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8.土司王墓(38)(1 / 1)

無限旅遊團 燕孤鴻 5937 字 6個月前

“啊——!”

憤怒淒厲不似人聲的刺耳慘叫從蜷縮著的人皮中發出, 猶如數人同時怨毒嘶吼出聲,混亂中夾帶著如沼澤水泡崩裂般厚重渾濁的聲響,與嘶吼尖叫混合在一起,猶如另一個世界傳來的邪惡聲響, 聽得人昏沉惡心, SAN值狂降,眼前出現重影般昏沉幻覺。

被聲音攻擊的白虎僵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間蜷縮的李君人皮猛地膨脹張開, 像一張劇毒腐爛的大網轟然向白虎裹去,像捕蠅草吞噬昆蟲要將白虎徹底裹進人皮裡。但也就在它張開變薄的下一秒, 白虎驟然從僵硬中恢複, 一雙虎眼中是獸性狡詐殘暴,碩大利爪死死踩住李君人皮中段,凶殘猛地揚頭,撕拉一聲裂響, 這張潰爛肮臟的巨大人皮就被白虎暴力撕成了兩半!

“啊——!!”

中計落到下風的李君人皮再次嘶吼尖叫,卻完全無法對白虎造成任何影響。體型龐大的白虎和斷成兩節拉長扭曲如蟒蛇的人皮在這片廢墟中瘋狂纏鬥著,好似神話中的畫面,虎吼和尖叫混亂交織在一起,撕裂的爛皮如章魚般瘋狂掙紮著妄圖糊住白虎的口鼻, 裹上白虎的身軀,但那汙濁的泥漿還不等弄臟白虎的毛皮, 就被一陣毫光完全擋在了外面。

白虎在發光, 淡淡的光芒附著在白虎的毫毛和爪牙上, 猶如一層熒輝,像虎髓油燈綻放出的光亮。這薄薄一層光如最鋒利的刀刃附著在白虎爪牙上,讓白虎每一次凶惡撕咬, 每一次拍擊都給李君人皮帶來巨大的傷害,很快人皮就被撕扯得千瘡百孔破碎不堪,崩裂破碎得更加厲害,再也無法保持原本還算完整的形態,幾塊殘皮破碎著崩解下來,被白虎一巴掌拍得粉碎。

“啊——!!!”

混亂刺耳的嘶吼聲再次炸響,人皮瘋了似的掙紮扭曲著,但和剛才不同,聽到這聲淒厲嘶吼的人好似冥冥中聽懂了喊聲的含義,李君喊得是弟弟。白虎拍碎的是那些原本被他融合到一起的,李家那幾兄弟的人皮。

“嘖。”

不遠處觀戰的乙零皺起眉頭,捂了捂耳朵,但那混亂嘈雜的嘶吼聲還在他耳中不斷回蕩。李君早已被徹底汙染,能‘聽懂’它的吼聲,說明周圍人被汙染的程度也深到了一定程度。快結束吧,乙零不悅的想到,李君吼聲不斷回蕩,就好像是在叫他‘弟弟’一樣。

真惡心,可不是隨便哪裡來的爛泥都能當他哥哥。

但事與願違,李家兄弟人皮粉碎刺激到了李君,它扛著白虎的凶狠撕咬,醜陋肮臟的皮囊一陣扭曲翻湧,層層疊疊的爛皮中掉落出了兩團嬰兒拳頭大的灰白色鹽石。

這是鹽神的鹽粒!白虎早有提防,長尾如鐵鞭颯然橫掃,在空中就將兩塊鹽石擊得粉碎!大部分碎裂的鹽粒被附著在虎毛上的光亮泯滅了,但還有許多碎鹽掉到了它們腳下的廢墟中。

轟隆——!

爆炸餘威仍在,轟鳴聲不絕於耳,大地震動得厲害,在鹽粒掉落的一瞬間白虎踏立的廢墟泥漿如活物般掙動起來,大量凝膠狀的爛泥膨脹隆起,這是鐳管爆炸後的輻射和無數痋人村民體內汙染在瘋狂互相吞噬爭鬥,產生的爛泥像源源不斷噴薄出大量厚重岩漿的火山口,膨脹的泥漿轉瞬就將白虎托到了十幾米的高處。

但這不隻是單純的泥漿山丘,它的泥漿表面卻極為平滑,任何碎磚瓦石塊之類的雜物裹入其中後都很快被融化殆儘,變成同樣的,光滑的爛泥,猛地一看泥漿山丘上就像覆蓋著一層水膜。

不,那不是水膜。

“那,那是什麼怪物?”

