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果！’
時刻緊盯‘空空道長’動靜的安雪鋒等人自然發現了丙一說起精神柳葉刀切割時, 唱經聲那一瞬間的停頓。即便隻是瞬間也說明空空道長的精神印記是對這有反應的。
無論是那種反應，他們都能以此為錨點逐漸撬開空空道長的心門！在場貓猴豹皆是興奮，見對方沒有後續反應, 喻向陽眼珠一轉立馬上前繼續說起丙一事跡刺激空空道長, 旁邊丙一也時不時見縫插針說幾句，忽然他心中微動。
不對。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丙一面上不顯, 仍舊是那副躍躍欲試的神情，緊接著說要跟安雪鋒談點私房話, 然後斷開跟喻向陽的牽絲轉而跟安雪鋒精神溝通, 談起紅隊他們的事情。
‘當年光團肯定很關注空空道長，我們之前想岔了’
丙一道：‘紅隊當時彌留之際，光團讓他做選擇這事你還記得吧, 它當時給出的, 讓紅導聯結其他人的選擇隻有空空道長’
‘但當時臨時隊裡的旅客除了空空道長外，還有白教堂聖母，光團為什麼不推聖母’
‘空空道長是當時最強旅客, 憑實力憑勢力聖母都比不過他’
聽丙一突然談起這個，安雪鋒心中微動，順著他的話往下分析：‘最簡單的，是光團按實力從強開始說, 又或者除了最強的空空道長, 其他旅客都沒被它放在眼裡。再或者紅導紅隊是男女聯結，也是下深淵中唯一的聯結導旅。如果光團真的不了解外面，一切隻能從眼前人身上學習，它可能會認為聯結就得是男女，空空道長是除紅隊外唯一的男性旅客’
‘當然, 也有可能因為空空道長開辟兩個北緯三十度旅程，身上北緯汙染最濃，讓深淵感到厭惡，所以決定挑撥他和領頭的紅導與紅隊之間的關係，讓他們反目成仇，小隊不再團結不攻自破’
‘不，我覺得你說的都不全面’
大貓搖頭，尾尖掃了掃雪豹爪逐條反駁：‘按我們之前分析的，這些人齊探冰島，背地裡可能也與蝴蝶要涅槃複原，召集所有蝴蝶碎片彙聚原始深淵。如果光團是什麼深淵核心產物，整個深淵都在它的掌控下，那所有人在踏進深淵的瞬間就該被它覺察到。’
‘與整個深淵為敵，誰都做不到。空空道長再強，對深淵來說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螞蟻。
‘與其直接向最強者下手，不如從弱到強各個擊破。如果它的目標是收回蝴蝶碎片，不如坐視紅隊和紅導一起死亡，根本不必推薦什麼空空道長。一旦空空道長和紅導他們真的聯手，對蝴蝶明顯不利的’
雖然他們都知道心有靈犀的導旅不會互相背叛，紅導更不可能同意轉而跟空空道長聯結，現代還有可能，聯結也可以是兄弟姐妹情，但在過去聯結的可都是夫妻，光團拿這種事來問紅隊，紅隊定然不會答應。
‘但光團對嫉妒等情緒都不了解，假設它真是一片空白要從人身上學習感情，它該是也不懂什麼叫愛與獨占欲’
所以它提出是否要讓紅導和空空道長聯結時該是真心的，如果紅隊當時答應它真能做到這個。而紅隊當時已經瀕臨死亡，光團並沒有必要試探他。
安雪鋒說的光團有點太聰明了，丙一卻認為光團並不向他想象中的那麼機靈。
‘所以說不是由於實力高低，又與性彆無關，也不是因為什麼試探算計，光團為什麼單單隻提紅紅導和空空道長？’
問題又轉了回來，安雪鋒心知丙一心中已有成算，順著他的話問：‘所以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我認為空空道長對我母親有意思！’
丙一斬釘截鐵，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人頭腦發蒙：‘恐怕是光團先遇到了空空道長，在某種相似的境遇下套話，知道了空空道長對我母親的感情，後來再遇到紅隊才會如此說和’
安雪鋒像是聽傻了，瞪大眼盯著丙一，沉默聽他發泄般低語，就見大貓皺了皺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我父親瀕死，光團還有這種話來刺激他，讓他死都無法瞑目，誅心如殺人，我這人向來睚眥必報。既然空空道長早死，這債活該就算在玄學身上’
