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場在殼的負一層, 正巧位於黑市的正下方。

現在還未到時間。

看著黑市裡穿著各異的玩家，穿梭在一個又一個攤位前，許知言捏著拍品名單沒有著急尋找下樓的路, 反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調出了遊戲面板。

“拍賣會是主係統舉辦的嗎？”

奇了怪了, 他怎麼之前都不知道，殼裡竟然還有拍賣會。

要不是剛剛看到某個攤位上販賣的拍品名單, 他差點就要錯過了，為此他還花了十積分購買了一張破紙。

【主係統並不會參與玩家與玩家之間的交易。】

【殼的大部分空間全都對外售賣、租賃。】

【您目前谘詢的場景拍賣會已出售, 如果您有需要, 隻要交足夠的積分, 殼可對外開啟負二層。】

【但在此之前, 您需要出示資產證明。】

係統的回答官方且全面。

許知言看完解釋，疑惑問道：“資產證明？最低要多少資產？”

【大型場景購買，最少需要80000000積分以上的資產證明, 具體購買價格, 將根據玩家所需面積定製。】

“……八千萬，門檻不低啊。”

許知言重複著這個令玩家們仰望的價格, 語氣裡竟帶著點躍躍欲試, 絲毫沒有被這一連串的數字嚇到。

不過隨即他歎了口氣, 關掉了面板。

雖然在殼裡做玩家們的長期生意是很劃算, 但想到還沒完全啟動的科技樹計劃，他隻能悻悻放棄了短期內購買新地皮的想法。

更何況負一層的拍賣會已經被人買走, 現在就算是買到負二層，也不可能進行同樣的生意。

瞥了眼拍品名單上的時間。

現在距離拍賣會正式開始還有兩小時，拍品單上寫著兩行小提示。

[會場提前兩小時對外開放。]

[配貨品價格可提前查看。]

提前兩小時對外開放許知言理解, 這個配貨品價格提前查看, 有些讓人弄不明白。

他又把這張薄薄的紙翻過來看了看, 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張拍品單簡陋的出奇。

就是一張黑紙，上面用圖片加標注的方式，寫了幾行字，標注了物品的名字與等級什麼的，再其餘的就沒有了。

而且物品的類型也很古怪。

基本都是一些比較高級的雞肋道具。

【名字：萬化椅】

【等級：S】

【類型：特殊】

【簡介：擊殺造型彆致的BOSS時掉落，沒有任何攻擊性與防禦性加成，但不同的人坐在上面，椅子會變成符合您氣質的樣子。】

【使用備注：無消耗道具。】

【精神閾值限製：無】

【名字：染血的乾花（花束）】

【等級：A】

【類型：特殊】

【簡介：這是死去的歌唱家在臨死前收到的最後一樣物品，隻要擺在桌上，每天夜裡都能聽到歌唱家臨死前的哭泣悲歌，聆聽悲歌無任何副作用。】

【使用備注：隻要將花束插入花瓶，即可激活悲歌。】

【精神閾值限製：無】

……

原先隻是瞥了眼上面有一把高級雞肋椅子，打算買回去給甲方坐，但這麼仔細看下來，許知言發現了盲點。

不得不說，雖然安全屋收過路費時，收來的道具以雞肋為主，好用的不多，但這張拍品單上的東西簡直堪稱雞肋之王。

不管是符合氣質的椅子，還是晚上放悲歌的乾花，抑或是使用後能掛在窗簾上來回擺動的人頭道具……

真和這些道具對比起誰更雞肋，安全屋的庫存都要甘拜下風。

“有點意思。”

許知言摸了摸下巴，將拍品單對折幾下，塞到口袋裡。

這種垃圾道具找到一件還好說，一下找齊十幾件，一個人可完成不了。

他不覺得有錢買下負一層拍賣廳的人，會在拍賣會上賣出這麼可笑的商品，並且拍品單也異常簡陋。

看著配貨兩個字，許知言腦海中冒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但最終，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再說。

通往負一層的通道在黑市邊緣。

路過黑市的問題懸賞面板區域時，許知言明明已經走過了，但還是倒了回來。

他看到了一條有關於自己的消息。

【懸賞：10500（500）】

【提問者：***】

【問題：有沒有哪位大哥看了人魚遊輪的直播，許百萬在海蛇賭場不用道具的作弊手段到底是什麼？】

問題下面還有不少追加留言。

【我加五百積分，有答案告訴我聲，不在副本裡用去現世用也好嘛！】

【竟然有人提前問了，我也追加一份積分，主要是好奇！TMD副本裡的賭場好多都坑人，要是能知道的話，應該能避免很多坑。】

【我有個朋友快死了，他臨死前想知道這個作弊辦法！】

【+1，俺也想要答案……】

匿名者給這個懸賞問題的開價是500積分，並且開啟了可追加懸賞的選項。

如果想知道的人多，那麼後續的人可以繼續追加積分，每人五百，累積增加，懸賞的價格就會不斷攀升。

站在懸賞版面前，許知言受寵若驚：“竟然有21個人願意為這個問題花錢？”

