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狂風暴雨吹打的人睜不開眼睛, 但在場旅客們全都瞪大了眼，震驚去看突變的王澎湃。他們原本身高就不低，大多都是一米九的人, 平日裡全都鶴立雞群的, 但兩米五和一米九比起來還是高太多了！並且增長的不隻是身高, 王澎湃現在壯的就像一座鐵塔，他身上原本的衣服都被人皮包裹在了裡面，灰紫色的皮膚粗糲極了，沒有彈性也沒有生機，看起來不像活人, 倒更像一具屍體。

但最非人的是他的手臂, 王澎湃的手臂極粗壯有力，甚至比苗芳菲的腰還要更粗，肌肉隆起布滿青筋, 手臂垂落時甚至能到膝蓋之下，這麼長的手臂比例看起來極不協調, 就像怪物一樣。

“王澎湃。”

衛洵和百飛白一擺手, 讓其他人退後，他們兩直面變身後的王澎湃。百飛白摘下眼睛, 露出的眼睛中閃過一抹光亮, 仔細觀察著王澎湃的情況, 聲音平穩：“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呼——”

王澎湃沒有出聲，如鐵塔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沒有回應百飛白的呼喚。這種異常讓人逐漸心生警惕，但百飛白卻沒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隻是看向衛洵。衛洵頷首，拿出八角銅鈴, 暴雨狂風呼嘯聲中鈴音再響，這次王澎湃終於像是聽見了，他低下頭來，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人長得太高太壯動作間都會帶來令人發麻的壓迫力，尤其是現在的王澎湃長得太不像人。他的臉龐也是灰紫色的，灰紫色的皮膚上有些皺紋，眼窩很深，看不清眼仁，隻能看到漆黑眼洞。汪玉樹屏住呼吸，隻覺得自己手都有點顫，當王澎湃動作時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拎起茅小樂領子把他拽到自己身後。其他旅客或多或少都露出些警惕的表情，但衛洵沒有後退，平靜看著王澎湃在他面前蹲下。

“呼呼——”

王澎湃嘴張合著，灰褐色的嘴翕動。他嘴裡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張口時就像一個漆黑幽深的洞，但呼氣卻不是想象中的腐爛臭味，而是一種新鮮的，熱騰騰的，剛剝下來的人皮味。

“叮鈴——叮鈴——”

衛洵搖著銅鈴，忽快忽慢，鈴音像是摩斯密碼，很快旅客們就看到王澎湃眨了眨左邊的眼皮。

“他現在失去了視覺聽覺，無法說話。”

衛洵道：“但自我意誌還很清晰，很快就能控製變化後的身體。披上人皮後他獲得了這片大地的承認，風雨中的汙染對王澎湃來說沒有威脅。”

“還有一點，土家族八兄弟是神話中的人，能擒拿住雷公，本身算是已經擁有了一些神的特質。”

梯瑪的鈴音能和神明溝通，而現在王澎湃能‘聽懂’衛洵的鈴音，這就說明他身份已然不同了。

“這是好消息。”

百飛白道，他本來做了兩手打算，如果土家族八兄弟嚴格按照人的身份來判定，無法聽懂鈴音，那就讓鬱和慧去跟這些‘古董人皮’溝通。現在算是比較好的結果。

至於王澎湃失去視覺聽覺，他也預料到了一些。

“為了獲得和雷公對抗的力量，土家族八兄弟各有犧牲。”

鈴聲中衛洵和王澎湃溝通，在呼氣中將王澎湃的回答傳遞給眾人：“大哥二哥以其他能力為代價，換取一雙能抓住雷公的長手。”

也就是說按照墨日裡日神歌，能聽到雷公降臨的三哥恐怕隻強化了聽力，大概率他也失去了視覺，力量也被削減。看到雷公的四哥或許是強化了視力，失去了其他的感知與力量。

這是普通人要抓住神明付出的代價，八兄弟隻有一起行動，才能算是個完整的，能對抗雷公的人。

“王澎湃能撐多久，這具人皮上的汙染目前對他來說有什麼影響，井中法陣的效果是什麼，換皮有哪些代價？”

時間緊迫，百飛白速問，衛洵和王澎湃溝通再轉答，很快弄明白了最關鍵的問題。

王澎湃披上人皮後並沒有受到太多汙染的影響，甚至說他披人皮時間越長，越會獲得更多土家族大哥的力量，越會被這片大地接納。等過段時間他甚至還會能夠在這裡獲得感知力，彌補失去視覺聽覺的不便。

圍繞著井、屍體、人皮和墨日裡日民宿這片區域設下的陣法效果，與百飛白推測的差不多。雷公在烏螺山中承受了很多汙染，實力增幅的同時也會失去理智，相較於擁有智慧的人類，尖嘴大眼背負雙翼的雷公更接近於本能勝過理智的原始神明。

烏螺山深處的汙染令祂本能畏懼，尤其在失去理智的時候祂本能占據上風，會立刻逃離烏螺山。雷公是位極其強大的土家族神明，擁有最快的速度。一旦祂逃離太遠，想要找回祂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因此土司王在烏螺山前布下了這口井與陣法，將土家八兄弟的屍體與皮囊安置在井下。一旦雷公逃逸，受神話影響，祂會第一時間降臨井邊，要先殺死八兄弟。而在汙染侵襲下八兄弟的皮囊與屍體會再度融合，重歸人間，如神話重演那般捆鎖雷公。

