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班, 高一一班，體委帶隊到食堂東門整隊。”

“高一二班人在走廊整好隊後下樓。”

“各班清點人數，做好登記。”

廣播聲響在沙沙雨聲中, 濛濛細雨落在五顏六色的傘上。衛洵給出提純魔蜂蜜和北歐小麥粒後遊子明立刻安排下去, 很快二十七中食堂方向就升起了白蒙蒙的煙, 泛著一種奇異的，沁人心脾的甜香味, 勾的人神不守舍, 肚子裡的饞蟲都快忍不住了。

“十二點了，也到該吃飯的時候了。”

高一五班，座位在窗邊的尹靜怡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一邊抓著胳膊上不知何時被蚊子咬的大包, 一邊小聲和同桌嘀咕。

“你還想著吃，唉咱們上了一上午自習了, 老班也不說到底怎麼回事。”

她同桌在草稿紙上劃拉了兩筆，手在桌鬥裡搗鼓兩下悄悄弄了會偷帶的手機, 隨後喪氣道：“怎麼還是沒信號, 怎麼回事啊。”

“誰知道呢, 聽說是咱們這邊有人得了挺厲害的流感, 得封校。”

尹靜怡聳了聳肩膀，還有點興奮：“你說咱們是不是要睡在班裡了？睡桌子椅子上？我還沒住過校！”

“誰樂意住校啊, 都十月底了學校裡還有蚊子，真離譜。”

同桌掐了掐鼻尖，該死的蚊子咬的刁鑽, 讓他鼻頭起了個大紅包，簡直癢瘋了。

但不得不說，被蚊子叮過後, 原本有點感冒症狀咳嗽的這兩人嗓子也不癢了，深呼吸時胸膛裡也沒有呼哧聲了。不過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和學校裡絕大多數人一樣，他們甚至還不知道有人跳樓。隻是還以為日子向每天照常那麼過，關心的是今天會不會提前放學，或者不留作業。

“我媽中午說給我燉排骨，食堂哪有什麼好吃的……哎，你說今天食堂做的什麼菜，還真挺香的。”

“不知道啊，我每天都回家吃飯。今天這食堂飄過來的味確實好香好香，餓死我了，怎麼一個班一個班叫去吃啊。”

“應該是為了預防流感傳染吧，不過馬上就要到咱們班了！”

很多時候無知的人最幸福，二十七中的人們各有各的無知。

學生們隻用簡簡單單的考慮一日三餐，不上課全上自習就高興，今天飯好吃還免費就開心；知道有人跳樓的學生和常巧巧趙梁所在的高二八班學生，在老師宣布兩位同學隻受了輕傷，現在已經安全送去醫院後忍不住歡呼，隻覺得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有了美好結尾，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而知道學校陷入一中可怕疫情的教職工人員聽警察說政府發下了特效藥，吃過就不擔心感染後也鬆了口氣，激動叫好，有些情緒充沛的紅了眼圈。武警們則是在知道政府方面有專門的強者前來支援，頃刻間就解決了二十七中靈異複蘇事件後高興極了，忍不住露出笑容。感受到主人的情緒，警犬搔著被蚊子叮過的後背，喉嚨中也發出呼哧呼哧高興的聲音。

遊子明大隊裡的幾個特警算是知道內幕多的，替換去食堂盛飯時和戰友們擠眉弄眼，遊大隊長人脈通天，有個實力高強的督察員朋友這秘密屬實讓人底氣很足，精神抖擻。秋雨森寒，細雨淋漓，但原本籠罩在二十七中上的那種凝滯死寂氣氛已然消失殆儘，學生的叫嚷聲隱約從教學樓中傳來，食堂前一把把雨傘連成串，讓整個學校都多了股活潑的氣氛。

但真正探查到這次金錢疫瘡爆發源頭的衛洵、追夢人和遊子明三人，卻是各比各的表情凝重。

趙公山，財神祖山，原名大面山，位列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五十福地。

趙公明，乃日之精，統管人間一切金銀財寶。

在青城山中，趙公山是很有名的。許多人事業越大，就越是迷信，逢年過節燒香拜佛比所有人還要更勤快，趙公山這種聲名遠揚的財神祖山，更是他們拜山拜神不會錯過的神山。

常巧巧的父親常會鳴是蓉城本地人，哪怕事業做大做強走向全國全球，每年也會回到蓉城祭祖拜山。

拜的就是財神山。

他的金錢疫瘡大概率就是在拜山時惹上的。

“要說金錢疫瘡來自趙公山，倒也不無道理。”

叮叮當當響聲中，追夢人沉吟道：“趙公明不隻是財神，也是瘟鬼……難怪，金錢疫瘡，由肺而生，沒錯，就是他。”

神有自身演變的過程，今日役雷馭電，掌管財富，除瘟禳災的趙公明，起初卻是‘瘟鬼’。

“西方白瘟鬼趙公明，金之精，領萬鬼行注氣之病*”

遊子明接了追夢人的話茬，感受到衛洵詫異看過來的目光，他下意識解釋道：“課上讓背的，起碼蓉城和周邊的各種神話故事、民宿傳說都要記牢，道長會不定期抽查。”

肺屬金，金之精的趙公明領萬鬼行注氣之病，就是肺部染瘟，金錢疫瘡正發源於肺。

然而常巧巧和趙梁得的可不是正經瘟疫，一看這背後就有汙染作祟。而這汙染和趙公明密切相關，屬實不是什麼好消息。

“也就是說趙公明……這位神仙，是導致蓉城靈異複蘇的源頭？”

