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小心’

丙一囑咐了一句, 就見佟和參從他手上飄下來，在水中飄飄忽忽的向著那充滿深綠色冰川水的洞穴衝去，速度竟然不慢。

佟和歌過去後丙一又抓著B1退了幾步, 這次下水他把鬱和慧留在了岸上，盯著大喬治、老馬克等人, 順便還能看看苗芳菲他們，沒有鬱和慧在身邊, 丙一更加謹慎小心, 他招來玉米筍在兩人身旁護著, 隨時能把他們吞到嘴裡帶走, 玉米筍長長觸須躍躍欲試飄著, 準備見狀不對就抓佟和歌回來。

但情況比丙一預想的要好很多。

舒服啊！

佟和參一衝到洞口就愜意眯起眼睛, 感覺自己每一根參須每一片參葉都完全展開了，源源不斷的濃鬱生命力量飛速湧入他的體內，原本想本能入侵來者奪得控製權，卻沒等作祟就被佟和參無底洞似的參體吞的一乾二淨。

佟和歌快要餓死了, 他感覺自己就跟九天九夜沒吃飽飯似的。人參被吃了那麼多，說身體不虛是不可能的, 即使蘊含濃鬱生命力的太歲汁液蘊養，讓他參態飛快複原, 但太歲人參都是他身體一部分, 相當於拆東牆補西牆。

而且還治標不治本，因為靈參和太歲蘊含能量本來就不同。佟和歌身死後身體被分成三份，太歲，靈參和山翁何首烏分彆代表他的童年, 少年與中年。

童年時他是普通人, 而佟和歌死的早, 中年虛無縹緲。最強的是他加入旅社掌握力量的少年時，靈參的力量在三者中也是最強大的，可以說它在融合時連接著太歲與何首烏，最終共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但強大的靈參死死黏合住了太歲與何首烏，讓它們能再彙聚成佟和歌，卻也造成了力量失衡，三者無法真正平等融合在一起。鬱和慧缺乏天狐內丹，一身力量要麼吃丹要麼重新再刻苦鍛煉，看似比一複生就完整的佟和歌要艱難，但實則不然。

其實如果佟和歌想的話，他能立刻讓靈參掌握主權，吞噬掉太歲和何首烏，這樣他就能徹底恢複力量，實力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但這樣做的話後果極為嚴重，因為旅社分佟和歌時不隻是分開了力量，更分開了很多微妙的東西。他的性格，他的傾向，他潛意識的想法等等。

如果他讓某部分獨大，那佟和歌都不知道自己會失去什麼東西。融合後的他發生微妙改變，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自己？旅社對複生者的刁難讓佟和歌不敢輕舉妄動，從複生到現在，無論是衛洵還是佟和歌都在尋找能讓三種力量平衡，互相融合卻不互相吞噬的辦法。

佟和歌想過削弱靈參的力量，但當時的他這樣做就是找死，因為他本身就是靠靈參碾壓式的強大力量將太歲與何首烏聚合到一起的，削弱靈參力量他自己得先暴斃。

等到在撒哈拉從老玄學隊長陳誠那裡獲得龍虎丹後，佟和歌鑽研丹方獲得啟迪，本來想走煉丹這條路——丹藥煉製需要多種藥材，煉成後各種藥性卻是相互增益，相互融合，沒有某種藥性吞噬某種的說法，在無法直接削弱靈參的情況下，這無疑是條新的道路。

佟和歌一直在嘗試這條路，目前初有成效。靈參、何首烏與太歲三者就像被煉製的丹藥，三者間多了無數聯係，目前佟和歌已經能穩定以任意形態出現，甚至三者能量能進行一些互補了。

唯一的問題是龍虎丹丹方隻有兩種主藥，佟和歌卻是有三部分。他在旅社商店、拍賣行中看過很多丹方，藥方，但龍虎丹可是當時排名第一的玄學旅隊裡壓箱底的丹藥，尋常丹方那能比的過它？就算偶爾有些特殊之處的，也大多隻有一味主藥，難以像龍虎丹這樣，將兩味同樣飽含充沛能量的藥材圓融煉製在一起。

佟和歌原本琢磨著斷舍離，乾脆以靈參與太歲為主，何首烏次之。把童年少年基礎打牢，再反哺中年，最終三者圓融合一。

卻沒想到他冥思苦想那麼長時間的削弱靈參，在預熱對抗賽裡真被衛洵、安雪鋒和鬱和慧等人一口口吃弱了！

當然，這也是他以自己為藥材煉龍虎丹方小有成效，而且佟和歌出發前又吃了那麼多羊肉，否則光靈參這麼被粗暴削弱他得元氣大傷。但即便靈參被成功削弱，還是比太歲與何首烏要強，想要趁機融合必須把兩者補強才行。

