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全屋(1 / 1)

恐怖逃生遊戲副本【食饑山】村落邊緣。

兩名玩家從村子裡溜出來,躲在枯木矮叢中。

在他們斜前方不遠處,一個陌生玩家正在掙紮呼救,可沒多久,慘叫聲在怪物村民的啃食中逐漸變小,最終被咀嚼聲替代。

等到怪物村民飽餐離開後,兩人才撤掉頭頂的隱藏道具。

丁灰丁琪是一對兄妹。

妹妹丁琪被怪物劃傷腹部,傷口發炎潰爛,現在高燒不退。

為了不被夜晚異變的村民循著血腥味找到,他們不得不離開村落,躲到外面,然而外面也不安全。

“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躲在這裡就行。”

“噓……小點聲,現在天黑,地裂中的怪物出現,村民應該不會追出來。”

丁灰嘴上安撫著妹妹,自己心裡其實也沒底。

地裂裡的怪物也吃人,誰也沒法判斷藏起來是不是能安穩等到天亮。

禍不單行。

怪物村民們又挪了回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眼裡滿是驚慌失措。

丁琪抿了抿乾裂嘴唇,高燒已經讓她的意識逐漸迷失,迷迷糊糊道:“哥你先走吧,彆管我了。”

長時間饑餓、失血、高燒,她的狀態欄已經掛上了瀕死的圖標。

丁灰臉色有些難看。

這是他和妹妹第三次進本。

如果是什麼陌生隊友,那麼他做到仁至義儘就好,可這是他的親妹妹,他怎麼能把人就這麼輕易丟下呢!但他狀態也好不到哪去,這幾天帶著妹妹東躲西藏,食物緊缺,餓的渾身都沒什麼力氣。

忽然,丁琪揉了揉眼睛,指著一個方向。

“哥,我是不是產生幻覺了?你看那邊是什麼?”

丁灰順著妹妹的手看過去,隻見遠處原本乾澀開裂的土地上,出現一團黑霧,一棟陳舊詭異的老宅若隱若現。

副本廣播同一時刻出現。

[副本【食饑山】安全屋刷新]

[入內名額有限,有需要的玩家請加快腳步!]

聽到係統的聲音,兄妹兩人眼中迸發出光彩。

丁灰背起行動不便的妹妹,向著安全屋的方向跑,就算地裂中有怪物爬出也直接無視。

他們現在太需要一個安全的休息地點了!

沾了躲在村莊外圍的光,兩人因禍得福,很快便趕到濃霧中的安全屋。

鐵柵欄院門一推就開,院子不同於食饑山的乾燥,空氣裡彌漫著剛下過雨的潮濕感,四周的led燈散發出微弱光芒,雖然不能照亮整個空間,但也能借著暗淡光芒看個七七八八。

屋簷下的石台階上坐著一個人,似乎是比他們更先抵達的玩家。

丁灰沒有理會最先到達的玩家,急忙清理出一塊地面,讓妹妹舒服躺下。

接下來,陸續又有玩家趕來。

待到院子裡共有七人時,鐵柵欄上關閉,發出鐵器碰撞的聲音。

安全屋對外關閉。

規則出現在每個人眼前的面板上。

【歡迎來到副本安全屋。】

【安全屋內禁止人類玩家自相殘殺。】

【玩家活動範圍僅在院子內,已關閉玩家直播。】

【在這裡,您的面板數據將會得到緩慢恢複。】

【根據副本難度測算,免費停留時間為三十分鐘,請玩家儘快支付停留報酬。】

【積分、道具、靈魂……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轉化為兌換時間。】

玩家們看完規則,確定暫時安全後,劇烈運動過後的疲倦湧來,紛紛開始修整。

唯獨許知言坐在台階上無動於衷。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想著反正自己也要進入副本,不如借此機會觀察一下其他玩家在遊戲內是什麼狀態,既然能找到安全屋,那肯定都是副本內比較強的人吧?