‘聽著，我斷了跟喻向陽的牽絲，他不知道我們在謀劃什麼。一會你把他引出去，這樣……’
丙一說了個殺人毒計，安雪鋒跟他同仇敵愾，自是答應，還在煽風點火。他們倆越說越投入，已經從暗算喻向陽說到團滅這代玄學，這還不夠，安雪鋒沉吟片刻主動說起上代的玄學隊長陳誠。
‘你的吸血刀裡有一塊蝴蝶碎片，就是老陳隊的。他現在還沒死，不過也快了，有這塊蝴蝶碎片在手，想弄死他不是難事’
說罷雪豹陰慘慘斜了眼喻向陽，紅毛小猴子還不知道‘殺身之禍’近在眼前，半點沒在意雪豹的目光，還圍在自己‘父親’身邊說精神柳葉刀的事，用丙一有十把刀來提醒空空道長，他這人可從來不開玩笑，說切立馬就切，試圖繼續用這個話題看能不能再引起空空道長的動靜。
結果到現在喻向陽說的口乾舌燥，也沒能讓誦經聲再停頓一下，心中歎息，知道剛才是取巧了，空空道長有了防備肯定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成功。喻向陽耐心很好——他之前脾氣火爆，但僵屍鞏固實力需要汲取陰氣地氣，每年都有幾個月份不用過旅程的時候，半命道人就會把他深埋地下，七七四十九天還是九九八十一天看情況，喻向陽也就逐漸養成了極強的忍耐力。
然而耐性再好，喻向陽心中也著急，現在留給他們的時間可真不多了，就還有幾小時馬上就要到零點。
如果是岑琴在這裡就好了，喻向陽忍不住想到，道士們之間總有共同語言，更何況岑琴還是陳誠老隊長手把手培養出來的，肯定精神印記更契合——想到這喻向陽忍不住抓了抓頭頂猴毛。占星者都能把大衛弄進來，半命道人自然也不甘心這麼大的場合自己不能隨行。早在預熱賽開始前他就跟喻向陽商量好了對策，隻不過當時計劃的是在最後三天。
現在距離最後三天也差不多，更是關鍵時刻，不然……
喻向陽沉吟片刻下了決心，剛要跟安雪鋒說自己得回現實一趟，結果就聽安雪鋒在雪洞口叫他，讓他出去說有話要說。
“吱吱”‘來了’
以為是丙一和安雪鋒商量好了對策，喻向陽精神一振，沒半點懷疑就要跟安雪鋒出去，而丙一則亮出利爪，邁著貓步，慢條斯理走到仍背對它念經的人身前。眼看著一豹一貓同流合汙就要同時下毒手，在紅毛小猴子離開雪窩的最後一刻，那念誦經文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幽幽歎息一聲。
隻一聲歎息就引得喻向陽立刻激動掉頭回來，雪豹緊隨他身後，衝著沒有任何防備的紅毛小猴張開血盆大口。深知三人中的決策者是這隻大貓，正塌著腰伸長爪子要把空空道長當貓抓板撓的丙一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飛快道：‘你誤會了，貧道和小紅絕沒有半點私情！’
‘若貧道有半句虛言，就被九天玄雷劈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話音響起的瞬間丙一就甩了甩尾尖，雪豹的血盆大口正懸在紅毛小猴頭頂。那人話說的快，聲音如叮咚玉落，清朗悅耳，尾音上挑似乎話裡自然含笑，但細聽又覺得這笑似有似無，令人回味，深思時隻覺得它悠遠自帶一分道意。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說話能有的效果，和剛才唱經聲幾乎一致，正是空空道長在說話！話音一落，他又歎了口氣，無奈輕笑：‘這麼頑皮，詐貧道作甚’
‘貧道這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
空空道長有多聰明，當初是全旅社最強者，能在國家任要職，帶領這次冰島探索，丙一自然不會再跟他耍什麼心眼，大方道：‘我們時間太緊，抱歉隻能出此下策，在舊日夢結束之前還是得見您一次我們才能放心’
沒錯，他剛才和安雪鋒種種交流皆是做戲！剛才丙一就覺出不對，水晶小龍沒在這裡，他們三個交流都靠精神溝通，那空空道長念經聲在他們談論精神柳葉刀時停頓片刻，一者他不是無意識誦經，他的精神就在這邊。二者他極有可能能聽到他們精神上的溝通！
意識到這點後丙一做了個局，和安雪鋒精神溝通故意給空空道長操了個暗戀紅導的人設，又以此為由生氣要報複玄學全家。安雪鋒跟他配合尤為默契，剛才對著喻向陽張口時真有幾分狠厲殺氣，幾方算計下終於在最短時間把空空道長給逼了出來。