然後這富含生命力的濃綠冰川水就來了！

跟著衛洵真是走好運，簡直是機會衝臉，這要都抓不住可就真是個傻子了。佟和歌心中感歎，身邊又浮現出兩個影子，正是太歲與何首烏。靈參最擅長吸收天地靈氣，這充滿生命力的水也能算得上是‘自然靈泉’，被靈參吸收後的能量飛快通過三者間的密切聯係轉移給太歲與何首烏。

眼看洞穴內冰川水顏色越來越淡，而三者的狀態卻越來越好。作為中轉吸收較少的靈參最先變成一個少年的模樣，他隻有巴掌大，長的雪玉可愛，一襲輕紗似的白衣，長長的白發柔順垂落，被一枚翠綠參葉綴紅豔參籽的發飾紮成一束，如仙人般清俊出塵。

而太歲與何首烏雖然沒變人形，卻也發生了不小的改變。太歲的顏色越來越濃，變成了粘稠欲滴的琥珀色，就像一大塊儲滿了蜜汁的老蜂巢蜜，在冰川水中散發著瑩潤的光暈，而何首烏的則像變異了一般，表皮上原本有的結節雜色全都不見了，表皮變成玉一樣的白，內裡卻是濃鬱如夜色般的深黑。

但變化最終沒有完全完成，太歲變了大約二分之一，而本就能量最少的何首烏隻變了四分之一。佟和歌遺憾收回參須，身體一晃三者合一，洞穴內深綠色的冰川水已經變得和外面顏色相同了，而佟和歌手一翻，掌心中卻多了一堆綠色的細小顆粒，它們數量龐大到驚人的程度，但自身卻極其微小。有點像堆積的沙粒細土，卻凝聚在一起，無法被水流衝散。

這正是佟和歌吸取深綠冰川水時，那些竄入他體內，試圖控製他的罪魁禍首！佟和歌能覺察到它們竟是活物，而且數量多到連他都覺得驚悚，而且這些東西侵蝕性極強，佟和歌的參皮太歲皮與何首烏皮算是柔韌性極強，很難被撕毀的，但這些小東西實在太小了，能直接透進他的皮膚！換做是人的話，它們能輕易從人的五官、皮膚上的毛孔等地入侵人體，這種可怕侵蝕性與控製性讓佟和歌都嚴肅起來。

‘丙導，這是洞穴中水裡的東西！’

‘小心！’

咕嚕嚕！

佟和歌捧著這堆東西想轉身，卻猛然見到魔鬼商人死死盯著他身後，呼吸面罩處如受到驚嚇般冒出大堆氣泡，衛洵急急厲聲喝道‘小心’響徹腦海，佟和歌大戰經驗豐富，根本不看身後直接往旁邊一躲。在水中要想靈活躲閃需要更多技巧，人參又不是水中植物，匆忙之下佟和歌躲閃幅度不大，卻也成功躲到了玉米筍激射而出的無數觸須身後。

鏗！

利刃相擊聲響起，水波猛地震蕩，玉米筍十數條觸須被從中削斷，卻有更多觸須纏繞上攻擊者。與此同時在洞穴中，有更多半透明的觸須如幽靈烏賊般迸射而出，同樣纏向攻擊者。前後遭到夾擊，攻擊者原本想跑，卻不知怎的身體頓住，飄在水中平靜悠然得如參加貴族晚宴，仿佛胸有成竹。

然後他玉米筍與玉米狼筍的觸須困成了粽子，一句發自靈魂的‘我投降，我什麼都說’響徹在丙一和B1的腦海。

B1臉色極為難看，丙一表情也有些怪異。剛才出手偷襲佟和歌的，竟是亡靈君主！

隻不過亡靈君主的狀態有些奇怪。

‘你能攻擊到他？’

丙一問玉米筍，得到肯定答複後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亡靈君主是幽靈，理論上將玉米筍分泌的粘液能傷到靈魂，觸須卻不能真正抓住靈魂。而剛才玉米筍分明抓到了實體。

亡靈君主有實體了。

不僅是亡靈君主。

玉米筍和玉米狼筍的觸須交疊捆綁在亡靈君主身上，玉米筍也能感到玉米狼筍的觸須。

玉米狼筍也有實體了。

‘真抱歉，我沒控製好他！’

B1很是懊惱，氧氣面罩上有星星點點珍珠色的液體，那是亡靈的血。B1在亡靈君主出手的刹那間才發現是他，為了阻止他拚命想把亡靈君主封回眼中，卻不知出了什麼差錯無法成功，動作也慢了一拍，雖然好在最終控製住了亡靈君主讓他停止行動，但玉米筍的觸須已經被斬斷了十數條。