於是他偽裝成第一個抵達的玩家,正大光明觀察起彆人。

兩個兩人小隊,兩個散裝玩家,一共六人。

從狀態上可以判斷出隊伍強弱。

其中後抵達的雙人組狀態最好,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坐在地上摸出食物吃了幾口,語氣輕鬆。

最差的就是先抵達的兄妹組了。

剛開始幾分鐘相安無事,可沒多久,兩個男人吃完東西,嬉笑著湊到兄妹那邊。

他們大概是認識,幾句話便讓圍觀者了解了前因後果。

兄妹組合的哥哥丁灰進入遊戲前是體育生,在副本中曾率先解密,拿到食饑山的支線任務,另外兩人落後一步,無緣這條支線,現在他們以退燒消炎藥物為交易,想要共享支線。

丁灰摸了一把妹妹滾燙的額頭,滿臉糾結神色。

副本一旦開啟,積分兌換商城便會關閉,他們來之前準備的藥物早就用完,現在束手無策,如果沒有藥,妹妹真的會死。

和妹妹的生命比起來,這支線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蔣申,你說話算數?”丁灰問。

蔣申是兩人組的頭,他笑嘻嘻點頭,晃晃手上的小盒子,確實是積分商城裡退燒藥的盒子!

“當然!你隻要把支線共享給我,我就給你藥救她的命!”

似乎是怕丁灰不願,他還強調:“反正你們隊伍這樣,這條支線就算落到你們手裡也探索不了!還不如給我!”

丁灰沒有再多說什麼,選擇共享支線。

他已經走投無路,心裡隻剩下救妹妹這一個想法,根本來不及細思其他。

幾人交易時,角落中兩名獨狼玩家發出不屑的聲音。

【支線共享完畢】

蔣申興奮地查看起支線,撥弄了許久面板,絲毫沒有要把藥盒交出去的意思。

氛圍有些凝固,丁灰意識到了什麼,表情不太自然,一把拉住對方,小心問道:“東西呢?”

“東西?什麼東西?”

蔣申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傻子嗎?一點交易準備都沒做,是不是沒進過幾次遊戲的新人?也是了,這隻是個一星副本而已。”

看丁灰從愣怔轉變為怒不可遏的樣子,蔣申拍掉牽製住自己的手,大聲提醒:

“安全屋內禁止玩家自相殘殺。”

“想動手的話可要掂量掂量,我勸你最好不要違背規則。”蔣申的隊友也趁機嬉笑著補充。

“你!你怎麼這樣!”這下,不僅丁灰,就連丁琪也攥起拳頭一臉憤怒,但很可惜,憤怒在當前情況下一點用處都沒有。

坐的離他們稍遠一些的玩家默契地把頭轉向牆面,一副不打算摻和的樣子。

蔣申看了兩人如此生氣,又如法炮製晃了晃手上的藥盒說:“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你跪下來學狗叫,或者是把你們的食物都給我,我就把藥給你怎麼樣?”

在食饑山,NPC村民們不知是死是活,每到夜晚都會變成餓鬼什麼都吃。

玩家們能找到的食物非常少。

喝水都要精打細算,食物在某種意義上比道具還重要。

蔣申這不是要食物,而是想要兄妹兩人的命!

不過丁灰就算再傻也知道,如果把前幾天積累的食物給出去,等於自殺。

可沒有藥,妹妹一樣活不成!

“呸!想得美!哥你彆聽他們的!我,我沒事!”丁琪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還不等她做些什麼,丁灰已經做出選擇。

沉默負責的青年彎下了腰,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對著剛剛欺騙他的玩家跪了下去。

趾高氣昂的兩人組先是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對方這麼聽話。

蔣申抬腳踩在丁灰的頭上,嘴裡嫌棄道:“怎麼不叫啊?快叫啊!”

高燒虛弱的女孩撲過去,想要把自己的哥哥拉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許知言仍舊坐在屋簷下的階梯上。

他出身於商人世家,論遊戲經驗或者生存能力可能不及院中玩家,但人世間醜惡嘴臉一點沒少見,甚至可以說是比普通人見的更多。

像蔣申這樣的施暴者最為欺軟怕硬。

被害者越不反抗,施暴者就會欺負的越儘興,末了還要嘲諷被欺負的人活該。

許知言不明白這遊戲的選人機製是什麼,為什麼丁家兄妹這樣的老實人也會被選進遊戲,這不欺負人嗎?

