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父親身邊,馮毓玥猶豫了片刻,喊了一聲:“爸。”
馮執國在弓著身子調整馮毓珞拿魚竿的姿勢,他明明腰很不好,先前從來不能彎腰拿東西,在家靠傭人在外靠秘書,現在卻這樣忍著疼痛在教兒子釣魚。
聽見女兒的聲音,馮執國沒有回頭,說:“怎麼了?”
“媽媽她……心臟疼,不太舒服,你要不要去包廂裡看看。”馮毓玥生硬地說:“我看她嘴唇發白。”
馮執國愣了下,很快地接過熱毛巾擦了擦手:“是不是舊病犯了,你叫方醫生過來了嗎,我現在過去。”
他快步去了包廂,馮毓玥沒有跟過去,僅僅是看向不遠處包廂的落地窗。
女人的病容顯得脆弱又漂亮,有種蓮花將折時的低鬱。
她的養父匆匆推門進去,對她噓寒問暖,兩人很快又恢複了熱絡親密。
馮毓玥看了一會兒,坐下來繼續釣魚,有種前所未有的沉默。
馮執國很喜歡妻子的嬌柔樣子,但是她平時都力求乾練得力,偶爾露出這一面時,他便非常喜歡。
但是一邊幫秦時芸揉胸口,又幫她拿冰毛巾敷額頭,他心裡還是記掛著馮毓珞,心裡也有些埋怨妻子。
身體弱就好好在家裡休息養著,沒有誰非要你跟過來。
等哄好妻子再出來,姐弟正抱著一條大青魚在合影,玥玥則是在給他們拍照。
“這是我釣到的第一條大魚!”馮毓珞十分驚喜:“感覺可以吃好幾天!”
“不吃了,養家裡池塘裡,”馮毓瓊笑著說:“青魚招財辟邪,既然是你釣的,我可舍不得吃。”
“來——茄子!”
馮執國緊趕慢趕跑過去,知道自己來遲了,氣得不行。
釣魚最高興的就是起魚的時候,早知道讓家庭醫生看看就是了,他去包廂乾什麼!
這下好,直接錯過全場!他連魚都沒摸著!
瞧見父親快步過來,馮毓玥高興道:“爸!哥哥釣了好大的一條魚!”
馮執國暗罵了一句秦時芸真是個掃興玩意兒,笑容很勉強:“是啊,可惜我沒碰見。”
他正要去摸一下那魚,馮毓珞已經轉手把大青魚遞給管家:“叔,快送去水池裡養著,回頭咱帶回家裡。”
“好嘞,少爺!”
馮執國臉色又青了一些,把臟話強行咽下。
就差這麼一會兒!本來該是他帶著兒子耀武揚威,好機會全給他姐姐了!
午飯時間,一家五口齊聚一堂,珍饈美味如流水般擺了滿桌,至少有十五六碟。
馮執國喜歡甜口,好幾樣菜都是特意請了江浙的老廚子親自掌勺,造型味道都是一絕。
先前釣了幾個小時的魚,三個孩子玩得都算高興,老頭子覺得很沒意思,此刻又想找回一家之主的威嚴,索性開始吩咐。
“既然毓珞回家了,咱們以後家裡的日子更有指望了,今天趁著人
都在,我說一聲。”
大家各吃各的,都很安靜。
馮執國並不在意旁人的心情,自顧自地往後說:“以後,我的公司是要交給毓珞的。”
“雖然現在毓瓊拿了點股份,到底是要嫁人生孩子養孩子,一折騰都要好幾年,搞不好還有二胎三胎。”
“毓珞,你現在雖然年紀小,但是要有責任心,要有今後扛起整個集團的覺悟,多跟你姐姐學著怎麼做好生意,知道吧?”
雖然眾人早知如此,但是聽他這麼赤裸裸的說出口,還是略有不適。
馮毓瓊從一開始對這種話題就沒有反應,此刻在嘗紅酒的回甘,把親爹的話當耳旁風。
秦時芸在馮執國提起這個話題時就咬著牙,聽他說完以後更是深呼吸著調整情緒,把怨恨和憤怒一一往下咽,還是溫柔優雅的樣子。
隻有馮毓玥在觀察哥哥的反應。
她現在並不好奇自己今後能分得多少股權,而是好奇這個失而複得的哥哥,這個被自己‘搶走’許多人生的哥哥,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馮毓珞一開始的目的便是馮家的資產以及繼承權,那現在基本就板上釘釘了。
馮毓珞慢條斯理地吃完海參小米湯,擦嘴,然後說:“關我什麼事?”
“我今後的理想是開個動物園,喜歡什麼養什麼。”
馮執國笑容沒有繃住,找台階說:“嗐,你副業愛乾什麼都行,爸爸支持你,但是正經的奔頭當然還是馮氏集團的掌門人。”
“誰規定的?”馮毓珞抬眼看他:“彆妨礙我。”
馮執國臉色驟變,厲聲道:“馮毓珞!你不要任性太過!”
“如果不是我給你這些資產,如果不是我給你錢,你拿什麼胡鬨?!靠你那些不入流的打工嗎?!”
