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他們都還在舊日夢裡。”

傑古沙龍冰河湖咖啡廳外不遠處的停車場中，雪地車上，B1從殷巧巧的座位旁邊起來，凝重搖了搖頭。從雪地車抵達停車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但旅客們全都在睡夢中, 無論用任何辦法都無法喚醒。

殷巧巧經常靈魂出竅, 她身上陰氣更重, 幾乎屬於半靈體，就在剛才B1嘗試直接接觸她的靈魂，喚醒她的靈魂, 卻也以失敗告終。甚至探查結果堪稱可怕——他沒有在殷巧巧的軀殼內感應到任何靈魂的存在。

身軀無法喚醒, 對外界刺激沒有任何反應，靈魂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B1和丙一身為導遊都沒有感應到旅隊團滅，這些旅客們簡直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感應不到靈魂說明他們還在舊日夢裡，不急。”

丙一冷靜道，他從鳥變回了人，重新穿好衣服：“或許是在舊日夢中遇到了什麼事。”

剛才B1用各種辦法嘗試喚醒旅客的時候, 丙一也暗中做了許多嘗試。和B1隻是導遊相比，他對手下旅客的掌控更深，無論是與衛洵間的精神聯結, 和幻象貓之間的導遊與精神態的密切關係, 甚至是那枚小翠生下的金蠶蠱之子, 都像丙一手中的風箏線。

誠然他現在也無法通過這些連線聯係到舊日夢中的旅客們, 就像風暴巨大無法收回在風暴中的風箏，但緊繃的線還在，告訴他風箏並沒有在暴風中毀壞, 他陷入舊日夢中的旅客們都還活著。這些人身上也沒有析出盧恩文字，沒到生死關頭。

隻要活著就不用擔心，丙一相信他們和夢中親屬們的實力。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貪睡，兌換船票的時間又耽誤了！”

牙獵人不耐煩道，他剛才直接拎起沃克的衣領重重扇了他兩耳光，都沒能把他弄醒，看著這一車睡得昏天黑地的旅客，他心情越發煩躁。丙一不確定對獵人而言，‘舊日夢’意味著什麼，牙獵人的思想被無形之力影響，恐怕所知所覺和他們不同。

但有一點牙獵人說的有道理。

“去換船票。”

丙一果斷道：“行程景點不能耽誤，旅程不會延誤。”

“等到出發前往冰河湖的時候旅客們自然就會醒來。”

“你說得對。”

B1也冷靜下來應和道，心中卻憂慮重重，真的是這樣嗎？之前舊日夢確實沒有影響過景點，但如果真是這樣到底停車場的時候旅客們就應該蘇醒了。從沒有向現在這樣過，舊日夢裡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但目前除了進夢之外沒人知道舊日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暫時死馬當作活馬醫。簡單商量過後由丙一和牙獵人下車去兌換船票，B1則留守在雪地車上。為了兩邊能隨時取得聯係（再加上防止意外發生），丙一把監工失樂園的鬱和慧叫了回來，讓他和重傷初愈的小翠一起留守在車上。

“呼——”

一出停車場，呼嘯肆虐的狂風差點把丙一吹個跟頭，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天地，仿佛行走於茫茫荒野，幾乎看不到人類文明留下的痕跡，到處都是雪。但踏入雪地時丙一卻發現雪並不如想象中的厚，風實在是太大了，卷起層層積雪，除非最下面一層已經凍硬的雪之外，其他浮雪根本留不住，剛落到地上樹上建築物上就又被卷到空中。

天地間仿佛被白茫茫大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極低。恐怕就算是北歐諸神從天上俯瞰人間也什麼都察覺不到。這就是風之冬的恐怖，諸神的眼睛被蒙蔽，看不到人間已經陷入互相殘殺的災難中，唯有丙一身為導遊，即便視線被狂風大雪阻擋也能‘知道’咖啡廳在哪個方向。

不跟牙獵人見外，就著剛才自己差點被吹倒牙獵人下意識扶過來的手臂，丙一沒讓他收手，直接打蛇隨棍往他背上一攀。

“沒見過你這樣自投羅網的，把你這洛基綁回神域我可就算交差了。”

牙獵人冷笑道，語氣不善，卻是手向後托住丙一的腿把他背的更穩。

“去咖啡廳交差？”

丙一揶揄道：“快走吧，一會又要遲到了。”

拿遲到這點來催促牙獵人就從沒有失敗過，而且在冰洞中丙一確實身受重傷，連佟和歌都沒法讓他立刻痊愈，身體虛弱不少。像是真擔心有他拖累再推遲時間，牙獵人除了陰陽怪氣威脅幾句外倒沒把他往下扔，在丙一指路下迎著狂風暴雪向咖啡廳的方向走去。

風實在是太大了，本來隻需要五分鐘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將近一刻鐘才終於到達咖啡廳，這一路上除了狂風暴雪的聲音外他們還聽到了許多危險詭異的異響，像是樹被狂風折斷的哢嚓聲，又像是房屋被狂風摧毀的轟隆聲。在白茫茫風雪聲中更有許多隱隱綽綽的影子。

