色霧氣突然更凶猛反撲而來，打了衛洵一個措手不及。這一幕讓百飛白瞳孔驟縮，轉瞬間他就看到一條猩紅色的靈活長尾出現在衛洵身後，尾尖一甩，竟是要勒上他的脖子！
“啪！”
一道電光劈下，猩紅長尾尾尖血霧模糊一瞬，沒能纏上衛洵的脖子。而當它飛速再度凝聚起來之前，低沉的唱經聲響了起來。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是衛洵在以誦唱神歌的語調誦唱道經！他唱大道時身上法袍無風自動，背後太極如陰陽魚輪轉，唱經竟是引動了積蓄在法袍內的法力！他的袍袖猛然鼓起，像灌了風，法袍被無形的力量撐得光滑平整沒有半點褶皺，隨後錚嗡一彈，似有一道無形鋒銳的劍氣劃過，轉瞬便將近乎凝為實體的猩紅霧氣斬得七零八落，徹底消散。
* *
“嗯？”
漫步在第二座山上的乙零若有所思撫了撫袖口，就在剛才幻象貓出現了，仍是呼呼大睡的模樣，卻像是睡得不安穩似的，露出了一點尖牙，胡須抖動著，似乎隨時都要醒來。
“怎麼了？”
沉著冷靜的話語聲從身後傳來，一隻手攬過乙零的肩膀，是安雪鋒。他低頭看了眼幻象貓，把乙零往自己懷裡又扳了扳：“精神不穩定了？”
“不……應該和這個無關。”
乙零也很驚奇，跟安雪鋒深入交流實在是治愈精神的良藥，他精神狀態極佳，想不懂為什麼貓會突然冒出來。
難道是哥哥那邊出什麼事了？
乙零一手抱貓一手伸進袍袖裡，想拿手機出來，也不知道蓮寶葉則那邊有沒有信號。但不等他碰到手機，下巴先被安雪鋒扳過去，兩人交換了一個親吻。
安雪鋒的吻技在昨天已經練得純熟，勾得乙零五迷三道，等兩人再分開時一分多鐘都過去了。
“還是精神不穩定。”
安雪鋒拇指抹去乙零唇上沾著的液體，掃眼看到他懷裡虛幻的大貓消失，滿意道。
精神不穩定就會出貓。哪怕乙零自覺精神狀態良好，貓會出現肯定也說明他遭受了一些汙染。
“山在反撲？”
安雪鋒警惕問道，抓住乙零的手，挖出兩顆金色的果實。離開山洞後他們步行從第一座大山走到第二座大山，一路上隔段距離乙零就往地下埋一顆外形酷似葡萄的金色果實。他說這是金色瞻步羅果，裡面蘊含了太陽的力量。
“我擁有太陽鳥的力量，而烏螺山中卻有傾向於黑暗的汙染，對我不利。”
乙零道，因此他在入山前提前埋下金色瞻步羅果，正是未雨綢繆提前布局。安雪鋒則是配合他將果實埋到衛洵不方便去的一些陡峭地方，同時警戒大山反撲。
但乙零卻不認為這是埋果實出的問題——他更覺得該是旅客們那邊有了什麼情況。
都到這時候了，百飛白他們肯定也都做出決定了。
“我們動作要快，加速加速。”
乙零掏出幾十枚瞻步羅果往安雪鋒手裡一塞，指揮他將果實埋到各處：“不出意外的話，雷公恐怕不久就要降臨了。”
* *
“沒事了？”
百飛白警惕問道，他手裡捏著一張道符，是茅小樂製作的簡易霹靂符，剛才那道電光就是他眼疾手快將符篆貼到衛洵脖子上引來的。
“沒事，一時半會它無法再聚集了。”
衛洵抖了抖法袍，略顯心有餘悸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一點電光劈過的焦黑在雪白皮膚上格外顯眼，但最可怖的卻是皮膚下隱隱顯出的紅痕——那是猩紅獸尾纏住他脖子的痕跡，差點就要完整繞過一圈。然而這絕對不隻是簡單的勒痕，更像處被強行中斷的烙印，剛才一瞬間衛洵心底的危機感達到了頂點。
“你剛才做了什麼，想了什麼，突然刺激到霧氣？”
“我剛才……嘖。”
