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7593 字 6個月前

第二天恰是周六,辛喬輪休,安排好辛木整天的飲食,便來了慈睦看龔遠。

下午,收到周琨鈺信息:“在哪?”

“龔遠病房。”

“走得開麼?”

“可以,陸晴馬上過來了。”

周琨鈺過來找辛喬時,沒穿白大褂,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柔白的襯衫外罩淺米色羊絨大衣,她的美不是冷雪,而是春日裡飄進深冬來的柳絮,溫柔而嫋娜。

不過她站到辛喬面前的時候,一張端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辛喬坐在走廊仰起下巴來看她。辛喬膚白,周琨鈺昨天那一巴掌一點沒收著力道,以至於她側頰到現在還有淡淡的指痕。

周琨鈺問:“疼麼?”

辛喬怔了下,小心翼翼反問:“我疼……還是,不疼啊?”

周琨鈺瞪她一眼,轉身就走。

辛喬趕緊站起來,周琨鈺走得氣勢十足,她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周琨鈺一路往前,走出住院樓,遇到相熟的護士:“周老師。”

“周老師好。”

紛紛多看了眼跟個軟妹一樣跟在周琨鈺身後的辛喬。

穿過擺置著孫思邈和小鹿雕像的花園,眼前便是慈睦的露天咖啡館。

周琨鈺問:“喝什麼?”

辛喬心想:周琨鈺說要帶她去個地方,難道就是慈睦的咖啡館?

周琨鈺現下對她不怎麼耐煩,微蹙了下眉,又問:“喝什麼?”

辛喬趕緊答:“喝跟你一樣的。”

周琨鈺指了下花叢邊的一張圓桌:“去那裡等我。”

辛喬過去坐下,周琨鈺在吧台點單的背影也是溫文好看的。

不一會兒,托盤上端著兩杯咖啡向辛喬這邊走來。

辛喬一看這中藥般的色澤就知道:周琨鈺肯定點的是美式。

以前她喝不慣美式,周琨鈺就總給她點美式。

慈睦的咖啡豆選得不錯,周琨鈺抿一口,眉目略略舒展了些,瞥一眼旁邊,辛喬喝著咖啡倒是忍不住略皺了下眉。

周琨鈺問:“苦嗎?”

辛喬趕緊答:“不苦不苦。”

周琨鈺:“還不夠你苦的是嗎?”

辛喬:“……苦。”

周琨鈺不搭理她了,自顧自去品味咖啡。

小小鑄鐵圓桌邊,可以眺望到花園裡的好風景。

辛喬一直默默等著周琨鈺開口與她談些什麼,可周琨鈺的眼神落在淡雅的圓錐繡球、順著木架攀爬的木香花,就是不看她。

一些病人家屬過來買咖啡或點心,紛紛來同周琨鈺打招呼,周琨鈺的好人緣可見一般:“周老師好。”

“周老師,你今天加班啊?”

她笑著回應:“加完了,過來坐會兒,休息一下。”

好幾人特意稱讚:“周老師好漂亮。”

周琨鈺的確吸睛,尤

其是坐在這冬日花園間。

淺米色羊絨大衣襯著她溫雅的五官,平時束在腦後的長發披散著,柔化了肩膀的線條,使她整個人更添嫻靜。一點點淺粉唇釉配蝶翼般翕動的纖長睫毛,點亮了她的好氣色。

但她的氣質是渾然天成的,無論她做何種的打扮、又或是姿態看上去何等的放鬆,隻要她坐在這裡,就能讓人一眼看出她是位醫生。

並且,是一位很厲害的醫生。

她出色的技術和日益豐富的經驗為她賦予了這樣的神采,自信從她的骨子裡透出來。

周琨鈺也的確擔得起這樣的自信,從這麼多病人家屬跟她打招呼時的仰慕神色,便可見一斑。

“琨鈺。”

辛喬和周琨鈺一起應聲抬頭。

一位姿態颯爽的短發美女醫生,向著這邊大跨步走來。

周琨鈺笑著招呼聲:“歐師姐。”

辛喬一瞬間看出兩件事:

第一,來的這位也是相當厲害的醫生。

至於第二嘛……辛喬繼續暗中觀察。

短發醫生問:“你怎麼在這?還沒下班?”

