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貝和尼爾已經從林莘那兒得知了事情經過，紛紛上前問候，歐內斯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像是參加了一場室內郊遊。

“那些人沒認出老大嗎，竟然會動手？”阿貝看著坐在長椅上的歐內斯，同尼爾小聲交流。

“他們如果下殺手，老大斬草除根也好，省的之後有人來報複。”尼爾十分讚同歐內斯的做法。

“我還是不明白，老大為什麼要砍斷那人的手…”薇薇安皺著眉，滿臉是困惑。

林莘見他們討論，頓時有些心虛。

他沒有說出歐內斯動手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自己看不懂得歐內斯這樣的做法，明明知道他的等級，歐內斯完全可以放著不管。

不久，薩菲羅回到傭兵城，他一進門看到歐內斯，隨口打了聲招呼就回房了，並沒有過多詢問。

“真奇怪，以前薩菲羅都會跟老大說一會兒話，今天是怎麼了？”薇薇安有些驚訝。

“他心情不好，老大心情也不好。”尼爾看著薩菲羅的背影直至消失。

“一起出去吃飯吧，喝場酒就好了。”阿貝提議。

他們輕聲討論了一會兒，歐內斯起身回房穿上鎧甲，一言不發的走出傭兵城。

最後，尼爾去叫薩菲羅去酒館，期間阿貝和薇薇安一直在活躍氣氛，薩菲羅並沒有表現的很露骨，像平常一樣同他們聊天。

林莘陪著幾人喝了幾杯，一想到明天又要趕路去佛倫斯，便想回去早點休息。

薇薇安看出林莘的想法，湊到薩菲羅身邊小聲說了幾句，林莘本以為他會拒絕，卻沒想到，薩菲羅同意了。

“走吧，我把你送回去。”薩菲羅衝林莘笑了笑，拿起東西率先出了門。

“林莘，晚安。”薇薇安向他招招手。

“再見。”林莘朝三人點點頭，跟著走出酒館。

門外，薩菲羅披上了鬥篷，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十分冷漠，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這或許才是他真正的樣子，林莘想。

兩人走了沒一會兒，暗夜裡的月光無聲的投下，照在昏暗的街道上，周圍像是鍍上了一層暗色的顏料，透著一股靜謐。

此時，街上空無一人，薩菲羅不知何時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林莘。

“你想說什麼，現在沒有人。”林莘反應平淡，法師袍下卻取出了法杖。

“林莘，頭兒向來遵守傭兵城秩序。”

薩菲羅冷冷看著林莘，仿佛在對待一個陌生人。

“你究竟做了什麼，能讓頭兒動手破壞規則。”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林莘挺直腰背，直面迎上薩菲羅的視線。

“……”薩菲羅觀察著林莘的反應，似乎在辨彆真假。

“今天，歐內斯閣下的心情很不好，他應該是拿這些雇傭兵泄憤了。”林莘平靜的說。

薩菲羅沒有否認，仍對林莘抱有懷疑。

“薩

菲羅，如你所見，我不是個追逐名利的人，我奉行低調做事，不想引起過多的關注。”

林莘取出了那根鑲有坦圖斯晶石的死靈法杖，薩菲羅一見法杖，頓時有了防備。

“但你不要忘記，我是個高級死靈法師，如果我想，你們早就沒命了。”

林莘舉起沉重的法杖，往地上敲了兩下，他身前的搬磚立即出現一片黑洞，裡面伸出幾個骷髏腦袋，張望著四周。

薩菲羅呼吸一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林莘很快收回法杖，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為什麼不攻擊我們？”薩菲羅終於說出他一直想問的話。

林莘曾有許多次機會發動死靈法術，然而，除了那一晚，他什麼都沒有做。

“因為我不喜歡那樣做。”林莘絲毫沒有身為死靈法師的自覺，坦蕩的猶如一名普通法師。

實際上，如果他真的攻擊這些隊員，歐內斯一定會追他追到天涯海角。

他還不想死的這麼早！

“要是沒有頭兒，估計你早都跑了。”

薩菲羅逐漸恢複往日的輕挑，露出一個笑容。

“抱歉，是我太緊張了。”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牽扯，對嗎？我的朋友。”林莘主動伸出手。

薩菲羅看了他一會兒，最後伸出手與林莘一握，林莘笑了笑，低聲道。

“願我們的友誼長存。”

回到房後，林莘先是召喚出小骷髏捶腿捏肩，好好享受了一下，最後取出藥水塗抹身上的於痕。

可能是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他沒能扛多久就睡過去。

夢中，林莘又回到了熟悉的祭壇，他站在一片血肉之間，平靜的看著黑空之中出現的人影。

那是個高大的男人，渾身被黑衣所包裹，肌膚蒼白，一頭長發一直延伸到小腿，像是神殿畫像上的神祇。

似是感覺到林莘的存在，一張絕不存在於人間的完美面容有了變化，它緩緩睜開眼，沒有血色的唇輕輕動了動。

“林莘。”

林莘沒有回應，它看著林莘的臉，忽然笑了笑，渾身化作一團黑霧來到林莘面前。

“什麼時候來坦圖斯？”

林莘與它的雙眼相對，緩緩搖頭。

他不想去坦圖斯。

“我可以授予你唯一的高級祭司稱號，所有人都會尊敬你，畏懼你。”

