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路燈下, 穿著黑色體恤衫的青年正捧著手機不斷戳著屏幕翻看著直播。
“雖然有點卡，但一直在勻速進行直播……”
許知言在鬱休和袁馳的直播間裡來回橫跳, 最後還是選擇看鬱休的直播間。
屏幕中央, 主係統塑造出來的主播像個假人一樣侃侃而談。
原本他還糾結，如果鬱休的直播不順利，他要不要去幫一把, 順便壓榨點價值。
雖說之前的拍賣是甘靡買單, 但鬱休現在的契約者可是他許知言，完全不管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看了一會兒, 他深深歎了口氣。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起這麼個名字……”
這宛如被洗腦了一樣的直播間名字真的讓人無處吐槽, 許知言敢打賭, 現在所有看遊戲直播的人，恐怕都在猜測他和鬱休的關係。
這房間名搞的好像是他對鬱休做了什麼一樣！
……
不知不覺中時間溜走，距離袁馳進入廢棄電影院,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時間到了淩晨三點半。
期間有兩個直播間，在主播還沒有走出來時便滅掉了。
剩餘的AI操控直播不算有趣。
許知言打了個哈欠，有些看夠了。
雖然在真正的探靈地點內，玩家無法使用技能與道具，但當玩家得知裡面的規則後, 起碼可以提前準備應對的道具。
最後看了眼袁馳的直播內容，確定新客戶帶著眼鏡坐在放映廳座椅上, 應該是正在觀看電影，沒有意外發生。
一切正在有序進行著。
許知言站起身來拍拍衣服, 收起手機。
現在能夠私信聯絡其他人，但主係統給的權限還是不夠多, 也僅僅能看探靈直播間的直播而已, 並且當主播進入探靈地點後, 外界的私聊信息就全部被屏幕。
至於這次接單當司機，整體還算順利，他腦子裡已經開始琢磨後面要怎麼和其他玩家打好關係了。
如果能接送玩家，說不定還能從其他人那裡拿到探靈地點規則信息。
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環視四周。
大概是太閒了，無所事事後，許知言在馬路上來走去，略微盤點起城市的異常。
這個點的大街上已經沒有居民走動。
但隻有在安靜下來，才能察覺到這個城市與現世的巨大差彆。
太安靜了。
現在明明是夏天，馬路兩邊包括路中央的綠化帶中，也種著各種綠植花卉，理論上來講，應當有許多夜間活動的小昆蟲小動物活動，發出一些聲音才對。
可自從進入這個副本後，許知言就沒有見過除了人之外的活物。
他抬頭眯起眼睛望向路燈。
這些夏日裡應該會有飛蟲不斷撲上去的光源，此刻乾乾淨淨。
蟲子都沒有，更彆提流浪貓狗了。
出租屋的次臥陰暗潮濕，廚房中有汙漬和長毛的剩菜，廢棄電影院裡的爆米花機裡都是剩下的爆米花……
這些容易滋生老鼠蟑螂的東西，全都長著黴菌。
收回目光，許知言沒多糾結。
他想到剛剛接袁馳來廢棄電影院時，在附近看到了一家佛具店。
許知言還記得自己說，要給小透明買點紙錢燒來用。
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方的老板，所以雖然不確定小透明到底是不是鬼神切片，但就衝著對方好用又聽話，他也願意對小透明好點。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過去看看。
雖說這個點佛具店肯定不開門，但那店好像有落地窗，趴上看看也能看到裡面賣什麼東西，如果確定裡
面有賣紙錢的，等天亮了再來就可以了。
距離不遠，時間又來得及，許知言沒有騎車，佛具店在馬路北面，過一個拐角後，店就在馬路對面。
還沒過馬路，他聞到了一股淡淡香火味道。