隱約間，他的腦海裡多出了幾個不太成熟的賺錢計劃。

不過一萬積分的價格並不多。

而且提問懸賞一旦開啟追加便不能取消，隻要沒人猜出許知言的作弊方法，那麼這個提問的懸賞金額，會隨著追加人數的增加而會不斷變多。

沒有貿然上前回答，許知言決定等這個懸賞提問的價格翻幾倍之後，再來解答。

越過提問懸賞區，再往前便是去往負一層的電梯。

現在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電梯周圍是空的，看樣並沒有太多人提前進入。

電梯門打開。

裡面比想象中的要寬闊的多，四周貼著玻璃的長方形空間輕鬆容納二十個人沒有問題。

頂端燈帶散發著無機質的冷光，許知言錯愕了一瞬，隨後恢複冷靜走上去。

他發現裡面隻有負一層的按鈕。

怎麼連一層的按鈕都沒有？

大概是他剛剛詢問過並且有購買傾向的緣故，遊戲面板在察覺到他的疑惑時，主動跳出來解釋了一下。

【拍賣會的主人為了不打擾到客人，特意出資構建單向電梯，不管有多少人同時使用本通道，都隻會看到自己。】

許知言沒說話，隻是心中的古怪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拍賣會老板這麼有錢嗎？

光看這電梯，他就明白拍賣會的老板在想什麼，無非就是把這裡打造成高端會所的樣子，提高客人檔次。

他皺了皺眉頭，壓製住心裡的不適感，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誤入其中的萌新。

“叮——”

清脆的一聲響後，電梯打開了。

門外是一個偌大的電梯間，不同於黑市的冷硬裝修，這裡的裝修檔次明顯高處不止一截，周遭也有了其他客人們的身影。

見其他人從兩側的出口離開，許知言把兜帽往下拉了拉，也跟著出了

電梯，向著邊門走去。

拍賣會大廳近在咫尺。

然而幾分鐘後，許知言遇到了麻煩。

“先生，這邊檢測到您並沒有攜帶通行證。”幾個穿著剪裁得體裝束的NPC攔住了他的去路。

“通行證？”

許知言一愣。

他是跟著其他幾名玩家一起往前走的，但其他幾人在經過門時，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走了進去，並沒有出示什麼東西的動作，隻有他被攔下了。

看來這個通行證應該是玩家身上的某樣配飾。

怪不得電梯要單獨配置。

許知言瞬間想清楚了原由。

如果通行證真的是某樣配飾，電梯這種狹窄擁擠的空間最容易被偷走，而進入負一層就相當於進入了拍賣會的現場。

好像進入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但作為隻是想給甲方先生購買一把椅子的人，在經曆諸多波折和這謎語人一般的進入流程後，許知言的購買欲望驟降。

掃了眼一臉溫和的NPC，他沒再和對方多掰扯。

“抱歉，走錯了。”

不就是一把椅子嗎？他覺得鬼神坐破椅子也很有氣質，又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誰知道這種地方裝修豪華，賣東西的價格得有多少水分！

說完，許知言轉過頭走向來時的電梯，打算原路離開。

隻是一轉身，就和熟人碰了個正著。

“許知言？你怎麼在這？”

提前趕來拍賣會的甘靡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

看著眼前娃娃臉的青年一臉狐疑，許知言先是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榜一的身影，才把目光落到對方臉上。

“我在黑市看到了一張傳單，還以為這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他沒有隱瞞自己誤入的事實，從口袋裡拿出皺皺巴巴的簡陋傳單，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不等甘靡開口，許知言就搖搖頭，滿臉嫌棄地小聲道。

“那單子上賣的都是垃圾，這老板砸了大價錢搞了這麼多複雜流程，像個大冤種一樣花錢找係統安裝電梯？你想想，這裡面水分得有多大！”

他拒絕承認自己在看到裝修豪華的拍賣會後，忍不住想到自己狹小的破商鋪。

甘靡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解釋起來：“或許黑市上流通的拍品單隻是一個時間提醒，和價格區間暗示呢？”