男人垂眸看著林莘，它的眼睫纖長而濃密，從這樣的角度看人仿佛帶著一股深情，又有些憂鬱。

林莘再次搖頭，這一次，他的速度有些快。

“為什麼總是拒絕我？”

男人微微皺起眉，身下的衣袍仿若流動的河水，無聲的纏繞在林莘雙腿。

“林莘，呼喚我的名字。”

“……”林莘沒有開口，他看著自己被男人的力量一點點包圍，眼底閃過一絲掙紮。

這隻是個夢，並不是現實。

但當他回

應赫裡曼的話，它便有辦法能將自己直接帶走。

“你總會來的，我的祭品。”

赫裡曼似乎很享受控製林莘，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臉。

就在這時，林莘眼前閃過一人的面孔。

在他的夢境裡，歐內斯仍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出現，林莘忘不了那晚的情景，他全身穿著鎧甲騎在馬上，輕而易舉擋住他的去路。

赫裡曼像是知道林莘在想什麼，眼眸深了許多，伸出的手驟然退去，緊接著，它如潮水一般遠離林莘，很快消失。

後半夜，林莘沒有再受邪神赫裡曼的侵擾，美美睡了一覺。

當黎明第一縷曙光降臨，歐內斯的身影出現在傭兵城，他剛到房前，薩菲羅便從石柱後現身。

“頭兒，今天什麼時候走？”薩菲羅像往常一樣笑著，並沒有什麼特彆。

“下午出發。”歐內斯轉過身，直直望著薩菲羅，“你有什麼疑問嗎？”

“……”

薩菲羅抿了抿唇，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

“頭兒，一直以來，你教導我們要遵守規則與秩序，而在昨天，你因為死靈法師動手…我不明白。”

林莘明明可以自己解決。

“他是這次任務的突破點，我要確保他的安全。”歐內斯的聲音依舊很穩。

“如果在以前，你會用拳頭將他們教訓一頓，而不是直接出劍。”薩菲羅的語速有些快。

“……”這一次，歐內斯沒有回應。

他似乎陷入了思考。

“頭兒，我們知道你昨天心情不好。”薩菲羅看著歐內斯，眼底閃過焦躁，“但自從那名死靈法師到來後，你…”

剩下的話卡在薩菲羅口中，他緊緊閉上嘴，用力撇過頭，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一向勇猛果斷的夜梟傭兵團團長，因為一個死靈法師有了變化。

那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它十分狡猾，薩菲羅一開始就隱隱注意到，但因相信歐內斯，並沒有說出來。

而現在，他出口提醒團長，一切都遲了。

或許從歐內斯沒有出劍斬斷林莘的頭顱開始就…

“薩菲羅，我明白你的意思。”

歐內斯忽然開口，拉回薩菲羅的注意力。

“我的目標從未動搖過，死靈法師是我終身的宿敵，我會用儘所有力氣清除他們。”

“……”薩菲羅得到了安慰，卻不覺得安心。

團長會那樣做嗎？

“這次是我們第一次面臨高級死靈法師，隻有林莘才能找到他。”歐內斯接著說。

“我需要做什麼？”薩菲羅調整好情緒，昂起頭道。

“冷靜，理智，這是你的強項。”歐內斯低聲道。

薩菲羅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傭兵城，他不再去想林莘和歐內斯的事情，而是專心解決眼前的難題。

畢竟死靈法師詭異莫測，林莘不會傷害他們，但其他死靈法師一定

會。

歐內斯看著薩菲羅的聲音消失，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折到前台重新訂了一間房，最後睡在林莘隔壁。

當林莘醒來時，身邊並沒有人，他收拾好東西出了門，正好遇見薇薇安。

“薩菲羅說，我們今天下午出發。”

薇薇安揉了揉頭，打了個哈欠，“他們喝到很晚才睡，我們去吃飯吧。”

“走吧。”林莘點點頭。

早上的餐點是面包吐司和燕麥粥，還有一些水果，林莘又要了一杯咖啡，順手把錢付了。

“薩菲羅昨晚跟你說了什麼？”薇薇安看著林莘入座，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他叫我今天早點起。”林莘自然道。

“這樣啊…”薇薇安低下頭，手指摩挲著杯底，“其實我們都知道，你跟其他死靈法師不一樣。”

林莘沒有說話，張口吃著面包，薇薇安見他沒有抗拒的意思，又繼續說。

“一開始我也對你很警惕，但接觸後，卻發現你是個好人。”

“……”林莘聽到薇薇安的評價，頓了一下。

他隻是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算不上好人。

“跟你在一起很平靜，似乎能忘記煩惱。”薇薇安衝林莘笑了一下，“我覺得老大也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林莘剛喝到嘴裡的咖啡差點噴出來。

“你要是能入團就好了。”薇薇安敲著桌面說。

林莘很清楚，他不可能入團。

因為他跟歐內斯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以後的路線必定不會重合。

信奉光明神的普羅米斯特皇子天生屬於正義的一方，而臭名昭著的死靈法師則會永遠留在荒涼的坦圖斯，永不相交。

隨後，阿貝和尼爾繼而現身，幾人剛聊上幾句，薩菲羅便從入口走進來。

“親愛的同伴，你們在聊什麼呢？”

薇薇安見薩菲羅與往常無異的輕佻，不禁跟尼爾阿貝對視一眼，暗自鬆了口氣。

臨近午時，歐內斯終於現身，他已經準備好一切，同所有人開始行動。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留意林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