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9.土司王墓(23) 入殮(1 / 1)

無限旅遊團 燕孤鴻 5327 字 6個月前

李家堂屋比土家阿妹民宿的堂屋更昏暗幾分, 沒有火塘——或者說,土家阿妹民宿多少更像改良過的,用作旅遊接待的特色民宿, 而李家三合院的構造更古樸正宗。

李家堂屋很寬敞,四面牆壁上都貼滿了各種泛黃發烏的報紙,偶爾有幾張繪製著花花綠綠神像的畫,看不真切。有四個披麻戴孝的乾瘦男人站在堂屋正中的神龕前,幽幽望著他們。最顯眼的是放在堂屋正中木台上的黑木棺材。

“你們來了。”

為首的李君個頭比其他人要高, 戴著的白麻孝帶也比其他人更長, 該是死者的長子, 現如今的一家之主。他青灰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抬手將安雪鋒他們迎到左邊。被棺材和這些李家人吸引目光的眾人順勢看向左邊,才發現在堂屋左邊角落中架著一張木床,一具屍體就無遮無擋躺在木床上。

呼——

苗芳菲暗中呼出一口氣, 平複緊張起來的心情。堂屋裡安靜的讓人害怕, 他們來的人多, 隻能兩人一組依次前往木板床那裡吊唁,安雪鋒和王澎湃最先上前。木板床上鋪了席子, 席子上躺著死去的老人。老人已經換好了壽衣和大紅的壽鞋,腰間纏著一捆白紗, 腳邊點著油燈,胸口壓著個圓形的黑色鐵盤, 中間有個豎起的小圓環,看著像是昨晚他們用來燉雞的吊鍋蓋子。

老人臉上蓋著白紙,看不到面容。但從身形來看他生前該是極其高大健壯,起碼有兩米高,安雪鋒還注意到了老人搭在小腹上的手, 蒲扇似的大手皮膚皺在一起,像枯樹皮一樣粗糙,手指是青黑色的,骨節粗大,泛著寒光,看起來更像一根根黑鐵條,尖銳的指甲從鐵條末端冒出來,起碼有兩個指節那麼長,不像是人的,倒像是什麼野獸的指甲。

留給每個人觀察的時間隻有幾秒鐘,簡單吊唁過後安雪鋒和王澎湃就被引到了堂屋正中的黑木棺材旁邊。

“請把火灰放進去吧。”

李君低聲道,另外三個李家人也悄無聲息圍了過來,盯著安雪鋒和王澎湃手裡的陶罐。他們每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圍過來就像幾堵牆,本該無形就給人施加很大的壓力。但安雪鋒和王澎湃的身高更在他們之上,心態也穩得很,並沒有被嚇住,而是多等了幾秒鐘。

“為什麼要把火灰倒進去?”

這幾秒鐘後,和茅小樂一起排在第二位吊唁死者的汪玉樹就舉著直播的手機,來到了棺材這邊。

說實話,直播葬禮真的挺陰間的,在氣氛這麼凝重嚴肅的時候說話不僅要有好膽量,還得有一張厚臉皮。好在這兩樣汪玉樹都不缺,‘拜山教直播’可是目前他們搜集線索的最有利特權,也是和這些李家怪物們最安全的交流方式,可不能因為有壓力就張不開口。即便被四對黑黢黢眼窩瞪視,汪玉樹也舉著手機擠到棺材旁邊,沒讓半步。

在其中一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堆他們聽不懂的方言後,汪玉樹還會坦然自若的表示:“麻煩講普通話吧,觀眾們聽不懂方言。”

“火灰擁有陽性力量,能遮掩住……阿爸(阿巴)的氣息。”

到最後是李君開口,聲音更低啞了些,面無表情:“讓阿爸能順利上山。”

“通常情況下火灰能驅邪吧。”

汪玉樹追問道:“咱們這有這方面的封建迷信嗎?”

這次李君隻是瞪著他看,內凹的眼窩中黑紅蟲蛹又凸了出來,就像黑紅色外突的眼球。他沉默不語,汪玉樹他們就明白了。

這是默認,那位老人的屍體果然有問題。

見好就收,安雪鋒率先將自己陶罐裡的火灰倒進棺材裡。為了不讓灰燼騰起弄得一團臟亂,倒的高度要儘可能低,安雪鋒拿著陶罐倒灰的手已經探進了棺材裡,連同他的目光也飛快掃了一遍棺內,而後直起身來走到一邊。在他身後是王澎湃,汪玉樹……在所有人將火灰倒進棺材中後,四位李家人圍住了棺材。

正常來說他們是能完全把棺材擋住的,但安雪鋒他們這隊遊客都出奇的高,除茅小樂和苗芳菲外隻要一低頭,就能看清李家人在做什麼——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個茶杯,用茶杯將棺材底的火灰抹平,然後在火灰上用杯口扣出一個個圓圈,動作很慢,每次都要扣幾秒鐘才會拿起茶杯,一個圓圈會反複扣三次,直到足夠清晰。

“為什麼要用茶杯在火灰上扣出圓圈呢?”