隔著馬路能看到佛具店普普通通的招牌掛在牆上，有點掉色，在不太明亮的路燈下讓人看不太清晰。
【買夢人佛具店】
店門不大，左邊是門右邊是落地玻璃窗，但是顏色有些發紅。
許知言挑眉掃了眼招牌。
買夢人？這佛具店老板起名還挺前衛。
“所以佛具店到底賣不賣紙錢？”
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他躡手躡腳穿過馬路走到商店附近。
湊近了他才發現，用來展示的落地玻璃窗，竟然被老板用一種玫紅色的紙給糊了起來，怪不得剛剛遠遠看著顏色不對勁。
整個店散發出一種無比詭異的感覺。
許知言的腳步停頓了一刻，立馬站直身子倒退了幾步。
香火味更濃了一些，直衝天靈蓋。
他又不是傻子，大半夜的，這店也不是非探不可，大不了等天亮換個地方。
就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貼在玻璃上的紅紙好似被什麼東西撕掉了，發出了‘唰啦’的聲音。
一瞬間，佛具店內的情景便透過落地窗戶展示出來。
許知言心裡咯噔一下。
多看多錯，能不看最好，更何況這城市裡的規則他就隻有一條。
可紅紙掉落的速度太快，他再想閉上眼睛已經來不及了。
佛具店裡點滿了蠟燭，將整個店內照亮，怪不得剛剛從這裡路過時，會下意識對這裡有印象，隻不過那時蠟燭的光芒被紅紙遮擋住，他隻記得這裡是賣佛具的。
而正對許知言的落地櫥窗裡，一尊一人高的古怪多手佛像背對著窗外，正擺著詭異的姿勢，每一隻手裡都拿著一塊布。
佛像手臂的顏色也不太一樣，並不全是銅色，有兩條像是被塗了什麼顏料，看起來格格不入。
透過佛像的手臂縫隙，能看到店裡還擺著不少東西。
其中就有許知言想買的紙錢紙元寶什麼的。
等待了一會兒，無事發生。
店裡沒有什麼奇怪的活物移動，佛像也沒破窗而出，衝出來說要打一架什麼的。
聞著靜謐空氣中的香火味，許知言站在原地稍稍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裡面有什麼怪物……”
說完，他忍不住笑了笑。
好像除了車座子上留下黑手印的怪物，和馬路上影子不對勁的人之外，目前在這座城市中撞見的，全都是沒有實體的‘他們’。
雖說和看不見的透明怪物相處，會比較有精神壓力，但這怪物好歹遵循規則，在規則內時，並不會傷害人類。
佛具店的紅紙被撕掉還是很嚇人，許知言轉身打算離開。
就在他轉過身後，直播間裡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快速刷起彈幕來，嗷嗷直叫。
【背後！背後！！】
【！臥槽！什麼鬼東西！】
【啊啊啊好掉san啊！妖魔鬼怪快退散！】
【小百萬能不能轉頭看一眼，臥槽啊！】
【看個屁，趕緊跑才是硬道理！】
【所以這是什麼怪物？新物種嗎？我還以為這個城市裡隻有透明怪物呢。】
【肯定有吧，四星半理論上來說，難度也不低了。】
【透明怪物現在在我眼裡就好像是一群寶寶，雖然看不見，但是好像還怪可愛的！】
【小百萬轉頭了！嘻嘻！看到他也被嚇到了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沒，他又停了！】
馬路邊，剛剛打算走回廢棄電影院的許知言忽然一愣。
不對勁……
他明明已經離開了，可為什麼周身繚繞的香火味更濃烈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就在許知言打算轉頭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是姐姐的消息。
【快回頭盯著他！直到你消失在他視野裡！】
他是誰？姐姐又怎麼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許知言來不及細想，猛地回過頭。