‘他有古怪，要小心’

而B1自己亡靈態眼中流血，卻不是透支了力量，而是無法召回亡靈君主導致的反噬，他的惡魔之眼無法召回亡靈君主的靈魂，就好像他有了實體一樣。

“沒錯，我有了實體，啊，也許隻能算得上是半成品’

沒能第一時間搶到佟和歌手中粉末還逃跑失敗的亡靈君主倒顯得敞亮，沒什麼隱瞞的直接說了出來。

“洞穴中冰川水顏色越深，水裡的綠點越多。我發現它們能入侵到靈魂內，讓充斥靈魂的這部分充滿生命力，構建出類似實體的存在。”

亡靈君主說的細致，甚至還伸出手來讓丙一B1他們近距離看，就見亡靈君主的手仍是靈魂的珍珠色，手背上卻多處一道道淺青色的，類似血管的東西。隱約能看到淡綠色的水流像血液般在‘血管’中流淌。

除了能侵入身體，竟然還能侵入靈魂？佟和歌和丙一同時心中一凜，丙一B1沒有上手摸，隻讓佟和歌試了試。

佟和歌能觸碰到亡靈君主的手，但他將參須刺入‘手’中，吸收掉那些綠色水流後，亡靈君主的手就又變成無實物的靈魂態了

“我吸收的不多。”

亡靈君主坦然道，他能半實體化的也就隻有右手，手臂，以及半截身軀。這些綠色物質如果被分的再薄再淡的話，飽含的生命力就無法實體化他的靈魂了。

“隻要實力夠強，能控製住它們，亡靈也可以擁有一具身體。”

說這話時，亡靈君主難得眼神有些灼熱，他沒有隱瞞，也沒有欺騙，因為他知道的事情玉米狼筍也知道。

“嗷嗚~嗷嗚嗷嗚~”

如應和般，玉米狼筍從洞穴中鑽出來，然後在父的命令下急急刹停，乖巧停了下來。丙一發現不在那洞穴中後，他與玉米狼筍之間的聯係又恢複了，溝通起來十分順暢沒有半點問題。而且他本以為玉米狼筍進去的早，比亡靈君主要吸收綠色物質更多。

卻沒想到玉米狼筍的身體差不多仍完全是幽靈態的，唯有它頭頂的靈魂小狼精神抖擻，它抖了抖銀色的狼毛，靈魂中同樣多了如綠色血管似的東西，但剛才還像亡靈君主那般讓它們如水流般流淌，現在綠液卻幾乎看不見了，隻在兩眼上有兩小團綠色物質，就像兩個圓眉。

“它自己沒吸收多少東西，也攔著我吸收，而且它們根本不知道綠色冰川水的真正用途。”

亡靈君主歎道，望向玉米狼筍，眼神中頗有些看著牛嚼牡丹的惋惜感。但玉米狼筍卻不管他，非常高興的搖擺著，有點得意，想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

‘父，父，玉米狼筍守住啦，好東西都要留給父！’

‘真棒，狼筍做的好對。’

原來是這樣，聽到玉米狼筍興高采烈的表白，饒是丙一都忍不住溫柔笑了起來，他目光掠過小狼眼上的兩個綠點，心頭一動，佟和歌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玉米狼筍把深綠色冰川水中的能量全部吸收了，來蘊養自己的靈魂’

佟和歌飄到玉米狼筍頭頂小狼的面前，手一抹，從它靈魂中取出這兩團綠色物質。

亡靈君主確實另辟蹊徑，生命能量對亡靈沒用，他乾脆把綠色冰川水和綠色物質都放到體內，竟讓它們如血液流淌，讓他擁有了部分實體。玉米狼筍其實也本能這麼做了，但實體對它和小狼都沒什麼吸引力，最後就像佟和歌也一樣吸收了水中能量，把綠色物質如廢物堆積。

‘父，父，銀魚跑了’

玉米狼筍很快又沮喪起來，小聲彙報。丙一與B1和它進洞穴看了看，果然見到洞穴深處有四通八達被積年累月形成的坑洞，小的隻有手指粗，大的能有拳頭粗，這些坑洞一直深入到大裂縫更深處。在那處拳頭粗的坑洞處，丙一發現了一些細碎銀鱗似的銀色粉末。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銀色粉末旁邊冰川水的旅社就又變得深了些。

‘小心，不要用手碰它’

佟和歌警告道，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動。銀色粉末中蘊含的奇詭生命能量遠遠超過濃綠色冰川水，就連他也忌憚不已。

‘這些綠色物質是什麼？它們和銀色粉末有什麼關係？’