他歎了口氣,淡淡開口。

“用虛假貨物做交易,可不是一個商人應有品格。”

離他不遠的兩個玩家率先轉頭,對著他瘋狂打眼色,似乎是想讓他不要多嘴。

現在一強一弱,傻子也知道明哲保身。

可他沒有壓低聲音的話打破了院內混亂場面,剛剛還昂首挺胸的蔣申立刻就轉過頭來,盯著這個眼生的玩家。

他惡狠狠嗬斥:“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許知言仍舊懶散坐著,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蔣申,對著腦門上沾著泥土的丁灰擺擺手,示意對方彆繼續做傻事被騙。

“盒子是空的。”他解釋道。

晃動時輕飄飄的,一點分量都沒有。

如果不是丁灰急病亂投醫,大概也不會被騙走支線了。

這句話拿走了吊著丁家兄妹的胡蘿卜。

蔣申耷拉著臉,衝到許知言面前,想給眼前這個不識好歹的玩家來一拳,但想到安全屋規則,他遲疑著撂下狠話:

“算你運氣好,等出了安全屋,你最好小心一點。”

許知言聳肩,把眼前氣急敗壞的家夥當做空氣,站起身繞到丁灰旁,望向癱坐在地上的兄妹兩人。

“想活著確實很難。”他歎息著,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儘管為了妹妹被騙聽起來很蠢,但他並不討厭對方。

“砰!”

一些藥物和水被丟在丁灰懷裡。

剛剛還走投無路的男人眼中滿是驚愕,他拿起藥盒看了眼,不是商城兌換的藥物,不過現世的抗生素雙氧水也能很好的改善妹妹的情況。

這個丟失支線任務還給騙子跪下的男人瞬間紅了眼眶。

“我……謝謝。”

他低著頭,對站在眼前的青年真真切切道謝。

不過還沒等許知言回答,一旁的蔣申硬生生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語氣陰陽怪氣:“喲,看不出來你這個小白臉東西還不少。”

說著,他酸溜溜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可惜院子裡燈光太暗,除了對方明亮的眼睛外,其他都不甚清晰。

把指關節捏得嘎嘣直響,蔣申揚了揚下巴說:“你這麼愛出風頭,等出去我非要你給我嗑滿一百個頭,再挖出你那兩顆漂亮眼珠!”

許知言懶洋洋轉過頭去,眯起眼睛看著蔣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這麼厲害啊!”

“現在知道怕了?你現在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會手下留情。”蔣申以為對方怕了,表情逐漸猙獰。

老宅內傳出窸窣聲,許知言看了眼時間。

“嗯嗯,知道怕了。”

敷衍回答完,他不再多說,徑直走入老宅大門,霎時間原本晦暗的大廳亮起燈光,將院子也照亮。

想攔住他的丁灰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滿臉難以置信。

燈火通明,玩家們看清眼前情況。

施舍藥物的年輕人與他們完全不同,對方穿著乾淨整潔,右手戴著一隻黑色皮手套,左眼下印著一顆淺色淚痣,冷白色肌膚上能看到淡淡血管痕跡,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溫潤微笑,令人好感倍增。

絲毫不像他們一樣狼狽不堪不說,還無視了安全屋的規則,走了進去……

想到某種可能性,方才對著許知言嘲諷出聲的蔣申腳下一軟,跪在地上,冷汗瞬間打濕他的後背。

大廳燈光搖曳,神龕前,有幾隻‘手’慢慢攀上桌面。

玩家們被室內的動靜吸引,屏息凝神望向長桌下出現的怪物。

那是一團形狀不不規則的紅色物質,大約有一米高,勉強算是人形,隻不過周身生出了五條長長手臂,每一隻手都托起一個白瓷盤。

許知言挑眉看了眼蠕動到自己身邊的怪物,笑容僵住,臉色凝重,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這什麼玩意兒?

也太醜了吧!

不過想到一會要收的保護費…咳,要收的報酬,他還是清了清嗓子對著玩家們開口。

“免費時間即將結束。”

“希望各位休息愉快。”

紅色怪物戀戀不舍離開門邊,將瓷盤舉到每一位玩家眼前。

每有一人在托盤中放置物品,許知言手中就會憑空出現一個金色的秒表。

【名稱:安全屋計時器】

【等級:???】

【類型:特殊物品】

【簡介:不明材質打造的精巧懷表,上面記錄著你兌換來的時間。】

【使用備注:玩家進入安全屋時開始倒計時,請玩家務必在時間歸零前離開,不然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收取道具和發放秒表的過程十分順利。

許知言握著最後一個秒表,笑著彎下腰,俯視著癱軟在地蔣申。

“磕一百個頭?挖眼珠?”

