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喬沉默著和辛木一起走回舊筒子樓,冬天裸露在外的泥土被凍得硬硬的,有一種冷冽的味道。
辛喬深吸一口氣,這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熟悉這樣冬日裡的冷冽。也習慣春日裡的槐花香,夏日裡空氣中一種微微酸腐的味道。
她的行為舉止,都深深打著老城區舊街裡的烙印,從前辛雷在世時,帶著她在這裡一路玩耍、辨識草木,後來辛雷過世了,她帶著辛木在這裡跌跌撞撞、相依為命。
她從來都是泥濘裡開出的花,帶著野蠻生長的調子。
******
周日一整天,辛喬和周琨鈺都沒互相聯係。
辛喬外出了一趟,掃了輛共享單車,準備騎到離街口最近的一家花店,車上的鏈條不靈光,車軲轆每轉一圈,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冷空氣凍住人的臉,她推門進去時被撲面而來的一股熱氣熏了眼睛。
抬手揉了揉。
店主看著她就隱隱歎了聲:“小辛呐。”
辛喬:“官阿姨。”
她忽然有些局促。
官阿姨的花店從她小時候開始就開在這了,小時候她們家過得糙,買花是不會的,但辛雷經常帶著她過來幫著修修電路水管什麼的,跟官阿姨也算相熟。
後來辛雷去世了,掃墓總要帶花。
每年忌日前幾天,她都會來一趟官阿姨的花店,看看最近什麼花材新鮮,挑幾樣,讓官阿姨提前備好,掃墓時給辛雷帶過去。
這會兒L她一進店就揉眼睛,官阿姨還以為她是想辛雷了,一時間跟著頗有些感慨。
其實對辛喬來說,這麼多年過去,現在再想到辛雷,也不會難過到不能自持了。
隻是在聽官阿姨絮絮回憶辛雷的那些往事時,心裡有種充盈的感覺,伴著淡淡酸澀。
這麼多人都記得辛雷。
她當然也是,平素不怎麼提起,卻把辛雷放在內心最深的那個角落。
選好了花,官阿姨一定要給她打折。
每年都是這樣,推都推不過,官阿姨總說:“不打折哪行?你爸是個好警察,也是個好人,我們都想著他呢。”
從花店出來,冷空氣又順著她鼻子直衝腦仁。
這一次,辛喬沒再揉眼睛和鼻子了,省得被人看見又誤解她。
和辛木不一樣,每年去給辛雷掃墓這事不會讓她過分消沉,而是像每年擦亮墓碑上辛雷的那張照片一樣,讓辛雷在她心裡的記憶更光亮一點。
像黑夜裡的星,不斷指引她,該去成為怎樣的一個人。
第一天便是元旦晚會,傍晚,她收拾東西時,小心翼翼把周琨鈺送她的裙子和口紅收進包裡。
晨訓完,被指定的晚會主持人找到辛喬:“晚上到底出什麼節目?再不定可不行了啊,我都沒法報幕。”
辛喬:“晚會開始前告訴你。”
今天晚飯開得
早,吃完大家一起轉移去禮堂。
其他隊員都在起哄:“辛喬,好好表現啊,給我們隊長臉!”龔遠在一旁笑。
辛喬:……
今年的晚會規模不小,其他警種也會參與,還邀請了自己的家人。辛喬通知了辛木,也給周琨鈺發了信息,她很緊張,練了很久,想在晚會上給周琨鈺唱那首《AmazingDay》。
可,周琨鈺一直沒有回。
直到去後台準備時,她一直把手機捏在手裡,垂眸盯著屏幕。
主持人過來找她:“辛喬。”
“辛喬?”
辛喬這才回過神:“啊?”
“今晚到底表演什麼?”