簡單來說就像個全自動的防雷公逃逸機製。

而現在王澎湃用他的皮取代了土家族大哥的皮，也就成為了陣法的一部分。他披上人皮時間越長，越會和人皮融合在一起，而他自己的人皮則會被井下屍體披在身上，同樣會融合。

如果真到徹底融合在一起的糟糕境地，王澎湃就會被鐵索拉入井下，剝皮成為不死的屍體與皮囊，取代土家族大哥成為陣法的一部分。

而土家族大哥會變成‘他’，回到地上，獲得自由。

“在汙染融合下堅持的時間，與個人的身體素質與精神強度有關。”

衛洵沉吟道：“普通人恐怕在披上皮囊的瞬間身體就被融化了，他們根本無法擔起土家族的重任。能披上皮囊就算獲得了認可，正常來說，如果以王澎湃的實力，他大概能撐一個小時吧。畢竟他不是擅長戰鬥的類型，精神強度也一般，但是……”

衛洵有些困惑，從王澎湃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他能撐一個小時也就燒高香了。他們這些旅客裡恐怕隻有安隊能撐上一整天吧。但實際上的情況卻跟他推測出來的不同……就他用鈴音感知的情況來看，目前土家族大哥的人皮對王澎湃造成的侵蝕，他完全能撐得住！保守估計王澎湃起碼能穿半天人皮吧，極限點披大半天人皮也不見得會徹底融合。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是他錯估了王澎湃的實力，還是說王澎湃身體裡其實隱藏著可怕的天賦潛力？在汙染中被徹底激活了？他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強者？？

“一個小時？！雷公一個小時內會來嗎，糟了啊，要是我們在一個小時內沒能困住雷公完成重演，王大哥豈不是危險了！”

苗芳菲焦急擔憂的話打斷了衛洵的思緒，其他旅客也在旁聽中最終下定了決心。先行者的帶動力是很強的，為人圓滑的王澎湃都願意第一個冒著生命危險披上人皮，他們也沒什麼可怕的。總歸是拚上一把，不然進山也是死，哪怕最怕鬼的汪玉樹都願意披上人皮。

“如果我們所有人披上人皮，土家族八兄弟再現，雷公是否會提前降臨？”

目光掃過每人的表情，百飛白直接問道。一雙雙眼睛看向衛洵，其中都不再有退縮。燃起來了，汪玉樹不合時宜的想到，這一幕很適合剪輯，他都條件反射的腦出了一些很熱血的bgm了，這種團隊協作確實會讓人腎上腺素迸發，頭腦發燙，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土家八兄弟同時出現，雷公提前降臨的可能性確實不低。”

衛洵笑道：“但急易出亂，我認為沒必要如此著急。而且零導和安隊也有安排，處理掉雷公太快的話，可能會打亂他們的計劃。”

說話間眾人就看到他扯開法袍，然後竟然從腰間取出一把彎刀來。衛洵一抖手腕，纏在刀身上的布條散開，一抹如太陽般奪目的刀光頓時映亮了黑夜，映得刀周圍迸濺的雨滴都閃耀如鑽石。這光芒太耀眼，以至於在黑暗環境下待習慣的眾人都下意識擋住眼，一瞬的燦爛後刀光還映照在人的虹膜上，被雨浸透的繃帶纏繞刀身時發出簌簌聲響，彎刀已被布條纏住，重新被衛洵收回懷裡。

唰拉。

緊接著隻聽一聲如重皮革落地的沉悶聲響，蹲在衛洵面前毫無防備的王澎湃如漏氣般縮小，他頭頂上開了道極細的裂口，下一秒懵逼狀態的王澎湃就像從豆莢裡擠出來的豌豆，從這張人皮裡擠了出來。一個沒站穩他雙手扶地，簡直像要五體投地對衛洵行大禮一樣，還好衛洵及時攙了他一把，才讓王澎湃踉蹌站穩。

但更驚奇的是當王澎湃脫離人皮後，那道刀割的裂口竟然自動閉合消失不見了，落在王澎湃身邊的還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你的刀能切割人皮？能斬斷披皮替換身份的規則？哪怕人皮上有神力附著也能斬斷？能斬斷精神汙染層面的力量，在斬斷的同時還有修複治愈的效果？”

在所有人無法理解眼前這變化時，百飛白第一個問道，他眼睛亮得很，竟然表現出了難得的情緒波動，激動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聽得旁邊人耳朵嗡嗡作響。但他還沒問完，有人的聲音就壓過了他。

“這是——這是什麼？！”

好戰的鹿書橙激動問道，她已經被那一抹危險璀璨的刀光折服了，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向衛洵，眼中滿是激動興奮：“它叫什麼名字？你的刀叫什麼名字？”

“它是我的刀，至於名字……我給它起了名字。”

百飛白問題太多，衛洵先回答的鹿書橙。說起刀名時微妙停頓了一下。

“剛才刀光閃耀如朝陽，隱秘如月光，太美了，是與太陽太陰有關的長刀吧。”

茅小樂也忍不住問道，眼睛閃閃發亮。剛才衛洵那一刀實在太帥了，如行雲流水。而衛洵也是如鬆如鶴，和善可親的人，他的刀一定是把名刀，有諸如昆吾寒月之類的美名——

“我這把刀，叫狂徒日月屠神弑魔殺人征服刀。”

衛洵語速很快含糊道，他也不清楚自己當時怎麼給刀起了個這個名字。

然而雖然他語速快說的又含糊，但在場眾人身體素質都好，也不是吃素的，都聽清楚了。

……

“這刀名真霸氣啊。”

汪玉樹張了張嘴，誇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