衛洵眉心緊鎖，同百飛白低聲道：“當年空空道長他們說不定也跟白虎邪魂起過衝突……”
他跟百飛白交代，自己剛想聯係哥哥獲得些線索，看他們家裡親戚是不是跟空空道長有關，結果猩紅霧氣就突然暴動了。
“之前在無巴村時它還沒有過這麼明顯的反應。”
衛洵道：“該是接近了烏螺山，讓它變得活躍起來了。又或者是因為安隊殺死了鹽神，對土司王造成威脅，所以它開始活躍。”
於是之前對‘空空道長’沒有反應，現在卻反應這麼強烈。
“它能感應到想法，太危險了。”
百飛白冷聲道，心裡再次提高了猩紅霧氣的危險程度。它能通過人的注視與感知‘定位’，能夠因為衛洵的‘想法’暴動，危險性已經超出了普通的汙染浸染。
不過……它真是因為衛洵想探知自己和空空道長是否有血緣關係，才暴動的嗎？
聯係哥哥獲得些線索……聯係哥哥……嗯？
“果然誦經能引動法袍裡的法力，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百飛白陷入思索時，就聽衛洵略帶興奮道。他之前就感覺法袍裡封著什麼力量，很難引動，隻有遭到汙染侵擾時才會自主防禦。衛洵一直想弄清楚這件法袍，特地向茅小樂請教過，但茅小樂的道行沒能看出法袍的端倪，他乾脆把清靜經教給了衛洵。
‘清靜經是眾經之首，雖然我看不出來這件法袍有什麼端倪，但隻要是清正純粹的道門法袍，那誦經加持總不會壞事’
事實如此，每次誦經時衛洵都會感受到心靈上的平靜，偶爾還能隱隱覺察到法袍似乎在回饋他一些力量。但這力量太微小，難以察覺，都讓衛洵懷疑是錯覺。
直到這次猩紅汙染突然暴動，心裡反複誦經不管用了，衛洵靈光一閃以誦唱神歌的技巧誦唱清靜經，誰想到竟然起到了出乎意料的好效果！
“我可能真的跟道家有緣。”
回民宿的路上衛洵忍不住跟百飛白道，茅小樂教給他的清靜經他一次就會背，這次更是無師自通學會了唱經。
“你也許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
百飛白評價道，衛洵唱經竟然不跑調，這實屬不可思議，或許真有什麼門道。但現在無暇探尋更多，或許是受到剛才猩紅汙染爆發的影響，大地又開始震顫起來，眼看就是新一輪的天搖地晃。衛洵和百飛白帶著苗芳菲以最快速度返回民宿，大地震動也越發劇烈起來，土地仿佛變成了橡皮泥被揉來搓去，人站在地面上就像蹦豆，根本無法站穩。
“老白小衛，風緊扯呼！”
焦急守在堂屋門口的王澎湃一把將百飛白等人拽了進來，緊張中還有一絲躍躍欲試：“怎麼說？這次就抄家夥上嗎，大家夥都準備好了！”
汪玉樹咽了口唾沫，心臟砰砰直跳：“你說零導那邊有什麼計劃，咱們現在就動手會有影響嗎？”
百飛白將眾人目光儘收眼底，旅客們現在就想臨考前背了重點的考生，對著考試緊張又激動，現在誰也無法確定他們是否已經做好了面對神明的準備，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於是百飛白隻說了三個字。
“披上皮。”
“轟隆——轟隆隆——！！”
當八名旅客披上灰紫色的人皮，土家族八兄弟現身人間時，蒼穹之上突然炸響了一串震耳欲聾的雷聲！這雷聲極大，轟鳴震響時整個世界都在晃動，就連濃厚的雲層都被撕開裂口，流露出一抹流火似的昏黃天光，而在天光之外，兩隻鼓囊囊如水泡的眼睛雲層裂隙中看來，瘋狂凶惡的目光毫不遲疑，鎖定了土家族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