辛喬又垂眸瞥一眼手機。
周琨鈺還是沒回她。
不會來了吧。
所以,裙子和唱歌都失去了她想獻予的對象。
抬頭時的語氣有那麼點賭氣:“詩朗誦。”
主持人:“啊?就詩朗誦啊,太沒誠意了吧?不會還是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吧。”
辛喬:“不,是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主持人笑:“好吧,好吧,你願意登台就不錯了。”
又過了會兒L,辛喬接到辛木電話:“老姐,我已經下地鐵了,應該還有五分鐘就到。”
“好,我出去接你。”
辛喬到禮堂門口去等,瞧見辛木背著包走來:“老姐。”
辛喬替她理了理圍巾:“冷不冷?”
辛木搖搖頭,又問:“琨鈺姐姐來了麼?”
辛喬陷入沉默。
辛木心裡:哦豁,這兩人還沒和好。
馬上就是新年了,如果琨鈺姐姐今晚不來的話,會不會很寂寞啊?
辛木雖然站在辛喬這一邊,還是免不了擔心。
辛喬帶辛木到禮堂坐下後,自己返回後台。
其實不隻辛木,她也擔心。
明明想好了,要和周琨鈺一起度過以後的每一個節日。
對她而言,年節往往要備勤,周琨鈺則要值班,今天這場晚會,本應是她們一起提前迎新年。
現在卻因這彆扭的情形,要讓周琨鈺一個人麼?
她又給周琨鈺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直響到斷了,周琨鈺也沒接。
辛喬放下手機,苦笑。
可見老天貫是公平的。
她倔,就讓她遇上個比她還倔的周琨鈺。
這時有人來叫:“辛喬,怎麼還不去化妝?”
辛喬悶悶的:“不化。”
“不化妝?對自己素顏這麼自信啊?”那人笑:“那趕緊去換衣服吧。”
辛喬語氣更悶:“不換。”
換了裙子、塗了口紅,也等不來想要給她看的那個人。
很快,主持人開始報幕了。
有人議論:“今年陣仗真夠大的,來這麼多人,禮
堂都坐滿了。”
見辛喬坐一邊發呆,笑著招呼:“你趕緊去幕布後偷著看看,有個心理準備。彆一會兒L登台時才發現台下那麼人,緊張得忘詞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辛喬心想不能夠吧,她就背個《鵝鵝鵝》還能忘詞?
但還是走到幕布後,往外偷看了一眼。
一瞬愣住。
觀眾席上,辛木座位旁,那個原本空著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纖麗而優雅的身影。
辛喬忽然鼻子一酸。
媽的,她現在真的這麼軟妹了麼?怎麼會如此感性。
燈光聚焦舞台,觀眾席模糊一片,她甚至看不清周琨鈺的五官,但單憑那熟悉輪廓,她已足以意識到:
所有的彆扭、糾結、矛盾,其實都沒那麼重要。
她想和周琨鈺一起過節。
也許“一起過節”幾個字都可以不要,就是簡簡單單的,她想周琨鈺。
她趕緊去找導演:“我現在說我想唱歌,還來得及麼?”
導演一愣:“你有音樂麼?”
“有。”
“那趕緊給我。”
“好,等一下。”
辛喬一路狂奔回後台,換上裙子放下頭發塗上口紅,拷了伴奏又狂奔回來。
氣喘籲籲把U盤交給導演:“給。”
導演抬頭一愣:“你誰啊?”
辛喬也一愣:“辛喬啊。”
導演哈哈大笑:“我逗你呢,挺適合你的,平時怎麼不這麼打扮給我們看看呢?”
辛喬心想,我今天這麼打扮也不是為了給你們看的。
她隻為那一個人,帶著她穿越十年時光與過去的自己重逢,柔柔摟著她的腰,叫她一聲“小姑娘”。
她趕到的恰是時候,主持人在報幕了:“下一個節目,有請辛喬為我們帶來詩朗誦。”
辛喬深吸一口氣,拿著話筒走出去。
觀眾席上,所有認識她的隊友皆是一愣。
辛喬:……
有些尷尬的扯了扯裙角。
這時她瞥到,坐在辛木身邊的周琨鈺低著頭,一手半蜷著噙在唇邊。
看到她,周琨鈺在笑。
忽然,在所有沉默的觀眾面前,在舞台令人緊張的射燈之下,辛喬的心定了。
這時觀眾席開始狂吼:“裙子好漂亮啊!”“哪來的美女!”