狂奔逃到兩百米之外,王澎湃等人回頭看去,瞬時瞳孔驟縮,喉嚨乾澀,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

高高隆起的泥漿山丘那極光滑的表面上每時每刻都有大堆大堆粘稠的爛泥像爆漿蛋糕的漿液流淌下來,墜落的爛泥塊在空中解體,化作一捧汙濁的灰白色霧氣,那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蟲,蟲群聚集成團撲到泥漿山丘表面,四散開來,就成了那一層光滑泛白的水膜。

輻射在源源不斷殺死蟲子,產生的凝膠狀爛泥不停滑落,但就像碩大的螞蟻球遭遇洪水,死去的隻是最外圍的蟲子,內裡的蟲子卻還安全無恙。大團大團灰白色的蟲群飛起,縈繞在爛泥堆周圍,就像迷迷蒙蒙的霧氣,攀附在爛泥廢墟表面的蟲越來越多,漸漸就像覆蓋了一層臟汙灰白色的鹽殼,無數蟲子將輻射封在了裡面,而它表面也不再平整,凹陷下去的灰白色坑洞,猶如人的五官,空洞洞的望向遠方。

如同蟲群聚神,凝聚成龐大可怖的巨人,空氣中滿是潮濕的鹹腥味,灰白色鹽殼籠罩的巨人仍在膨脹變高遮擋住了天光,帶來極恐怖的壓迫力,唯有頂端仍舊沒有鹽化,白虎已經將李君人皮徹底撕扯成了破爛,但它身上的毫光被鹽蟲腐蝕得厲害,隻剩下薄薄一層,虎爪肉墊甚至已經被爛泥混合著碎鹽包裹起來,顯出幾分狼狽。

“啊——啊——!”

幾乎放棄了抵抗任由白虎撕咬的李君人皮仍在時不時低沉嘶吼,被嚴重汙染的人們能聽到他時而瘋癲大笑,時而暴怒咒罵,時而悲愴哭泣,宛如一個瘋子,他也是真的瘋了,一大堆混亂的思想被塞進所有人腦海中,讓每個人都頭暈目眩惡心作嘔,李君似乎神誌都沒剩下多少了,將安雪鋒變得白虎真認成了山林中土家族世代祭祀信仰的白虎。

他大笑,笑李家的爆炸毀滅終於引來了山中之虎,但白虎又怎樣,還是不敵鹽神,終將會被鹽神殺死。果然,白虎就是畜生,完全無法和神明相比;

他暴怒,怒攪局的人壞了他的計劃,這場戰鬥後紙馬塔村毀了,所有村民和李家人都完了,白虎會死,鹽神留存的鹽粒也被消耗殆儘,他的謀劃全完了,再沒有誰能改變即將到來的危險。

他痛哭,哭白虎怎麼在這時才來?如果白虎早出現,十幾年,幾十年,出現在他妹妹們出生的時候,出現在他出生的時候,那一切都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他也不會痛苦煎熬這麼多年。

他咒罵,罵愚昧的村民,罵莽撞又貪求的父親,罵盲從柔弱的母親,罵愚蠢的妹妹們,罵沒有任何主見的弟弟們,罵這世間的一切,一切都如此醜陋,沒有任何值得人留念的東西。

而他的大笑,大哭,暴怒,咒罵,最終都被震耳欲聾的炸雷聲淹沒。獵獵狂風吹起茅小樂的道袍,數百米外他扣著法印,手掐五雷訣,在鹽殼徹底穩定顯露出來後遠遠衝著那怪物般高大的鹽丘彈指,一道驚雷從空中猛然劈下,刺眼雪白的電光撕裂天際後才聽到連綿不絕的轟隆雷聲,但這不隻是雷聲。

被安雪鋒他們設置好沒在第一輪被引爆的鐳管和雷·管被茅小樂引來的炸雷引爆,廢墟外圍一周轟然爆炸,剛被驚雷劈出裂痕的鹽丘被雷管炸得土崩石裂,飛濺墜落的臟汙鹽殼被輻射浸染,轉瞬間就化為一灘灘凝膠狀的爛泥。爛泥無法支撐起這麼高的土丘,向四面八方流溢出去,隱約可見泥漿中裹挾著大大小小的屍塊。