對方一聽,聲音都開始顫抖,急忙跪直,開始砰砰砰磕頭,嘴裡隻剩道歉:“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犯賤,是我有病,是我傻逼,對不起對不起…砰砰砰…”

十分鐘前還不可一世的蔣申不停地磕頭,荒院的地上都被嗑出一個淺淺的坑,很快就沾染上血跡。

許知言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沒趣。

他收斂起笑容,把屬於蔣申的秒表往蔣申眼前一丟,不再為難對方,回到老宅內。

每天都有人在遊戲中死去,強大的人就是能決定弱者的生死,不需要任何理由,無非是弱肉強食。

想到這,許知言有些頭疼。

比起彆人,他不如多擔心下自己。

翌日,天氣晴朗。

雷暴大雨把天空的陰霾洗儘。

昨夜發生了太多事,許知言一直熬到天亮才睡,再次睜眼時都已經下午,晚霞緋紅。

不知道是不是從天黑睡到天黑的原因,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他喃喃自語。

[叮!宿主您可是鬼神代理人!]

[隻有您拋棄彆人的份!您還有我們!]

自從綁定後就迫於鬼神壓力沒有出聲的安全屋係統終於從犄角旮旯裡冒出來,反駁自家宿主。

大概是為了回應係統的話,許知言看到自己的床底忽然伸出一隻血霧構建的手,門縫裡也露出了怪物們腫脹黏膩的身軀。

想到這哥幾個不太下飯的外表,他隻覺得眼前一黑,還不如被世界拋棄了拉倒。

“大家的心意我知道了,下次不用出來了。”

這宅子裡除了鬼神先生,剩下的家夥都挺讓人一言難儘。

他像是想起什麼,調出自己的面板。

【姓名:許知言】

【狀態:虛弱】

【精神閾值:0-59】

【當前精神:59】

【特性:無】

【技能:無】

【稱號:鬼神代理人】

【鬼神代理人:稀有稱號,附帶進入新副本時獲得15分鐘絕對安全時間,可在安全時間內與安全屋係統溝通。】

絕了,這個精神閾值上限59是什麼鬼!昨天收到的道具裡有一樣B級道具,對精神上限的要求是80,他都沒法騙自己滿上限60。

忽然就清楚為什麼昨天鬼神要強調‘越好的道具對使用者的要求就越高’了!

至於十五分鐘絕對安全時間?

係統之前解釋,遊戲目前還沒有開場殺。

這稱號屬實是稀有雞肋了。

翻了個身,許知言把自己裹成繭,腦海中想起鬼神的囑托。

副本中隱藏的安全屋被封印著,它在每個副本最危險的地方,需要繼承者進入副本做的,就是找到這些安全屋,並且成為這些安全屋的主人。

隻有這樣才能升級安全屋,解鎖更多房間。

……59精神力。

在這種恐怖逃生副本中,連好點的道具都用不了,還怎麼去最危險的地方找安全屋,那不完全是送菜嗎?

眼神掃過被黑色手套包裹著的右手,許知言捏了捏鼻梁,告訴自己要冷靜,心道起碼自己還有鬼神的庇佑。

原本還想多觀察一段時間,但通過昨天的事情看來,除非進入更多的副本,完成囑托升級安全屋,不然就隻能看菜雞互啄。

他不是沒想過看直播。

但不儘快通關更高星級的副本,就連直播也隻能看最低級的!

鬼知道他睡前刷直播間是什麼心情,齊刷刷半顆星副本,連昨天的食饑山都一顆星呢。

“儘快開啟需要我進入的副本。”許知言對係統說。

[好的,立刻為您安排。]

[介於宿主第一次進入遊戲,將走特殊通道。]

[您完成副本後,會在玩家聚集地【殼】建立新的進出入錨點。]

[安全屋內的一切對外保密,已修改昨天見過您真容的玩家的部分記憶,請放心進入遊戲。]

六小時後,天空熄滅,連一個星點都看不見。

矗立在大廳的門開了一扇,裡面是無儘的黑暗,仿佛要將人吞噬。

許知言再次見到鬼神。

對方仍舊被鎖鏈困住神龕後,明明是一副鬼怪之主的模樣,卻又莫名讓人感覺到一種不可褻瀆的神聖。

想到如今自己與鬼神也算是甲方乙方的關係,許知言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讓對方安心……算了,59精神力,就這業務能力說不定進去沒多久就要對方把他撈出來,還是不聊了。

纖長手指搭在門把手上,就在他即將推門進入副本之時,身後隱約傳來鬼神的聲音。

“去找到我。”

許知言一愣,想要回頭細問的時候,門裡卻驀然出現一陣強大的吸力,將他卷了進去。

他感覺自己在黑暗中不斷下墜。

意識也開始模糊,最終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