本來這種情況會讓辛喬更不自在的,但她現在不在意了。
對著話筒清清嗓子:“我今天不詩朗誦了。”
“我想唱首歌。”
******
舞台下的周琨鈺抬起了頭。
但燈光太刺目,辛喬籠罩在一片光暈裡,看不清周琨鈺臉上的表情。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重要的是周琨鈺坐在這裡,看著她。
剛剛交給導演的伴奏此時開始播放,辛喬定了定神:
“Sat
onaroofnamedeverystar,
Sharedeverybruiseandshowedeverysc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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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有人在鼓掌,有人在起哄。
但這都不會讓辛喬感到不自在了,此時觀眾席伴著耀眼的燈光,隨著模糊視線,變成一片虛無。
辛喬盯著話筒,能看到自己鼻尖沁出的一層細汗。
觀眾席化為了她和周琨鈺一起看過的那片星空,唯一清晰的是周琨鈺那張臉。
但辛喬覺得她不是看著周琨鈺,她是想著周琨鈺。
閉上眼,周琨鈺的那張臉依然清晰。
“Hopehasitsproofputyourhandinmine,
‘Lifehasabeautifulcrazydesign’……”
是這樣的吧。
即便一顆柔軟的心臟曾被生活在地上用力摔打,磨出一道道血痕裹滿灰撲撲的塵土,可到了現在她終於可以說,人生的確是瘋狂又美麗的設計。
守著一顆初心,變成彆人眼裡瘋狂的傻子,可隻有足夠傻的人,才會獲得最溫柔的回饋。
如星辰在天邊擦出焰火,頹靡的廢墟裡亦能開出花。
到現在,周琨鈺也成了她的初心。
在手術室外用眼神訴說“有我在”的周琨鈺。在義診時蜷在她身邊隻睡十分鐘的周琨鈺。在辛雷忌日柔軟擁抱辛木的周琨鈺。在她穿上裙子時喚她“小姑娘”的周琨鈺。
說到底,無論周琨鈺如何用輕挑、心計、自私來包裝自己,她明明就是和辛喬一樣的人。
周琨鈺是辛喬的初心。而辛喬是周琨鈺的良心。
“Wesatonaroofnamedeverystar,
Youshowedmeapcewhereyoubewhoyouare……”
一曲終了。
台下有人鼓掌,有人歡呼,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辛喬的這樣一面。
“辛喬唱歌也太好聽了吧!平時不唱是我們不配嗎?”
“平時臉那麼臭!這會兒L也太溫柔了吧!”
辛喬睜開眼,盯著自己的鼻尖,射燈照得她脊背發燙。
至少有一個人,知道她現在真正在唱的是什麼。
她終於鼓起勇氣向台下望去,然而燈光真的太刺眼了,她依然看不清周琨鈺。
周琨鈺在笑?在注視她?還是……仍然想著與她的彆扭,露出一張柔和卻淡漠的面具?
主持人:“讓我們一起掌聲感謝辛喬!”
她不能繼續站在這裡了,她必須要下台了。
她微微喘著氣走回後台,躲在幕布旁,往台下望了望。
這裡燈光不比舞台,反而能看清同樣黑暗的觀眾席了。
她先看到的是在聽主持人說串詞的辛木。
然後她意識到,辛木旁邊的座位空了。
她往後台拔足,扯了件棉服裹在自己身上就往外跑。
居然下雪了。
在即將迎來新年的這一晚,雪花簌簌落在她的頭發上,眼睫毛上,棉服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天地間被襯得一片寧靜,她隻能聽到耳畔的風、自己的呼吸,還有一腔熱烈的心跳,隨著視野裡那道背影的出現越來越快。
“周琨鈺!”