那是紙馬塔村村民們沒被第一次輻射毀滅掉的殘肢,在第一輪輻射後它們飛快變成凝膠狀的爛泥,顏色深黑猶如潰爛的黴斑,包含著濃重的怨氣。

但當白虎咬著李君最後的殘皮從土地上走過時,這一團團烏黑的怨念卻自然而然消散了。

白虎,白虎。

紙馬塔村民們狂熱信仰,代代祭祀的白虎啊。

它最終還是出現了,它殺死了‘祭品’,將他們所有人從可怕的汙染中拯救了出來。

多幸運啊,他們最終能夠因白虎獲得解脫。

這是白虎的眷顧。

白虎……白虎……

體型龐大的白虎咬著李君的人皮,垂著尾巴,踏過爛泥般的廢墟。在它爪下一團團烏黑怨念消散,化作薄薄的光芒,籠罩在它的皮毛上,那是信仰,那些染上的泥汙,裂開的傷口,鹽腐蝕出來的痕跡漸漸消失了,白虎的皮毛厚實乾淨,不染塵埃,村民們的殘念便滿足了,寒風蕭瑟,嗚咽風聲中似乎隱隱能聽到土家族跳喪的歌聲,古老渾厚,帶著歡欣。

‘正月不來一月來,撒葉兒嗬,一月來時花才開;

正月不來一月來,一月來時花才開。

三月清明吊白紙,撒葉兒嗬,四月秧草少人栽;

三月清明吊白紙,四月秧草少人栽。

五月龍船拖下水,撒葉兒嗬——*’

歡欣的,滿足的喪歌聲飄飄蕩蕩,縈繞在這片破敗的大地上,卻讓王澎湃等人打了個哆嗦,脊背隱隱竄上寒意,一時間竟有些毛骨悚然。

愚昧的村民,到最後死亡魂飛魄散時,也仍舊愚昧。

他們在李家這趟行動轟轟烈烈,最後隻能說是救了自己,沒再能改變什麼東西。

如果還有幸存的村民繼續活下去,繼續舊日的傳統,多少年後這片大地上還會出現這樣的悲劇嗎?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紙馬塔村的所有村民都已經死去了。

王澎湃他們不是滋味,心情有些沉重,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乙零倒是沒那麼多多餘的情緒感慨,他隻是注視著向他走來的白虎,在隱隱約約的喪歌聲中,白虎如神獸般威風凜凜走過大地,敏捷躍上玉米筍盤曲的龐大蟲軀,三兩下就爬到了最高處。近距離才能感到白虎究竟有多大,它四爪站立著就比乙零還要更高,像要籠罩住他一樣。

真大啊,這樣大的白虎被古時候的人看到,肯定會以為是神獸了。乙零壓不住笑意,笑盈盈注視著雙琥珀色的,煞氣未散的滾圓虎眸,白虎也緊盯著他,薄薄的信仰光芒籠罩下,虎眸仿佛也多了一分漠然冰冷的神性,看起來很凶,它審視打量著含笑望向他的白發年輕男人,就像在看自己的祭品。

然後白虎走了過來,悄無聲息,像貓一樣緊貼乙零蹭過,乙零能清楚感知到白虎厚實皮毛下強健有力的燙熱身軀正緊緊貼著他,走過後白虎像蟒蛇般繞過一個彎,貼在他身後,那如鋼鞭般有力的虎尾再次纏住了他的腰,碩大的虎頭搭上乙零左肩膀,胡須蹭得他臉頰泛癢。

啪嗒,白虎鬆口,把戰利品奉上。

乙零:!!!

李君最後一小塊軟塌塌的爛皮像死老鼠一樣掉到乙零腳邊,成功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等那不斷冒泡消散的爛泥漿沾上鞋,乙零猛地向後一跳,死死貼住背後的白虎,並且踩在了白虎厚實的前爪上,同時他一巴掌推開了白虎貼過來的大頭。

“好臟的老虎。”

乙零倒吸一口冷氣罵道:“頭離我遠點——不許伸舌頭舔我,滾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