周琨鈺:“下了,過來喝杯咖啡,休息會兒。”

又為她們互相介紹:“這是我在醫大的師姐歐若瑜,現在是內科的骨乾。”

“這是辛喬。”

沒有任何身份定位,朋友、前女友亦或是全天下最討厭的人,什麼前綴都沒有。

就兩個字——“辛喬”。

歐若瑜輕輕“噢”一聲,與辛喬禮貌問候時有掩藏不住的打量:“你好。”

辛喬:“你好。”

歐若瑜:“我確實還有工作要忙,不然真想坐下來跟你多聊兩句,我先走啦。”

周琨鈺笑應一句:“趕緊去忙吧,改天見。”

歐若瑜走了後,辛喬小聲說:“她喜歡你。”

“喲。”周琨鈺難得挑了挑唇:“看出來啦?”

辛喬:“嗯。”

在認識周琨鈺之前,她是決計看不出這些的,感情離她太遙遠了。

可現在,她的神經的確有部分隨著周琨鈺的影響,纖細、軟化。

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周琨鈺身上,所以任何人對周琨鈺有些微的不同,她自然能看出來。

周琨鈺道:“喜歡我的人不少,你想也應該知道。”

周二小姐這句話說得好矜傲。

不過,這也是實情。

辛喬忍不住問:“你今天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總不會是帶她來看自己有多受歡迎吧。

沒想到周琨鈺說:“我想帶你來看看,我到底有多受歡迎。”

辛喬:……

其實周琨鈺有多受歡迎這事顯而易見,辛喬身邊的人從辛木到周可玉,都紛紛為她淪陷。隻不過坐在這裡,確實會對這件事更有實感。

病人及家屬愛她敬她。醫院裡對周琨鈺

心動的同事,肯定也不止這位歐師姐。

周琨鈺眼尾睨著她:“吃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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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喬搖搖頭。

說心裡沒波瀾,是假的。

可如若她與周琨鈺真的不能在一起,她比全天下任何一個人,都更迫切的希望周琨鈺安樂無虞。

周琨鈺喝著咖啡,眼神落在近處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上:“辛喬。”

“你為什麼覺得你不該跟我在一起了?”

“因為我親眼目睹龔遠出了事。”辛喬的聲音飄在風裡,聽上去緊而發乾。

“正常。”周琨鈺點點頭:“求生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本能,誰會真的不怕死、不怕疼呢?”

“可你更怕的,是我會為你怕。”

辛喬默默無言。

周琨鈺的語氣很沉穩:“你放眼往四周看看。”

辛喬不知她是何意,隻是聽她的話環顧四周。

慈睦在這花園打造上是花了心思的,冬日裡絲毫不蕭索,仍見翠碧。更遠處孫思邈的雕像旁,精致木雕展示著醫學發展史,一位位名醫典故。

秀粹之景間,不失深穩莊重,目光所及的慈睦醫學樓如一座白色巨塔,守護著生命的防線。

周琨鈺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所坐的地方,是慈睦。”

“這裡是連續數年蟬聯全國民營榜首的醫療集團,這裡有最優秀的醫護團隊、國際領先的醫療設備。而我,是這裡的一位心臟大血管外科醫生。”

說著她挑了下唇角:“不謙虛的說,憑我的資質和努力,我相信假以時日,我會成為科裡最厲害的醫生之一。”

辛喬毫不懷疑這一點。

“所以,我很了解現在的醫學發展到了什麼地步,我憑我全部在專業上的驕傲回答你,龔遠的傷,我們有能力處理得非常妥善。”

“適量鎮痛藥物的使用,會讓他少受很多苦。加上後期康複科和整形外科的加入,他會逐漸恢複到與受傷前無異。”

“他會跟陸晴結婚,生子,重新投入正常的生活,活到七老八十、兒孫滿堂。”

“我憑我的職業尊嚴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也遭遇了和龔遠同樣的情況,我的任何一位同事都會和在鏡山那時的我一樣,努力把你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辛喬眼眶泛酸。

“當然,也正因為我是一名醫生,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醫學雖然昌明,卻不是萬能,我也沒有辦法保證,你的生命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存續,否則,我之前也不會那麼決絕的想要與你分開。”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已經想清楚,在你轉崗之前,就算你出了事,我會難過,我會傷心,但我不會倒下。”

“看見我有多受歡迎了麼?”周琨鈺笑笑:“我不會抱著你的遺像終日在房間鬱鬱,我會去過豐富精彩的人生。”