眼前的景象讓他楞在原地。
玻璃消失了，櫥窗裡一人高的佛像竟然不在原先的位置，反而站在落地窗外，正面對著馬路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佛頭的朝向也變了，正對著許知言。
由黃銅打造的1:1等身佛像共有八隻手。
剛才由於是背對著，加之佛具店裡的燈光昏暗，所以許知言並沒有看清佛像手裡拿的是什麼，現在借著路燈，他可算是看了個明白。
佛像的動作還是和之前一樣，隻是面部惟妙惟肖，宛如真人倒模，顏色也不似其他部分的黃銅那麼深，更貼近一種淡淡的白色，這白色上還生著一些黑乎乎的斑點，看起來有些惡心。
那兩條顏色不一樣的胳膊也是如此，和其他的黃銅胳膊差彆巨大。
但最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
那些被佛像拿在手裡的不規則薄片不是布料——是一塊塊被均勻分割好的人皮！
“……”
舉著手機的青年喉結微動，沒有出聲。
什麼鬼！在完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就出現了一個詭異的怪物。
難道貼著紅紙的店鋪，也是有什麼規則嗎？
許知言很快從最初看到佛像後的驚嚇中脫離出來，呼吸急促，心思飛轉。
他的視力不錯，能夠看到人皮上帶著深淺不一的老人斑，意識到那兩條顏色不一樣的胳膊，與佛像的人臉，他第一反應是佛像與一個老人融合，又或者是佛像活了，剝下人皮，貼到了自己身上。
頭和胳膊是已經融合完畢的，所以顏色才這麼淺。
許知言呼吸一窒，死死捏著手機。
……媽的，猜到後更嚇人了。
略一思考，他決定聽從手機中，姐姐的消息。
關於城市的規則他拿到的並不多，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判斷姐姐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剛剛在佛具店門口看著佛像的時候，除了靠近後有一股子香火味之外，再沒其他異常。
一轉頭這才走了沒幾步，再看見佛像時，對方的動作就變了。
而現在距離他盯著佛像，已經過去了幾分鐘，期間雖然有眨眼，但佛像並沒有改變動作，或許有，但動作幅度細微，可以暫時忽略。
這麼看來，姐姐的那條消息，應該就是正確的應對方法提示。
許知言咽了口唾沫，後退了幾大步。
和直播間被這詭異佛像嚇到的人不同，他開始琢磨，眼前這尊古怪佛像，究竟強度如何？
目前還沒有提示這怪物的等級，他手裡捏著強製交易與血管控製這兩樣能力，之前正扼腕這裡的怪物都看不見，所以無法被判定交易，這下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能看見的……
不過考慮到佛像智力，許知言猶豫了一下，沒有貿然開啟強製交易。
技能最後一欄說‘不論交易成功與否’，那麼就意味著交易有失敗的可能性，更何況他還沒想到，要從佛像身上獲得點什麼。
“你好。”
他半眯著眼睛望向佛像，從打招呼開始試探對方的智力。
沒有回
應，佛像還是那副梆硬僵直的模樣。
抱著手臂思考了一會兒，許知言從口袋裡摸出了十塊錢現金：“你需要這個嗎？”
如果怪物需要，那麼他就能夠發動強製交易，說起來覺醒的技能雖然看上去很強勢，但運用起來，好像隻有高智力的怪物才行，之前和海神白燼進行強製交易純粹是因為對方能聽懂，他不確定聽不懂人話的怪物能不能發動。
佛像沒有動，但經過兩個問題後，銅像的兩枚眼珠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許知言思考了一會，舉著錢蹙眉再次詢問：“我需要這個，如果你有的話，可以和我交易。”
這下，直播間裡的觀眾全都坐不住了。
【誰他媽能想到啊！臥槽啊！】