他本來想說，自己就是拍賣會的老板。

可對上許知言鄙夷的眼神，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聽完解釋後，帶著兜帽的青年搖搖頭：“花這麼大功夫找來這麼多垃圾，就是為了把拍賣會複雜化，說到底還是想多收錢，這老板鐵定是個奸商。”

甘靡被噎了一下，決定不再解釋更多。

“一起？我可以告訴你規則，我是這裡的……老客戶了，多帶一個人也沒關係。”他乾脆利落岔開話題，對著許知言發出了邀請。

已經在尋找出口的許知言聽完，挑眉看了眼甘靡，心思飛轉。

且不說甘靡與榜一關係密切，就單說對方對NPC和其他玩家下殺手時毫不客氣的模樣，許知言就覺得自己與對方不是一路人。

可這家夥有錢，而且看起來不是一般的有錢。

這時候不坑一筆錢好像有些說不過去了？

略一思考，他欣然答應了邀請。

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甘靡還有事情要做，將一枚鑽石袖扣遞給許知言後，自己就先離開了。

在NPC們的目光中，把閃著光的鑽石袖扣揣進兜裡，許知言順利的進入了拍賣會大廳。

大廳裡的座位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少的可憐。

但整個大廳的後方羅列著上百個長方形包房，落地玻璃鏡面從外面看進去是黑色的，應該是單面玻璃，隻能從裡面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裡面。

其餘內容和他想的差不多。

冷硬中不失奢華的裝修風格，成批購入的培訓得體的服務生NPC……

“玩的挺花啊。”

許知言語氣裡的酸水要冒出來了。

此時，大廳裡來回走動的玩家們，已經很少有人以真面目示人，停留在這裡的也大都是帶著面具。

才觀察了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有幾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大廳中的面具玩家，也有從身後包廂中投來的，打量和好奇居多，裡面也不乏有一些惡意。

許知言沒有再等，招來NPC，來到了甘靡訂下的包房內。

和高級休息區相似，包房的桌上早已擺好了精致果盤和一盤洗淨的蘋果，一旁的酒櫃裡滿滿當當，供人享用。

見到桌上還放了幾副牌，許知言坐下拿起牌看了看。

“這就是開場前的娛樂活動嗎？”他有些好笑地詢問一旁立著的NPC。

“這是甘靡先生吩咐的。”NPC不卑不亢，訓練有素。

許知言挑眉問：“他喜歡打牌？”

“很抱歉先生，這個我也不知道。”

聽到NPC無聊的回答，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詢問正事來。

“配貨品價格可提前查看是什麼意思？”

到了熟悉的領域，NPC的話總算多了一些。

“先生，您可以對應看一下上面的價格。”他拿來一本裝訂精美的冊子，恭敬遞了過去。

接過冊子，許知言翻看第一頁，表情就僵在原地。

“五萬？這個垃圾擺件要五萬？”

見NPC沒有回答，他又往後連續翻了翻，簡直要被上面的價格驚到了。

整本冊子隻有十幾樣拍品，全是垃圾道具。

有的東西明明等級是S級彆，內容看上去好像也很炫酷，但實際用途卻還不如一個C級道具來的有用。

直翻到最後的萬化椅時，許知言幾乎要傻在原地。

【價格：20W積分】

他拿著冊子，盯著上面的數字看了好久，才緩緩開口。

“牛逼。”

“你們真的是慈善家，明明能白搶二十萬積分，卻願意給被搶的人一把椅子！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許知言忍不住譏諷了幾句。

甘靡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許知言的嘲諷。

他看了眼指著詳細拍品單一臉震驚的青年，揮手讓NPC先離開這裡，他自己處理。

“才二十萬你就大驚小怪？”

沒有直接坐下，甘靡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酒櫃旁，摸出兩支高腳杯，扭頭詢問。

“喝什麼？這裡什麼都有。”

這裡是拍賣會老板的私人包間，並不對外開放，所有的東西都是甘靡所熟悉的，他自信不管對方想喝什麼他都拿得出來。

隻是許知言的回答並不在甘靡的計劃內。

“喝奶。”

捧著冊子的青年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甘靡呼吸一窒，擰著眉頭盯著沙發上露出的半截毛茸茸的後腦勺。

“……你是小學生嗎？”