“當然,永遠不會再有人像你。”周琨鈺長睫微垂,神情落寞了一秒。

再抬眸的時候,卻重新恢複溫柔與堅定:“

但我會走出去,去愛、去笑、去體驗、去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們在天上相見,我會有許多的故事講給你聽。”

她最終沒有控製住自己一瞬淚光的閃動:“到了那個時候,我會走到你面前,再叫你的名字:辛喬。”

你曾說,喬木,是生命力旺盛的意思。

從那一聲的語氣,你便會知道,我從來沒有忘記你。

她把昨天從辛喬手裡“沒收”的那張卡片,掏出來放到桌面:“所以這個不能給你,以後我來保管,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說了算。”

辛喬問她:“洗手間在哪?”

周琨鈺指了個方向。

辛喬站起來:“你稍微等我一下。”

她匆匆繞過樓角,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她本想躲到洗手間再落淚,卻在走到一半時已滾滾而落。

沒辦法繼續往前走了,她面向牆角垂頭站著,地心引力勾著她的眼淚,也許直愣愣砸在草地,會萌出明年春日新的綠芽。

有人從身後擁住了她。

無需驚慌,無需惶惑,但憑一股清雅的槭木香順著風縈繞過來,她已知道來人是周琨鈺。

周琨鈺:“辛喬,不要愧對我。”

“那是你看輕了我。”

“決定與你分開,是因為我自己。決定與你在一起,也是因為我自己。既然放不下,我便坦然的去接受這種局面,去享受愛,去體驗我的人生。”

去體驗所有的馨暖與關切。歡愉與縱情。陪伴與喜樂。擔憂與恐懼。虛驚一場與劫後餘生。惶惶失落與終得圓滿。

讓這些跌宕的情緒來豐盈我的人生,不再做幽竹掩映的老宅裡一層不變的鴿子。

周琨鈺問辛喬:“我有能力和勇氣來面對這一切,那麼你呢?”

辛喬默然良久:“周琨鈺。”

“從我們認識開始,你就比我聰明,比我厲害,你說得對,我們這段關係,你永遠是掌舵的那個人。”

“我會當你面對這世界的底牌。”周琨鈺道:“那麼你呢?你能為我做到什麼?”

“忠誠。”

辛喬這樣的人,身上總歸是有份血性在的。在周琨鈺帶給她這麼大觸動的情況下,她骨血裡汩汩翻湧起的,是她生命裡至高無上的一個詞——忠誠。

周琨鈺點點頭:“辛喬,記得你今天對我的承諾。”

“以後的人生裡,無論其他人對你說,我是一個怎樣的人,甚至拿來了錄音和不可推翻的證據給你看。”

“在你幾乎要動搖、幾乎要懷疑我的時候,你要永遠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你會對我忠誠。”

辛喬鄭重點頭:“周琨鈺,我發誓。”

像我在朗朗藍天下許諾的誓言一樣。

我會把你當作我的初心,供奉你如供奉一樁信仰。

周琨鈺望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現在,吻我。”

從告白開始就是這樣。從相識

開始就是這樣。

周琨鈺是最高明的獵人,讓她心甘情願的被俘獲。

最溫柔也最強大的周琨鈺。

最自我也最無我的周琨鈺。

最讓人捉摸不透又最讓人放心依靠的周琨鈺。

愛上周琨鈺,像愛上一個春天,從此四季為之失序。

久違了,那春日花瓣般柔軟的雙唇。

她們在慈睦的樓角、在對春日的展望、在將要飄散的草木種子裡接吻。

周琨鈺心想,兩個人之間合不合適,哪裡又真能說得清呢。

誠然如代瑉萱所言,她與辛喬的金錢觀、愛好、生活習慣,實在有諸多不同。

辛喬問題重重,她又如何算得上良配。周家的問題那麼複雜,老獅王退位,新獅王登場,當初周素音姑婆的愛人是如何被離間,她查不到確切證據,但也能想象一二。

天地間真有人不愛錢的麼?

天地間真有人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另一個人麼?

她憑借自己清醒的本能,選中了一個傻子。

世界其實是個巨大的拍賣場,她是最懂出價的來賓,舉牌時,押上一腔溫柔的愛,來換一腔孤勇的忠誠。

******

周琨鈺說得沒錯,龔遠的傷情,在慈睦恢複得很快。

這天辛喬下班後過來探望,幫著陸晴忙了一通,便要回去,陸晴留她吃飯,她謝絕:“你本來就忙,照顧好龔遠就行,彆管我了。”

“木木那邊吃飯呢?你安排好了?”