【這個小百萬是真的不怕死嗎？他是真的不怕死嗎？？】
【是因為有了姐姐的短信提示吧，姐姐不是說這個怪物隻要盯著就沒事嗎？】
【……除了牛逼，我竟然說不出其他的詞彙。】
【雖然這種情況下還想著搞錢有些離譜，但一想到對方是小百萬，這操作好像就變的正常起來了呢！】
【噗——樓上+1】
【有道理，這裡是四星副本，佛像怪物對普通玩家來說是有點難度，但架不住小百萬有錢，身上應該還有不少防禦道具吧？。】
【這怪物雖然古怪，不過這個城市裡的怪物好像都被規則框住了，隻要掌握了針對性的規則，就會很安全，當然，也很難殺死就是了。】
【srds小百萬啊你可長點心吧！這是打算動用控製類技能嗎？不過這種看上去完全沒有神誌的怪物應該不能被精神控製吧？】
聊了幾分鐘，許知言盯得眼睛有點累，也沒能和佛像溝通上。
不過佛像無法溝通在意料之中，他倒也沒有很失落。
最後不死心的許知言，還是咬著嘴唇對詭異佛像發動了強製交易。
“你需要皮嗎？我可以給你一些。”許知言誘導著佛像，琢磨著如果成功了，他就去菜市場買點豬皮糊弄一下。
【發動技能，強製交易】
[甲方報酬：皮（未支付）]
[玩家許知言（甲方）請展示交易物。]
[乙方報酬：成為甲方的小弟（未支付）]
[人皮佛（乙方）無法理解報酬概念，判定交易失敗。]
【技能強製交易失敗，扣除積分10000】
許知言不錯眼地盯著佛像。
面上不顯，但技能發動失敗還要扣錢，他內心正在滴血。
不過借此倒是摸到了強製交易的技能短板，對於低智力或者無智力的怪物來說，強製交易技能無法成功。
歎了口氣，考慮到時間，許知言想走。
想到剛剛在人皮佛這裡丟了一萬積分，他就覺得這麼跑了太虧了！
一隻小匣子出現在掌中。
【名字：召喚匣子A9s】
【等級：C】
【類型：召喚】
擁有骨乾身材和雪白骨色的小脆骨應召出現。
它一開始面對許知言，背著鴨鴨背包十分乖巧，難得被整隻召喚，小脆骨乾勁十足。
“哢哢哢……哢！哢！”
隻是在轉頭看到人皮佛的時候，小脆骨一哆嗦，差點嚇骨折了，腿骨一軟跪在了地上。
許知言指了指佛像背後的佛具鋪。
“我在這盯著，你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異常，順便找找有沒有老板照片，看看是不是老人。”
這裡是副本內，這鋪子這麼詭異，但還開在居民區。
如果老板不是這個老人，那麼八成會利用賣佛具的由頭引
誘其他人，眼前的老人很有可能就是被害者。
“……哢……哢！”
小脆骨呆呆點頭，顫抖著一身白骨，越過了沒有玻璃的櫥窗，走進了鋪子。
過了一會兒，小脆骨的腳步虛浮，捧著營業執照和報紙出現了。
“哢哢……”
說了兩句，它意識到不對勁，於是趕忙在許知言的手上寫下內容。
[上面顯示，這裡十年前就關閉了。]
[裡面還有報紙，上面寫著請廣大居民注意，這裡沒有佛具店，請大家務必在夜晚不要出門。]
小脆骨越說越害怕，抖得要命。
誰知許知言一聽，剛剛盯累了的眼神都亮了幾分。
“太好了！原來是違規商店！”
看來這個詭異佛具店，就是為了玩家們開設的。
根據房東的反應不難判斷，這個城市裡的居民早已熟知規則，隻有玩家們不知道城市規則，而且還要晚上出現。
玩家們需要顯眼路標……那麼這個格外不一樣的佛具店，就很容易成為玩家們選擇的路標。
靠近就觸發人皮佛撕紅紙，也變的非常合理。
“這種異常生物違規交給警察的話太危險了，還是我來接手比較安全。”
說著，許知言嘴角幾乎要揚到天上，暗搓搓吩咐道：“一個背包夠嗎？去把它店抄了！紙錢什麼的也不要放過。”
“哢！”
小脆骨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知道是因為已經探索過了一次，還是被許知言的自信所感染，一回生二回熟，再衝進佛具店的時候，小脆骨腳步輕快多了。
十幾分鐘後，小脆骨背著鴨鴨背包趕了回來。