丙一想找個容器把銀色粉末收集起來，但任何容器觸碰到它都有‘擁有自己意識’‘活過來’的可能。連佟和歌出手都不保險，那還有什麼能收集的了它們？

忽然間，丙一腦海中靈光一閃。

‘是植物’

佟和歌捧著手裡一團團的綠色物質，有些不確定：‘是植物，而且生命力很強，有點像種子’

他身為山鬼，本身又是三種靈藥，對植物這方面還是能拿捏得穩的，就是什麼植物目前還不確定。

‘會是水藻嗎？’

潛水教練提過水藻，沉底的喻向陽身上也曾帶出過水藻，丙一猜測，佟和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有點像水藻孢子’

有些藻類可以進行營養繁殖，也就是在營養充足的時候細胞分裂或是直接斷裂，而有些藻類可以進行無性繁殖，它們能釋放出遊動孢子。而這些活性極強的綠色物質，有點像遊動孢子。

‘銀色粉末活性更強，生命力也更充沛，但我認為銀色粉末中沒有種子之類的生命物質’

佟和歌認真道。

‘也就是說它更類似於肥料？’

‘對’

淺綠色的冰川水中漂浮著很多水藻遊動孢子，而水色越深，水中含有的遊動孢子數量就越多，佟和歌大致估算了一下，丙一和B1看向眼前原本澄澈透明，卻沒有生機的淡綠色冰川水，想到其中有成萬上億個遊動孢子，就像突然能看到日常生活中細菌病毒的人似的，隻覺得頭皮發麻。

而相較之下按佟和歌所說，銀色粉末裡反倒沒有活物，但是它卻更可怕——它能將接觸到的物體變成活物。

‘亡靈君主說連他都不敢去碰這銀色粉末’

B1低聲道，搖了搖頭：‘他怕自己靈魂再多出一個意識來’

但這麼好的東西，不拿實在太可惜。

‘你說我們用火山岩雕個容器怎麼樣？’

B1腦洞打開，銀色粉末附著的火山岩並沒有發生變化，看起來仍是普通的石頭。世上從沒有東西是無敵的，說不定能克製屏蔽銀色粉末的，就是這大裂縫中的火山岩呢！

‘你怎麼知道它不是活的？’

但丙一一句就把B1懟了回去，B1張了張嘴，他的想象力還沒到這個層次。一塊石頭怎麼活過來？不可能的吧，他望向銀色粉末附著到火山岩，卻突然一愣。

剛才這塊火山岩上，有平行的兩道裂痕嗎？

他沒有仔細看，這兩條裂痕是早就有的，還是剛出現的？

B1突然心臟一顫，冷汗不受控製的漫了出來。

他怎麼覺得這兩條火山岩上的裂痕……那麼像一對緊閉的眼睛？？

！！！

就在這時視線左邊突然出現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生物，本就神經高度緊繃的B1被嚇得猛地後退，差點徹底亡靈化，身上的潛水衣都變癟了。他靈魂砰砰直跳，隻覺得口乾舌燥，目瞪口呆望向丙一的雙手。

“咯咯~”

一聲清脆的嬰兒笑聲響起，丙一手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雙頭嬰兒！在B1無法理解的目光中，這嬰兒揮舞著兩隻手，笑著抓起染了銀色粉末的火山岩塞向嘴裡，在這過程中一直裝石頭的火山岩驚恐張開了眼睛，沒錯，那兩條裂縫正是它的眼睛，B1甚至能看到它由無數巧克力色小球堆簇而成的眼珠！

然後它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雙頭嬰兒塞到了嘴裡，吃了下去！

啵！

隻聽一聲輕響，在B1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看到這雙頭嬰兒變成了兩條蛆，飛快衝向洞穴口，鑽進了一塊妄圖逃跑的火山岩中，正是那塊曾被銀色粉末蹭到過的火山岩。控製住它後兩條金色的陽光蛆糾纏在一起，再變成金發雙頭嬰兒，將它也吞了下去，正好一頭一個！

下一刻，雙頭嬰兒咯咯笑著遊回到了丙一身邊，還好奇瞅了B1一眼，一時間B1隻覺得自己要虛脫了，都不知道究竟雙頭嬰兒和活過來的石頭哪個更恐怖。

“Alvis”

而竄回到丙一手中的雙頭嬰兒明顯越發神采奕奕，它們口吐人言，稚嫩的聲音竟是模仿丙一的聲線。

“尋找Alvis”

‘Alvis？’

丙一皺眉，雙頭嬰兒精靈的意思是，銀色物質在尋找Alvis，也就是全智者。

全智者是誰？

* *

“你說你是智者？”

另一邊，潛入大裂縫深處快二十分鐘的安雪鋒也有了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