周琨鈺的背影頓了頓。
辛喬多怕周琨鈺不回頭啊,然而,周琨鈺雙手插在潔白的大衣口袋裡,轉身瞧著辛喬。
紛揚的雪片襯得天地皎皎,周琨鈺立在天地間,卻比這一切更乾淨。
辛喬定了定神:就像她承諾過的,無論何時她都會為周琨鈺回頭,同樣的,周琨鈺也永遠會為她回頭。
一片雪沾在周琨鈺的鬢發間,辛喬忍住了伸手去拂的衝動。
她站在周琨鈺面前問:“怎麼走了?”
周琨鈺靜靜看著她,像是在問:為什麼不走?
辛喬:“新年快樂。”
周琨鈺動了動嘴唇。
最終還是說:“新年快樂。”
辛喬伸手想拉她,她往後退開半步,輕聲提醒:“你同事可能會出來。”
辛喬:“你彆走了,晚會還有好幾個節目才結束呢,我們可以待在一起。”
周琨鈺:“我還有工作。”
辛喬:“那……周末見?”
一首經典歌的旋律,一個下雪的夜,一縷兩人交疊的呼吸,把氛圍渲染得過分浪漫。
辛喬舍不得周琨鈺。
然而周琨鈺一個問題就把她拉回了現實:“我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嗎?”
辛喬抿了抿唇。
周琨鈺永遠那麼理性:“辛喬,你現在追出來找我,隻是被剛才那首歌觸動了,不代表我們倆之間的問題解決了。”
辛喬:“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來找我?”
周琨鈺坦然的說:“因為我愛你。”
辛喬的心猛然一跳。
她第一次意識到,不止她有被周琨鈺影響的部分,周琨鈺也有被她影響。
以前的周琨鈺,斷然不會在落雪的天地間,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注視著她,對她直接的說出那句——“我愛你”。
周琨鈺一張臉是溫和而淡漠的,但她眸色裡有溫熱的渴念,她望著辛喬的眼,又一點點往下滑,眼神掠過鼻梁,又落在辛喬的雙唇上。
“甚至你塗著我幫你選的這支口紅,讓我很想吻你。”
落雪蓋不住辛喬的心跳了。
她想過去把周琨鈺一把拉在懷裡,和她一起回家,躲在燈光暖黃的小房間裡吻她。
但周琨鈺說:“可我必須提醒你,我有我的自私、我的算計,我希望我的愛人更多時間待在我身邊,而不是驕傲的
想著保有自我。”
“我希望我的愛人平平安安,而不要讓我在醫院上班時提心吊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時刻擔心著下一秒,也許被送到我面前來滿身血汙的就是她。”
“這是我陰暗的一面,仍然存在於我身上,我不是那個你唱歌時所想的、一心向光的人。”
辛喬熱切而衝動。
周琨鈺理性到漠然:“想清楚這些,我們才能接吻,才能談以後。”
“明天的考試,你加油吧,我相信你能考好。”
“不過,你也有可能故意考砸對嗎?如果你不想轉崗的話。”
辛喬的手指蜷起。
周琨鈺轉身走了,剩辛喬一個人站在落雪間,好一會兒L,才轉身回禮堂。
摸黑到辛木身邊的空座坐下,帶來一陣雪的氣息。
辛木用氣聲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辛喬注視舞台:“看節目。”
辛木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
估計在想:也沒什麼事兒L啊,這倆大人怎麼就鬨成這樣?
因為她們都是驕傲而倔強、固守著自我的人。
她們一開始因此互相吸引,現在卻也因此滑向分離邊緣。
晚會結束,辛喬帶辛木出去。
辛木:“老姐,我怎麼覺得同樣是警察,他們對你好像不一樣一點?”