它手裡還拎了一袋子紙元寶，看樣包滿了塞不進去，但是為了一袋子紙元寶再回來拿背包太麻煩，索性拎過來了。
許知言的直播間裡，觀眾沉默了很久，才陸陸續續有人發言。
【……那個小白骨精有點可愛啊哈哈。】
【太，太狠了吧！紙錢都不放過？】
【嘖嘖嘖，我以為小百萬剛剛想要和佛像做交易，就已經夠膽大了，沒想到啊，我他媽的萬萬沒想到啊！】
【佛像：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
【是小百萬的話，一切好像是那麼的合理……】
【哈哈哈草，確實！】
【小百萬：土匪技能發動——把它老窩掏空！】
【可憐，這佛像也太可憐了，笑死了小百萬拎著包打算跑路了。】
和人皮佛對視太久，許知言感覺眼睛有些乾澀，急需休息一下。
接過紙元寶和鴨鴨背包，他準備撤離，這個地理位置很好，正好在馬路拐角，有了正確規則後，他早早的便開始計算起逃跑路線。
有小脆骨的攙扶，許知言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退到了人皮佛的視野盲區。
就在他徹底看不見佛像後，剛剛嗅到的那股香火味也消失了。
確定自己已經徹底脫離的人皮佛攻擊範圍，許知言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了一下，心裡開始不斷思考起姐姐的短信。
其實在離開人皮佛視線時，他心裡多少還有點忐忑，做好了動用防禦道具的準備。
因為在此之前，他不確定姐姐給的消息，到底是不是完全正確的。
這個副本的規則很多，幾乎是無處不在。
隻要盯著就能阻止移動的怪物，在無限遊戲裡不在少數，就算許知言沒有進過很多次副本，也知道不少。
但不同的怪物習性不同。
誰也不確定，在怪物的視野消失時，究竟會發生什麼。
是沒了視野控製的怪物極速
加強？又或者是沒了視野後怪物不再追著玩家打。
在嘗試前，沒人可以確定，一切都是未知數。
許知言鬆了口氣，晃晃悠悠走在馬路上。
路燈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又在走入下個路燈範圍內之後，逐漸縮小。
他盯著手機上的短信，表情複雜。
之前在主臥時姐姐也來了消息，可他扶起了相框，並沒有什麼異常，而且疑似跟過來的小透明幫助很大。
如果讓他再選一次，那麼他大概率還是會選擇扶起相框。
所以剛剛在收到消息時，許知言是猶豫的，離開人皮佛視野時，他做好了萬全準備。
結果……竟然是正確的提示？
從這看，姐姐的話大概率是正確的提示，倒著推測過去，小透明有可能是攻擊性很強的生物，由於多方面原因，或許是鬼神切片，又或者是他一開始展現出友好的緣故，小透明雖然強硬，卻並不難哄。
買夢人佛具店內。
失去玩家視野的人皮佛每隔幾十秒，便會移動一點距離，直到完全回到櫥窗內。
消失的玻璃重新覆蓋在了落地窗上。
人皮佛面朝店內，視野中小小的佛具店裡一片狼藉，隻剩燭光搖曳。
它的兩隻人手忽然動了動，一下子伸出去幾米，拉開了抽屜。
地上的店內手冊上，字跡渾濁不清。
【無人在外凝視時，需用紅紙擋住玻璃。】
【禁止白天營業。】
【必須在太陽升起前，將店隱藏。】
根據規則，人皮佛需要一張新的紅紙，擋住玻璃，與佛具店一起消失在黑夜中，等待下個有緣人出現。
然而它拉開抽屜後卻發現，原本應該裝滿紅紙的地方，現在竟然空空如也！
沒了，全沒了！
裡面什麼都沒有……
被規則操控的本能讓它的兩隻手開始不斷撿起地上被撕碎的紅紙，企圖再次一張張貼在玻璃上。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這些被撕碎的紅紙異常淩亂，根本無法完全蓋住正面落地玻璃櫥窗。
它沒有自我意識，但它明白如果不能快點將玻璃蓋住，等到天亮時，它就會在規則中消失……
另一邊，解決完了人皮佛，許知言不敢再亂跑，拿出手機專心看起直播來。