這些影子不是人，它們或龐大如象，或細瘦高挑如鬼影，正是為了避開這些怪東西牙獵人繞了很多路，才浪費了一些時間。這一路上丙一默然不語，狂風吹的人無法說話，然而他的眼睛一直沉默觀察周圍，直到到了咖啡廳。

牙獵人在狂風中艱難打開門再關上，將大風隔絕在室外後終於鬆了口氣，把丙一從背上甩了下來。丙一落到後就看到這冰島風格的咖啡廳中空無一人，隻有些自動兌換的機器仍在運轉。他去兌換一會的船票，而牙獵人已經熟門熟路找到廚房，從冰箱裡拿了些三明治火腿之類的速食，簡單加熱後端到前面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一路在狂風裡開車可是累壞了牙獵人，就算是獵人也得吃飯的。然而有些‘蒼蠅’一直在他耳邊嗡嗡，讓人就連吃飯也吃的不通暢。

“牙獵人，你說這旅程究竟是在現實嗎。”

“現實中的北歐五國也正在經曆風之冬這種大災變嗎。”

“現實？”

兩口吃掉一個三明治，牙獵人不屑道：“是不是現實有什麼意義，活下去你才能去討論什麼現實。”

“是嗎。”

丙一不置可否，這一路來遇到的冰島原住民們很不正常，看起來不太像現實中的人，更像是什麼NPC。這些諸神、巨人、深淵和怪物也不像是現實中的東西。最開始丙一在機場醒來時隻以為是世界上存在普通人不知道的超凡力量，但現在這一路上過城鎮村莊暗中探索後，丙一卻發現自己沒有找到任何能獲得外界消息，能和外面聯絡的東西。

無論是電視，電腦，手機還是廣播，報紙等等，有的隻是些過去的新聞。他們這次旅程對冰島造成的改變根本沒有新聞提起，譬如冰川崩塌，火山噴發，雪原崩裂之類的，根本沒有新的新聞。就像現在的狂風暴雪和風之冬，如果這真是現實，各種新聞都應該爭先報道，冰島本地的各大媒體也應該滾動播報災難，讓居民們提前做好準備吧。

但是沒有，這咖啡廳兌換的機器上面醒目的大紅色滾動條警告的還是‘斯奈菲爾火山噴發’，提醒居民們當心這事，根本沒有警告什麼彆的東西。

就好像從他們進入冰島開始旅程時，這片大陸就陷入了奇異的領域中，現實停滯，而他們這支旅隊要去解決即將在冰島發生的災難。等到旅程結束，一切才會真正恢複正常，在旅程中發生的重重地質方面的變化或許會影響到現實，但是像巨人、北歐神、乃至那些深淵生物等等，他們的各種蹤跡都不會讓普通人得知。

“保護自然，不能破壞一草一木啊。”

丙一意味深長道，這是旅程的規則，也是所有旅客和導遊都必須遵守的。然而直到現在，各種天災頻發，冰川崩塌冰原開裂金倫加鴻溝將要再現，都在這片大地上留下了不可彌補的傷痕，被破壞的‘自然’已經很多，但旅社卻沒有降下什麼懲罰，途中也沒有警告。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這次的冰島旅程難度極大？除此之外這世界上是否還有許多彆的旅程？

旅程的幕後黑手能讓旅客複活，讓導遊不死，卻無法修複自然嗎？

旅社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地球的‘殺毒軟件’？

但正如牙獵人所言，想要知道更多，得先通關了這次旅程才行。說不定他們通關後會看到一個像發光大雞蛋似的‘主神’，來結算各種任務獎勵。

丙一一邊跟牙獵人閒聊般談論著他經曆過多少旅程，一邊將手機上電子的購票二維碼刷過兌換機器，兌換成一遝紙質的船票。遊覽冰河湖的船有兩種，一種是水陸兩棲船，一種是快艇船，各有利弊。兩棲船平穩，快艇船靈活敏捷船速快，更能靠近浮冰，然而隻有十周歲以上的遊客才能乘坐快艇船。

也許因為丙一隊裡有聖子丹林這個偽嬰兒的緣故，他們隊隻能換兩棲船的船票。B1隊到沒這個限製，可以選擇更危險收益更大的快艇。但現在旅客們都在舊日夢裡沒有醒來，未免節外生枝兩隊都選的兩棲船票，發船班次選的是最近的13:40這班船。

現在已經是一點了，距離發船還有四十分鐘的時間。丙一指揮牙獵人打包了很多熟食一起帶回去，等他們回到停車場上雪地車的時候，已經到了一點一刻，距離發船還有二十五分鐘的時間。在上雪地車的前一刻丙一都在擔心，旅客們是否能夠醒來。但上車後看到B1如釋重負的笑容，丙一緊繃的神經終於稍鬆。

“好消息！大家全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