汪玉樹又舉著手機在問了,回答的還是李君。

這是他們這邊的習俗,入殮的死者年紀有多大,就要在灰上用茶杯印出多少圓圈,這樣才能讓墊在棺材底的外來火灰和死者建立聯係。

“原本該是九戶鄰居帶來他們家的火灰。”

李君緩慢道:“但他們食言了,沒有來吊唁。”

來自不同鄰居家的火灰相當於將幾戶人家的陽性力量聚集過來,但現在情況有變,他們隻能有土家阿妹民宿的火灰可用。雖然這也能算是‘不同人’帶過來的,但本質上出自一個火塘。

那麼按原本的計劃來看,目前這些火灰中的陽性力量很可能就不夠了,不一定能壓住老人的屍體。

“唉,這可真是件不幸的事啊,他們為什麼會毀約呢?”

汪玉樹還在儘職儘責發問,此刻圍在棺材旁邊的除了李家人外,隻有汪玉樹,茅小樂,王澎湃,百飛白跟佟和歌在,其他人趁著李家四人都占住手的時機在堂屋中四散開來,安靜搜集起線索來。

安雪鋒的目光落在棺材後的神龕上。李家堂屋正中的牆壁上也有木質的,嵌入牆壁的神龕。神龕正中供奉著黑底金邊的牌位,上面的牆壁上掛著牌匾,被熏黑了,看不清上面寫的什麼字。而神龕兩邊貼著的對聯,上面的橫批,都被白紙糊上了。

而在這個主神龕的左邊,還有一個更小的,嵌入牆壁的神龕。它隻有主神龕的一半高,三分之一寬,裡面供奉著一尊木雕。雕工太簡陋了,隻有個型,安雪鋒看不出這是不是老虎。小神龕也有左右對聯和橫批,隻是更小些,紅紙已經褪了色,幾乎成了白色,倒是沒再在上面糊白紙。

隻是字跡模糊得厲害,安雪鋒隻能辨認出幾個字,左邊的對聯是‘忠義……傳……’,右面的對聯有‘……歸鄉’。

歸鄉,這裡不就算是他們家鄉嗎。

安雪鋒腦海中閃過什麼,暫且壓下,繼續觀察。在主神龕下是一個木質雕花的兩層櫃式龕台,龕台上擺放著四方銅香爐,香爐裡堆滿了香灰,插著十幾根細香,下面那層裡面放著一堆堆蜂窩狀的泥球,塞得很滿。小神龕下面隻有一張條凳。

幾個大花圈架在神龕旁邊,不是常見的彩色的,而是和門口一樣都是純白色的,看著看著,安雪鋒目光一凝。這些花圈正中不是尋常的‘奠’字,而是粗黑的‘鎮’。

“讓一讓,要入殮了。”

隻來得及觀察這麼多,李君他們那邊已經蓋完了茶杯圈,在火灰上鋪了墊單,就要正式入殮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汪玉樹他們幾個守在棺邊的人臉色都不太對,但汪玉樹還是敬業的舉著手機追在木架床旁邊,猶豫著要不要再問幾句死者的事情,李君他們幾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這實在有些作死。

但他能拿著手機直播已經比其他同伴更安全了!汪玉樹心一橫,剛準備繼續大問特問,然而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了——李君和另一個李家人,兩人合力竟然抬不起老人的屍體!從他們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臂和凸起的眼球來看這應該不是假的,但老人就像鐵鑄在木床上一樣紋絲不動,哪怕另外兩個李家人也過來一起抬屍,最後四人累的氣喘籲籲,都無法撼動老人的屍體。

幾番努力沒有成果後,李家人低頭用土話嘰咕一陣,隨後李君走向安雪鋒。

“你想請我們幫忙抬屍入殮?”

聽了李君懇求後,安雪鋒眼底閃過一絲暗光,和王澎湃對了個眼神。在王澎湃凝重微微點頭後,安雪鋒心中了然。

“入殮本該是你們本家的事,我們是外來者,插手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合規矩吧。”

“沒關係……沒關係,沒有不合規矩……”

“這麼說,那是李家已經接納我們了?”

“……”

“沒接納嗎,那可難辦了。”

安雪鋒玩味道,用了些乙零慣用的語氣,由他更具壓迫力的語調說出來時,就顯得格外難應付:“那我們出手,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啊。”

“沒太多風險……”

李君嘟囔一聲,但看到汪玉樹在直播,剩下的話被咽了下去。他眼窩裡的蟲蛹在焦躁蠕動,突出來深深盯住安雪鋒,就像蝸牛伸縮的眼柄,十分惡心。但安雪鋒隻是挑了挑眉頭,眼珠變為虎眸,冷冷與李君對峙。堂屋李的氣氛逐漸險惡起來,苗芳菲等人都警惕站到了安雪鋒身邊,隨時準備出手。

“難道靈堂前對來賓動手也是你們這裡的習俗嘛?”

汪玉樹還在舉著手機直播攪混水,很不客氣道:“要幫忙就拿出點誠意來啊,難道你想憑嘴炮嗎?拜托了,成年人講些實際的吧,我們可是零導的家人啊。”

“你在這威脅零導最欣賞的安隊長,零導的蠕蟲肯定都監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