現在已經四點多，距離他和袁馳約定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13號直播間裡，袁馳本人也已經探索到了尾聲，抵達了地下停車場。
這次沒了互衝的規則，特殊場景沒有被觸發。
袁馳幾乎是一路小跑，快速衝出了地下停車場，不過直播間裡，他灰頭土臉出來時，猛地摔了一跤，眼鏡也被崩裂了紋，再次爬起來，整個人身上臟了不止一點半點。
離開的瞬間，13號直播間也結束了本場探靈直播。
許知言遠遠看著袁馳踉踉蹌蹌跑過來，表情有些震驚，指著對方語氣難以置信。
“你最後一跤是摔到異次元空間了嗎？”
因為是客戶，所以他一直看著袁馳直播，對方前半段直播都挺正常的，怎麼最後這一下摔完，整個人破衣爛衫，身上也帶了血跡。
袁馳聽到後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擦了把嘴角的血回答。
“這都是我一路戰鬥過來的功勳。”
在進入廢棄電影院後，雖然一切都和許知言說的一樣，他整體也比較順利，但似乎在之前那個融和怪物被吞噬消失後，來這裡看電影的‘他們’就增加了不少。
“這給我擠的，人都快成肉餅子了！不知道哪個缺貨下樓的時候還給了我下巴一拳頭，差點給我頭骨打折疊嘍。”
袁馳唉聲歎氣說。
許知言點點頭，對袁馳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那個樓梯是很難下。”
他頭頂到現在還有一個下樓時撞出來的鼓包。
見時間差不多，袁馳雖然挨了透明生物幾拳，但這對無限遊戲玩家來說，是一次相當少的消耗了。
許知言喚出電動車，招呼對方坐後座。
淩晨四點半，淹沒城市的黑夜已經不似之前那麼黑了，天邊遠遠泛起一點灰色，預示著天快亮了。
袁馳乖巧無比，等待著許知言送他回家。
然而在指路的時候，兩人都沒想到的重大問題出現了！
由於來的時候被直播間觀眾指來指去，袁馳本也是個方向感不怎麼強的人，現在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小電車路過同一個路口三次時，袁馳終於繃不住小聲解釋了起來。
“……來的時間太短了！我當時急匆匆出門，就記得家門口停了個出租車！”
他語氣驚恐，生怕許知言把他扔下。
不過因為他交了錢，所以許知言的服務態度意外地很好。
“沒事，不要著急，再給你五分鐘想起來的時間，超了的話，每分鐘五千積分，謝謝惠顧。”
不過態度好的代價是價格昂貴。
袁馳自知理虧，沒有反駁這個價格，就是左右張望，企圖尋找眼熟的路標。
“不對啊，我記得就在這裡，你剛剛開過去的——”
聲音戛然而止。
許知言隻覺得車後座驀然一重，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袁馳忘記了規則。
經過一個疑似眼熟的路口後，他忘記了許知言之前叮囑的規則，下意識轉過頭去看，結果直接對上了一張沒有五官被黑膜包裹著的人臉。
巨大的重量瞬間壓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整個人壓到幾乎要裂開。
而在前座的許知言也沒好到哪去。
袁馳承受不住破壞規則後變的有重量的怪物，直接側著臉壓在了他的背後。
“吱嘎——”
小電車簡直要承受不住重量，發出了悲鳴聲。
袁馳慌亂的拿出道具，但也僅僅是減輕了一點重量，就在他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隻見前座的青年沒有生氣暴怒，反而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語氣開口了。
“車輛磨損2W積分，尋路浪費時間1W積分，如果你現在自己滾下去，死了我就不要這錢，活著的話，這錢你都得補給我。”