“這就是你今天帶我過來的目的嗎。”馮毓珞平靜地問:“你給我禮物,給我做飯,教我釣魚,就是為了讓我繼承你的產業,給你們集團做牛做馬一輩子嗎?”
馮執國急得不行,額頭都冒出許多汗,說:“當總裁有什麼累的?你看我累嗎?你姐姐累嗎?”
“你隻用高高在上像尊大佛一樣被人供著捧著,核心決策做一做就行了,哪裡有那麼辛苦!”
“我不想沾。”馮毓珞露出笑容:“一丁點,都不。”
氣氛一瞬間飆到了冰點。
馮執國的高血壓都要出來了,像是好不容易快要大功告成的一件事被硬生生搞黃,氣得一個勁灌茶。
秦時芸已經高興壞了,暗道這是天助我也,這真少爺有血緣有個屁用,完全是個廢物點心,沒誌氣沒上進心,爛泥巴扶都扶不起來!
馮毓珞似乎根本不在意父親氣急敗壞的樣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種不同於此地所有人的放肆。
“我對大集團的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
“以後不要再提這個話題,我不喜歡。”
話音未落,馮執國直接抄起一個琉璃茶台,狠狠
摔到地上,嚇得所有人一驚,連角落裡的服務員都嚇得一激靈。
“你敢!!”
“需要我現在走嗎?”馮毓珞平和道:“我直接去派出所改個名字?”
“坐下!!”馮執國覺得親兒子完全是瘋了或者被誰下了蠱了,拍桌子怒聲道:“你哪裡都不許去!!”
死一般的寂靜裡,馮毓瓊夾了塊五花肉,問:“啥樣的動物園?”
“先盤一個經營不善的,”馮毓珞早有想法:“然後每天大魚大肉把獅子老虎狼都喂飽,天天給熊吃水果火雞,等營養上來了再給它們改善住處,爭取擴張兩三倍大小,大夥兒都住得舒服點。”
“錢不夠跟我說,”馮毓瓊說:“我也喜歡喂老虎,到時候給我摸摸。”
馮執國眼神狠毒地剜了大女兒一眼,後者並沒有收到。
馮毓玥想了很久很久,才在這般尷尬又僵硬的氣氛裡開口說:“爸,我想學,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我不想要很高的職位,但是希望自己的能力多提高些,也給家裡做些貢獻。”
“現在不關你的事!”馮執國怒道:“不該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馮毓玥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最終,這頓飯不歡而散。
本來約著一家人在山莊裡住上兩天,還有好多娛樂活動在等著安排。
山莊靠海,秘書原本連快艇都安排好了,壓根沒等著人。
但吃完飯以後,馮毓瓊開車把馮毓珞捎回大學,馮執國更是摔門離開,隻剩母女兩在山莊裡繼續住。
一個運籌帷幄躊躇滿誌,另一個靜得出奇,始終在思索什麼。
馮執國隻恨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絕不肯在這方面鬆口哪怕一點,即刻去動用所有的法子。
他找人查馮毓珞都和什麼人接觸過,調取所有能調的監控,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妨礙他孩子的前途,灌了什麼迷魂湯藥。
不僅如此,心理學家和玄學命理師他也一樣樣的去找,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治好這孩子的心病。
心理學家的說辭都很一致,覺得是這孩子自年幼起就遭遇太多家庭變故,有逃避心理或者報複心理,繼承家業的事情急不來,要先花好幾年慢慢鞏固關係。
馮執國聽完隻覺得這幫廢物心理醫生一點用都沒有,說的都是些屁話。
等?他一刻都等不了,還等好幾年?!去他媽的!
玄學命理師則是要了生辰八字,要了出生地點,要了各種亂七八糟的信息,又是看命盤又是看天象,給的結論五花八門,但是表示願意給他畫符或做法事化解。
有人說這孩子雖然皮肉都是他的種,但是內裡已經換了個人,自然不可能向著他們馮家。
也有人說是孩子生母死得太慘,當年也沒有好好超度亡魂,現在在陰魂不散地折磨著孩子的心智,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馮執國急得沒有辦法,秦時芸也在到處幫他找關係求人。
“執國,我聽說有個中醫很靈,早些年能靠藥治好同性戀,現在也能調理小孩的心脈氣海,讓他們的叛逆心消減一些。”
馮執國本來急得什麼都肯信,一轉身看向滿臉真誠的妻子,防備之心倏然起來。
她恐怕找得都不是中醫,她也最好不要插手他親兒子的飲食用藥,不該管的什麼都彆管!
“沒你的事,出去。”
秦時芸有些委屈,還是退了出去。
馮執國想了又想,連著幾天又是血壓高又是流鼻血,上火得一塌糊塗。
不行,實在不行,靠美人計。
找十個八個漂亮男女,說什麼也要把他兒子控製到正道上!
大學宿舍裡,破防值叮叮叮到賬個沒完。
係統直樂:“老爺子準備給你安排美人計了,在到處調模特網紅呢,還在讓秘書揣摩你喜歡什麼類型。”
“那他猜不著了。”柯丁打著遊戲,信口胡說:“我喜歡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