遊子明擰眉，無法理解：“還是說常會鳴拜了什麼外國邪神，養小鬼請佛牌這個，間接惹怒了趙公明，降下這場瘟疫？”

追夢人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想象力挺豐富啊。”

“看小說看的，裡面都這麼寫。”

遊子明歎息：“不過看你們的表情，這件事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吧。”

如果隻是趙公明生氣施下懲罰，或者這場瘟疫是古時候哪些事件的重演，解決起來都不會太難。問題就在於汙染……讓衛洵心中升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山神汙染。

“怎麼說，旅社任務有沒有變？”

“有一些。”

追夢人還在仔細回收撒哈拉灰沙，吳震一身國家派發下來的行頭比追夢人扒得七七八八。武警頭盔上像是刻了某種符，護目鏡也有些能量波動，應該是在製作時加入了一些特殊材料，讓武警能看到些汙染能量的痕跡。忙碌中的追師傅側過手腕，讓衛洵看到他手表上旅社任務變更。常巧巧被確認為二十七中金錢疫瘡的源頭，往上追根溯源則是她的父親常會鳴。前些天他正好參加過一些發布會，導致金錢疫瘡在整個蓉城大範圍傳播開來。

旅社要求追夢人找到並解決與染疫後的常會鳴近距離接觸過的人群。如常巧巧，他們肺部搖錢樹的變異程度最高，當金錢瘡徹底生長成熟就會釋放疫鬼肆虐人間，所以必須要在肺搖錢樹長成之前，祛除掉他們身上的汙染。

“就沒了？”

“沒了。”

衛洵翻來覆去的看也沒翻出什麼新指示來，旅社竟然沒有讓他們去解決趙公明，隻是讓他們繼續清除蓉城汙染。

這有些奇怪，卻更映證了衛洵心中的猜測。嬉命人沒被旅社派到現實，追夢人就是東區最強導遊，他接到的任務也該是最難的。但旅社卻沒有把趙公山異變的任務發給他，那說明當下正在處理這件事的人，實力比追夢人還要更強。

衛洵想起安雪鋒說過，近來旅社可能會有大動作。···試圖金蟬脫殼從而引來的東瀛汙染山神，旅社對其十分重視，專門派主事人糾察處理山神汙染一事。

而趙公山也不是什麼野山，它以神為名，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平日裡又多受人的香火，為財神祖地。一旦它被汙染，那嚴重程度可是遠超什麼兄弟山，野雞坡之類的土山。更何況——

趙公山位於青城群山中，如果它的山神被汙染，那青城山現在又怎樣？如果這一片都出問題，那旅社絕對會派主事人來解決。像十大洞天這種強度的景點，隻有主事人有資格與當地山神談。

“你不知道青城山那邊的任務？”

“不清楚。”

遊子明搖頭，青城山比他們地位還要更高，任務信息也不會互通。但他想了想，跟衛洵道：“平日裡給我們授課的就是青城山的道長，天師洞，上清宮，建福宮等道觀的道長輪番指導。這次我們行動，就帶了道長們製作的預警紙人。”

“就是這個。”

遊子明揭開扣子要把防彈衣內自己分到的紙人拿給衛洵看，而衛洵已經蹲了下來，蹲在仍昏迷不醒的雷震身邊，撿起了他的防彈衣。正如遊子明所言，衛洵在吳震防彈衣內口袋中摸到了一個紙人，它非常粗陋，沒有畫五官眉眼，甚至不像人手工裁剪的，更像是批量生產的，隻在剪成人形的黃表紙用紅黑墨水上寫了生辰八字。

衛洵在京郊殯宮就和千家紙打過交道，跟半命道人處的也多，再加上平日裡茅小樂的紙人和他一樣殷勤，衛洵見識多了，對紙人的認識就很到位。吳震防彈服中的紙人不像茅小樂的紙人那麼靈異，也不可能替死，它的作用隻不過是作為武警的最簡陋‘化身’存在，能承擔一些汙染，讓武警能在執行任務中維持更久的理智。

但在常巧巧噴吳震一身血的時候，紙人卻沒有預警。是一瞬間的汙染量太大把紙人衝失效了，還是說……衛洵一晃神，隨後猛地集中注意力。不對勁，衛洵擰眉緊盯紙人，卻不見它有什麼變化，就好像剛才一絲危機感是錯覺一樣。但衛洵不會有錯覺，忽然間他指尖變為晶瑩剔透的紅色，炙熱如同太陽，捏在紙人臉上。

《琅琊金石輯注》中寫到，當年有十日連空，後羿射九日。其中有八日墜海為海上八仙，還有一日墜落在天台，是太陽石。其中精華變為人，就是趙公明。

趙公明來頭屬實不小，但對衛洵而言，誰還不是個太陽石了！感受到太陽力量的氣息，紙人終於悄然改變，隻見在衛洵的注視下，紙人原本空白的頭部悄無聲息多出來了兩個洞眼，就像兩隻眼睛，衝著衛洵彎了彎，好似在笑。而後這兩個洞眼張合，又像兩張嘴，一種極為尖細刺耳的聲音響在人腦海中，紙人它在反複說一句話，猶如汙染，它在說——

【趙公當為仙聚寶，青城丈人化青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