許知言死死握住電車車把，深呼吸告訴自己：
和氣生財，不要生氣，袁馳犯錯越多，他的收費項目就越豐富。
這麼想著，他心情好了很多。
想到任務提示，許知言腦海中瞬間做出了其他幾個收費方案。
【提示：請在安全時間出門，請在天亮前回來。】
“要求在天亮前回去，並不是備注或者是強製要求，隻是提示，意味著天亮時還在外面，或者是探靈地點不好。”
他快速給已經快暈了的袁馳解釋起來。
“也就是說，不一定非要回到你的出租屋，我那裡應該也可以，當然我不確定是不是一定可以，但你現在已經沒得選了。”
“4W積分，回我家，我來解決你背上的怪物，順便再贈送你一條剛剛拿到的城市規則。”
佛具店規則，應該也算城市規則……吧？
袁馳在聽到4W積分的時候，內心是拒絕的。
可後面許知言說這3W積分包括了解決怪物，最令他震驚的是竟然還有贈品！
贈品還是正確規則！
“您真是個好人！4W積分不多……噗——”袁馳說
到一半，吐出一大口血。
壓在他身上的怪物太重了，怪物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的肢體，穿透了他的道具，戳在了背後。
雖說袁馳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打不過這個怪物，但現在情況緊急，他發誓自己如果停下解決怪物，一定趕不上在天亮前回到庇護所。
反正家找不到，也回不去，隻能賭一把了！
“一會刷！刷給您積分！”
說完，袁馳覺得自己的心和錢包都在滴血。
許知言聽到袁馳虛弱的話，被對方忘記規則破壞的心情徹底恢複。
不錯，剛剛強製交易發動失敗丟失的一萬積分總算是彌補回來了，還比預想的多了不少，希望這個袁馳有錢，不要分期付款。
“坐穩了，要加速了！”
話音未落，這個剛剛一直在用三十邁速度慢悠悠行駛的小電驢，瞬間速度拉滿，像閃電般衝了出去。
“！！”
一秒鐘前還被壓到身體前傾的袁馳差點掉下去。
他兩隻手死死把著車座，整個人無法控製的向後仰去，而那個因為他破壞規則，趴在他背上的怪物就更倒黴了。
袁馳一仰身體，怪物龐大的身軀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可由於規則限製，怪物纏在袁馳身上，竟也甩不掉，隻能以超高速度前進和馬路進行親密摩擦。
電動車司機許師傅不管那套。
他自己全副武裝，頭盔帶好，儘可能俯著身體減少高速行駛時，風帶來的阻力。
“嘶——滋啦——”
方才還搖搖欲墜看上去要散架的小電驢，也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輪胎快速轉動，時不時還冒出幾枚火星，可見速度之快。
電動車風一樣駛過馬路。
袁馳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又好像沒死，等電車挺穩的時候，他感覺腦漿都要被搖勻了。
停在樓下，許知言快步跳下車。
遠處的天空泛起魚肚白，眼看著就要亮了。
他收起電動車，看了眼被怪物壓在身下的袁馳，蹲在對方面前，說起新的規則。
“在701，我們得上去才能解決你背後的東西，當然你要是想自己解決也可以，但我不建議你躺在這裡，天快亮了。”
這裡的規則還算公平。
雖然袁馳是在他車上違反，怪物的重量也確實加在了小電車上，下了車，這規則內的怪物，倒是也老實，隻找袁馳一個人。
許知言指著漆黑的門洞，再次強調起來。
“一旦進入，千萬不能出聲，哪怕這怪物捅你，你也不要開口，叫也要到了我家之後再叫。”
說完，他猶豫了一會兒，從道具欄裡拿出鴨鴨背包，捏了一疊冥幣紙錢遞到袁馳嘴邊。
“承蒙惠顧，五十積分，快點上樓，堅持不住想說話可以咬這個。”
“……好。”
袁馳已經有點傻了，他有氣無力接過紙錢，整個人被壓的昏昏沉沉。