“嗯,放心。”

辛喬匆匆從病房往外走,恰好碰見一個護士:“辛警官。”

辛喬:“找我?”

護士遞給她一份炒飯:“我看你經常來幫忙,都來不及吃晚飯,這是我剛去食堂打的,你拿去吃。”

“不用……”

“這也不算是給你的,算是我謝謝周老師吧,之前我姥姥從老家來慈睦看病,周老師幫過我好大的忙呢。”護士眨眨眼:“你是周老師女朋友吧,那天我看到周老師牽你手,悄悄問周老師,她說是。”

周琨鈺真的很溫柔。

她有自己的心機,不願關係曝光給兩人的職業帶來什麼麻煩。可她又有自己的坦蕩,在對信賴的人時,又不懼於坦誠承認。

護士把炒飯往辛喬手裡一塞就走,辛喬追過去:“我給你錢……”

“不要不要。”護士跑得飛快。

而周琨鈺隨手幫過多少人呢。

辛喬覺得她來醫院幫忙一段時間,都要被周琨鈺的這群同事投喂胖了。陸晴也說:“好像人人都喜歡周醫生,知道我們是周醫生的朋友,對我們特彆照顧。”

周琨鈺是周家二小姐這事,分外低調,在醫院知道的人不算很多。

況且,是真心實意喜歡她,還是想拍她馬屁,這實在很好分辨。

陸晴半開玩笑:“周醫生是萬人迷。”

辛喬卻知道。

若她把這稱謂說給周琨鈺聽,周琨鈺一定會被眼底的狡黠帶出一絲嫵色,對著她一揚眼尾:“隻是狐狸。”

周琨鈺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她總把這些“贈人玫瑰”的事,當作維持自己完美面具的手段。

可無論她動機如何,她就是把這樣隨手助人的事,做了許多許多年。

那天辛喬輪休,先是陪辛木去書店買了她寒假要用的參考書,到醫院看龔遠的時間就比平時早一些。

路過護士站時,本想像平日一樣正常路過,卻聽到她們在低聲議論自己:

“周老師的女朋友好像一種動物,你們覺不覺得?”

“我知道!”

“你彆說我來說——柴犬!”

辛喬:……

她們還達成共識了是吧?

護士們輕輕地笑:“每天投喂她好有趣啊。”

“她表情總是特倔你知道麼?像被項圈箍著擠出來的。”

“哈哈哈但估計周老師讓她接受吧,她又不敢不接受我們的投喂……”

辛喬必須要從護士站路過了,輕輕咳了一聲算作提醒。

然後現身走過去。

護士們努力斂了笑意:“柴警官好。”

旁邊護士搡了她下,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啊不是,我是說,辛警官好。”

等辛喬路過以後,她們終於繃不住一陣大笑。

周琨鈺與辛喬和好這件事,最開心的是辛木。

她在和辛喬一起去超市購物、準備一些年貨時,興奮的問:“今年琨鈺姐姐又能跟我們一起過年了,是吧是吧?”

“她應該要值班。”

以往周琨鈺跟著周家回南時,春節的值班都是交給科室裡的其他醫生,今年她與周家的關係如此,自然沒有回南的計劃。

況且科室裡有幾個病人的情況,她也放心不下。

便主動頂了除夕這天的值班。

辛木很失望:“啊?那不能跟琨鈺姐姐一起過年了啊?”

“誰說的。”辛喬道:“我們包好餃子,去醫院陪她一起過年。”

春節將至,在周、代兩家啟程回南以前,周琨鈺還是回了一趟名義上的家。

她們便是這樣,所有的波雲詭譎都藏在關起的門之後,不會叫不相關的人挑出毛病以及看笑話。

隻是從她在沙發上隔著段距離的坐姿,也知道她們現下的關係如何了。

沈韻芝依然笑得像位極疼女兒的母親:“阿鈺最近工作忙,氣色倒瞧著還不錯,不過我讓阿姨燉了花膠,你多少補補。”

周琨鈺心想:她幾時喜歡過花膠呢。

那種微微泛著腥氣的味道,總叫她胃裡一陣陣翻湧。

她笑容不改:“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瞧見院子的鴿舍裡又多了群新鴿子。”

“嗯,那是阿言養的,他從前不懂爺爺為什麼喜歡鴿子,現在自己也覺得有趣了。”

周琨鈺柔潤的揚了揚唇。

人在什麼樣的位置,就會有什麼樣的心境和眼界。

從前新獅王詬病老獅王的那些,一旦自己登上王座,又真能避免重蹈覆轍麼?