但空空道長的話著實讓丙一在意，什麼叫‘貧道這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難道說空空道長知道紅隊給了他們兩個戒指？不不，他這話的隱含意思恐怕是每個精神印記都能送東西，丙一他們肯定會一個個喚醒他們討要，但他這裡因為各種原因，本該有的東西並不在他手上。
這也說明空空道長極有可能知道那兩枚戒指和其他一係列的東西本質上究竟是什麼！
丙一心中激動，盯著空空道長的臉瞧，左右已經不再唱經說了話，空空道長也不再隱瞞，他從袖中取出一支木簪輕巧挽起長發，露出面容來。此時他已經和喻向陽父親完全不同了，隻見他眉如遠山，鼻若懸膽，一雙丹鳳眼有如墨畫，湛然有神，唇角天然微勾，一縷黑發順著臉頰邊垂落，額心一點紅痣，清俊好似天上神仙。在這麼大冬天他也隻穿一身輕薄簡樸的道袍，看起來就道行很高。
但丙一盯著空空道長的臉瞧可不是光瞧他好看，他驚訝發現他們竟然能清楚看到空空道長的臉！
舊日夢裡無論是長輩還是醒來的精神印記（譬如紅隊）明明都是不給看臉的，就空空道長這麼特殊！
“噓，不要一直盯著貧道看。”
注意到他的目光，空空道長眼睛彎了彎，豎起手指抵在唇畔，聲音輕的猶如氣音——不，這不隻是壓低聲音，丙一發現他聲音極其沙啞，就像講話時間太長壞了嗓子一樣。如果唱經是道長的超凡力量所以清晰，那現在他正常說話就是當年留下精神印記時最真實的狀態。
當時空空道長在深淵下一直在唱經嗎？
丙一心中猜測，目光不再在空空道長臉上停留，落到他手上，卻緊接著發現空空道長的手竟然隻剩下白骨！如玉般的雪白食指指骨豎著抵在唇邊，其它指骨優雅輕捏，似是什麼手訣，明明沒有皮肉筋絡，指骨竟然還連在一起，驚悚卻又有一絲道韻。
“也彆看手……”
空空道長啞聲提醒，丙一目光繼續下移，直到他的道袍上才算安全。空空道長這精神印記肯定有點問題，但現在不是像傻瓜一樣問十萬個為什麼的時間，丙一觀察的同時安雪鋒跟喻向陽一直在和空空道長交流，既然已經決定要說，空空道長沒有半點隱瞞，也沒從頭起說，直接就說出了他們最關心的事情。
“……沒人能活著離開原始深淵，小紅毀了花，我們都離不開了。”
“貧道是隊長，要想辦法帶大家出去。”
他點了點自己的頭，歎息輕笑：“當時每人都得到了一片花瓣，貧道吃了自己的花瓣，找到了離開深淵的路。”
空空道長說的簡單，但誰都知道當時有多恐怖危險，他竟然吃了深淵之花的花瓣！
“等我們上去後才知道，深淵之花不能離開鴻溝，但原始深淵已經徹底關閉，沒人能再回去”
“大家切割了自己的精神留在這裡，有的想辦法帶走了花瓣，有的為了紅隊不被深淵徹底吞噬，小紅融了一片花瓣在他精神裡。貧道感應到了你們身上的氣息，他把花瓣給你們了吧。”
丙一和安雪鋒心中震動，一時間甚至難以說話，空空道長說的是真的嗎？！紅隊給他們的戒指是深淵之花的花瓣？深淵之花的花瓣？！難怪蝴蝶碎片渴望它到近乎暴動失控！
“吱吱吱……”‘空隊，那你……’
這時情緒還激動的丙一就聽到喻向陽聲音發顫，難得踟躕發問。深淵之花不能離開鴻溝，空空道長卻是吃了花瓣啊。其他人能用各種辦法把花瓣或帶走或留下，那空空道長——
面對它們的目光，空空道長輕歎，搖了搖頭。
“不要看臉……”
“啵”
說話間隻聽水泡破裂的聲音，空空道長的左眼掉了下來，眼珠落到他滿是白骨的手上，窸窸窣窣的聲響從他的眼窩中傳來，一根銀白色的花藤悄然盤繞而出，在他眼眶中綻開一片花瓣。空空道長手速極快拔出了木簪想讓長發落下擋住臉，但他的手還是慢了一拍。刹那間恐怖的汙染轟然爆發，像是一瞬間要把人拽入深淵！這一瞬間的汙染洪流衝擊恐怖到喻向陽和安雪鋒都沒抗住，渾身畸變精神近乎失控。
但下一刻，一隻銀白色的大緬因貓猛的竄了上去，撲老鼠似的猛的撲住了空空道長的頭，像個大貓球似的把他頭整個抱住。那花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它一口叼住扯了出來，嚼都沒嚼直接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