再三確認這次客戶不會再犯傻，許知言看了眼對方身上的怪物，打開樓道門，率先走了進去。
如下樓時一樣漆黑的走廊。
大概是因為有怪物要解決的緣故，許知言走的很快，幾步便上了二樓。
袁馳剛開始還試圖走兩步，後來直接被怪物壓的趴在地上。
等許知言回頭的時候，就見袁馳手腳並用，一步步艱難地往樓梯上爬，額角青筋暴起，嘴裡緊緊咬著紙錢，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許知言鬆了口氣，倒是對袁馳沒那麼生氣了。
看著對方被黑色怪物捅穿的傷口，他眼神暗了下去，表情有些凝重。
袁馳的傷口附近沒有滲出血來。
被規則內怪物弄傷後，傷口竟然開始散發著和怪物一樣的黑色……
是同化嗎？還是正在吞噬？
現在已知信息太少，許知言一時也無法判斷，隻能暫且壓下。
很快，兩人走到了五樓。
就在許知言打算繼續上樓的時候，忽然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一種不太明顯的窺探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放慢腳步，許知言沒有轉頭打量四周，隻是用餘光掃過。
是五樓的鄰居？
這層住戶家的門是兩道，外面豎著欄杆的老式大鐵門，外加裡面一扇木板門。
許知言餘光看到，此時正有人站在鐵門後，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偷窺著。
收回目光，他沒有對此做出反應。
既然五樓的鄰居暗中觀察，那保不齊其他的鄰居也有人在看，估計下樓時，就已經有人在偷窺了。
但那時候許知言舉著手機自拍杆，正搞直播，眼前燈光太亮，就會讓人忽視周圍環境，不如現在沒有燈時看的清楚。
好在袁馳沒有注意到鄰居的目光，或者是說，他已經沒有其餘精力去管了。
方才被怪物壓住的時候，他還覺得要不是時間緊迫，他自己能搞定怪物，可現在傷口似乎和怪物黏連在一起，他隻恨自己沒有多長幾條胳膊，上樓再快點。
終於，兩人通過了逼仄壓抑的老舊樓梯，來到了701房間。
看到袁馳虛脫一般拖著怪物躺在客廳裡，許知言連忙關上門，才開口說話。
“你還好嗎？我有點擔心你……要不你先把積分刷了？”
對上袁馳震驚的表情，許知言見對方還算是有精神，雖然傷口處出現了問題，但精神還好，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一點。
忽然，一陣風從主臥處吹來。
整個客廳的溫度瞬間下降，宛如從夏入冬。
一股駭人的暴怒威壓從走廊深處緩緩逼近。
袁馳哆嗦著嘴，顫抖著望向許知言：“許……許老板，這，你，你該不會騙我來喂怪物吧！”
遊戲中，不乏有人和怪物達成共識，以獻祭人類獲得某些東西。
袁馳被腦補的景象嚇的快暈過去了。
誰知許知言毫不在意周遭下降的溫度，擺了擺手，去掏自己的背包。
趴在地上的袁馳努力伸著脖子，想看對方到底能掏出什麼好東西來，以求房間裡的怪物不要動手。
隻見下一秒，許知言握著大把冥幣，遞向了看不見的地方，嘴裡還振振有詞。
“小透明，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之前說要燒給你，為了找到這個，可花了我不少錢。”
整整一萬積分！心痛！
說完，他還指著袁馳背上的怪物，語氣有些不確定：“這個怪物你吃嗎？特意給你帶的，不知道能不能當早飯……”
袁馳要瘋了。
他從沒見過有人拿冥幣來忽悠怪物的。
就在袁馳以為這房間裡的透明怪物肯定會翻臉吃人，猶豫著一會要怎麼跑路時，房間內的溫度回升。
幾乎要結霜的桌面瞬間回溫。
吹過來的風也不似之前那樣冰冷，宛如夏日溫柔暖風。
袁馳呆在原地。
這什麼怪物？一把紙錢就能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