她在周濟言面前顯了自己的手段,不止周濟言提防她,這大宅裡人人都提防她。

吃過晚飯,開車回家,辛喬這段時間帶著辛木住在她那裡,她提前給辛喬發信息,讓辛喬給她熬些解腥氣的銀耳雪梨湯。

回家放了包,先跟刷卷子的辛木打了個招呼,進廚房從身後擁住辛喬的腰:“在這兒守著乾嘛?”

“我用砂鍋給你熬,味道更好些,得在這兒看著火。”

“不怕麻煩啊?”

辛喬搖搖頭:“不怕。”

周琨鈺把頭貼在她背上。

“周醫生。”

“嗯?”尾音揚著。

“我真的很像柴犬麼?”

“什麼?”周琨鈺笑出了聲。

“你們醫院護士說的。”

“我看看啊。”周琨鈺繞到前面來,看了看她的臉,拎起她一邊面頰,軟軟地往一邊扯:“你有沒有看過那個,一隻柴犬被這樣扯臉的表情包?”

辛喬瞥她一眼,低頭去看自己的湯,沒忍住,又笑。

“怎麼這麼老實啊?”周琨鈺一手撐著流理台:“看著挺倔,其實怎麼欺負你都可以。”

辛喬精確了下她的說法:“是你可以。”

“為什麼?”

“你馴服我了。”

周琨鈺笑得肩膀晃。

喝過雪梨湯,勸辛木放下筆早些去睡,周琨鈺自己回房洗澡。

辛喬已經洗過了,縮在被子裡等她。

周琨鈺也不急,披著件白襯衫,那素來端雅扣到最上一顆的領口,此時鬆塌塌的,去開臥室裡的那台香氛機。

淡淡橙花味溢出來,周琨鈺轉身,腰肢柳樹般婀娜,辛喬這才發現,她戴了那副金絲邊眼鏡。

她回到床上,辛喬擁住她:“不冷麼?”

周琨鈺攬著她,引她去嗅自己的頸間:“據說橙花催人情思,你覺得是不是真的?”

辛喬搖頭,鼻尖輕蹭著她的皮膚:“我不需要橙花。”

“周醫生,你今天想不想有點不一樣?”

周琨鈺翕了下纖長的睫。

辛喬問:“你想要我麼?”

周琨鈺怔了下。

辛喬摟著周琨鈺的腰,臉埋在周琨鈺肩窩裡一點點吻。

周琨鈺起身去洗手時,辛喬抱住她:“不想你走。”

拉開床頭櫃抽屜,把一個小盒子遞她。

周琨鈺的指尖太纖長漂亮,連這樣穿戴時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勾人。

抬頭衝辛喬挑唇而笑,撩人的春天融化在她唇角:“那,不走。”

******

辛喬在最初的不習慣後,順從的接納了她。

周琨鈺這時才發現,從小的優渥順遂的確滋養了她的野心,她火燒火燎的野望之下,也藏著蓬勃的征服欲。

從辛喬的靈魂,到辛喬的各方面。

辛喬適應之後,睜開眼。

她發現周琨鈺的這副金絲邊眼鏡,太適合今日的情境。周琨鈺做這樣的事時,臉上的表情甚至仍然柔淡冷靜,藏在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神,帶著對辛喬的某種審視。

如手術刀一般鋒利。

解剖她的欲罷不能。解剖她的沉溺其中。解剖她終於對自己毫無保留的臣服。

辛喬則發現,像她這種血性的人,到底是慕強的。

周琨鈺徹徹底底的征服了她,讓她心甘情願雙手奉上自己的身心與靈魂。

對她說“我們天上見時,我再叫你的名字”的魄力。

讓她發誓對自己永遠忠誠時的清醒。

認清一切局勢後永遠保有自我的坦然。

過儘千帆後仍然存留那一抹的溫柔。

辛喬忍不住去握周琨鈺纖細的手腕,按捺不住叫她的名字:“周琨鈺。”

周琨鈺。

這二個字,已是人間最短的一句咒語。

她如何能不對周琨鈺忠誠呢。

好的壞的,天地間隻有一種春天。

天地間,也隻得一個周琨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