“我就是想知道，甘老板這裡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有。”許知言無所謂回答。

反正也沒打算和甘靡深交，他並不擔心對方厭惡他。

剛剛看到椅子價格後，許知言覺得這東西性價比簡直太低了，絕對沒有人會買的！

等甘靡招來NPC，端著一杯牛奶去而複返的時

候，沙發上的青年已經把清單一扔，開始無聊到自己和自己抽鬼牌了。

“砰！”

玻璃杯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你要的牛奶。”甘靡的聲音裡透著點生無可戀。

他有點後悔了。

為什麼剛剛在電梯間看到許知言，就和著了魔一樣跟過來，還邀請對方來參加拍賣會。

“謝了。”

許知言拿起杯子喝了兩口，舔了舔唇邊。

見甘靡竟然真的給他端了牛奶過來，他把牌收起來，望向對方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

“你來這買東西？你是腦子被你弟弟踢了嗎？”

“……你到底是在罵我還是罵恩利是驢？你在侮辱驢嗎？”甘靡反問。

許知言聽到這個回答，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是覺得你會來這地方買東西很神奇，你看起來雖然有錢，但不像是個冤大頭。”他斷定這裡的老板應該是排行榜前幾名的玩家。

畢竟除了經常出入五星副本的大佬們，其餘人很難在短時間內積累海量財富。

聽到這話，甘靡一頓，伸手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酒。

“……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他狀似隨意地詢問道。

“當然。”許知言把拍品單往桌上一扔，表情有些厭惡。

“這裡是不是在賣什麼違禁物品？”

看完價格後，許知言就將這裡的拍賣流程琢磨了個透徹。

“上面這些配貨品，其實不是真的貨吧？讓我猜猜，這裡是不是在賣什麼係統不讓交易的東西？”

這些垃圾道具說到底隻是幌子。

什麼樣的垃圾才敢開20W的起拍價？玩家們又不是真傻子。

“猜對了。”

甘靡點點頭，抿了一口酒。

他和許知言接觸過一段時間，尤其是在離開噩夢小區後，他不僅複盤了許知言的視頻，還看了後續的其他直播。

對方猜出來這裡在出售違禁品，簡直太正常了，要是猜不到才有鬼呢。

想到這，甘靡勾起嘴角。

要不是他總是在做違禁品的勾當，又怎麼會被關進懲罰副本？

許知言也想到了這點，摸過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你上次進懲罰副本就是乾了什麼違規的勾當吧？現在還敢？”

“還好，上次是個意外。”

甘靡對此倒是不在意。

伸手拿起剛剛洗好的牌，他詢問道：“你在賭場是怎麼作弊的？我可不信你是真的會打那些牌。”

許知言一愣，這才意識到，對方準備紙牌竟然是也對這個好奇。

“想知道？這問題可在黑市上掛著懸賞，你打算出多少錢？十萬積分？算了，給你打個折，五萬怎麼樣。”

他既然打算用這個問題賺錢，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地就說出來。

“不是吧許知言？這點錢你都要賺？”甘靡看著已經開始開價的貪婪青年，著實有些震驚。

許知言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你想白嫖嗎？這麼有錢還白嫖？你要點臉行嗎？”

“……行行行。”

甘靡被理直氣壯的人氣笑了。

拿過拍品單，他詢問道：“你既然跟著單子找過來，那肯定是想要買上面的東西，你想要哪個我拍下來送你。”

聽到白送，許知言看甘靡順眼了幾分，心思也活絡起來。

“是隻送垃圾道具，還是連著垃圾背後的東西也送我？”有機會挖掉對方一塊肉的話，他絕不會手軟。

見啃蘋果的青年眼中帶著幾分好奇與熱烈的貪婪，甘靡收斂了笑容。

像是在評估著什麼，他猶豫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拿過拍品冊子，在第一頁的頁腳處按了一下。

“啪——”

單頁的冊子從縫隙中裂開，裂為兩半。

全新的頁面出現了。

“這裡面是配貨對應的東西。”

“如果我送你，你要嗎？”

說著，他將冊子遞了回去。

房間裡的氣氛冷了一些，許知言接過冊子，目光落到了真正的拍賣品身上。

不再是簡陋的插圖，反而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央是一個年輕人。

下面寫滿了詳細內容。

【特性：鋼鐵】

【技能：硬化、物質鐵化……】

【移植成功率：50%】

【額外費用……】

許知言愣在原地。

所有的奇怪之處都解釋通了。

為什麼拍賣會場的老板會這麼有錢，為什麼明明是出售物品的地方，進入流程卻這麼複雜且隱秘……

因為這裡真正的拍品是玩家。

拍賣會的主要經營項目，就是將這些玩家的特性與技能剝離下來，再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