辛喬:“我有人格魅力。”
辛木:“嗬嗬噠。”
辛喬瞥她一眼,見她圍巾又鬆散了,雪片直往裡鑽,再次伸手替她係好。
辛木:“老姐,你真的是片兒L警吧?”
辛喬頓了頓。
她的職業,是這麼多年,她對辛木唯一的一個謊言。
她攬著辛木的肩:“想什麼呢?”
“你看了我多少抓貓逮雞的工作照,不是真片兒L警能乾這個?”
辛木點點頭:“那就好,你可一定得平平安安的。”
辛喬默然。
方才周琨鈺對她說的那番話,不是自私,不是算計,而是和辛木一樣,再正常不過的想法。
而她呢?她也不是崇高,不是偉大,而是在做每一次想起辛雷時、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隻有做了這些,她才能像她曾告訴周琨鈺的那句話——“問心無愧,夜夜安枕”。
辛喬和辛木一起回到家。
洗完澡,她倚在窗邊,挑開一隙窗簾,默默望著窗外的落雪。
她不是一個喜歡歎氣的人,但這一次,她的確陷入了兩難。
******
不知道是否昨晚淋了太多雪,第一天早上起來,辛喬發現自己發燒了。
她不常感冒,一感冒就來勢洶洶,頭痛和鼻塞困擾著她,甚至眼睛也有一種隨時要流淚的酸脹感。
她先去醫務室開藥,連隊醫都勸她:“你這情況,這幾天什麼都彆乾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我得備勤,還有理
論考。”
“你還想考試啊?看得清卷子上的題麼你?”隊醫說:“雖然是有些可惜,但生病了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想,反正理論考每半年就有一次呢。”
半年。
辛喬默默收好隊醫的診斷單。
若把這拿給周琨鈺看,她就有了不參加考試的正當理由。
那她和周琨鈺之間的很多問題,是不是就能拖到半年之後再解決?她們是不是還能享受半年的和平與甜蜜?
辛喬拿了藥,默默以水吞服。
理論考當天,她準時出現在考場。
監考員與她認識,開句玩笑:“辛喬,不會吧,緊張哭了啊?”
辛喬勉強笑笑。
卷子從前排傳過來,模糊的視線,的確佐證了她那任誰都能一眼瞧出的重感冒。
她用力吸吸鼻子,完全不通氣,隻帶來一陣頭昏腦脹。
好像老天厚待她,硬塞給她一個再與周琨鈺相處半年的理由。
考試時間在所有人提筆答題的唰唰聲中度過。
鈴聲大作,停筆收卷。
一整天考完了全部科目,辛喬昏沉沉的走出考場,感冒藥在過分洶湧的症狀前沒起到什麼效力,她想著是不是該去輸液,彆耽誤之後的訓練和備勤。
龔遠真的關心她,等在考場外,一見她就問:“怎麼樣啊?”
辛喬:“應該還不錯,我儘全力了。”
龔遠舒一口氣:“那就好,特怕你感冒影響狀態。”
兩人一同往前走。
凋敝的草木總讓冬季顯得蕭瑟,龔遠再次開口的聲音,在枯枝、凍土和路邊的殘雪間發沉:“你快要帶木木去看辛叔了吧。”
辛喬點頭。
龔遠:“記得幫我代問辛叔好。”
辛雷忌日這天的工作,辛喬是早就調開的。晚上,辛木和她一起準備明天掃墓要用的東西,又問:“花訂好了麼?”
“放心吧。”
辛喬能看出來,相較於往年的沉鬱,今年到辛雷忌日的時候,辛木情緒要相對好得多。
一是因為辛木又長大一歲了,手術後身體也趨於完全康複,比以前健壯了不少,而人的情緒很多時候是受身體狀態影響的。
一是……
辛喬知道,一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她們的生活裡多了一個周琨鈺。
周琨鈺會攬著辛木的肩膀與她聊天,會附在耳邊說悄悄話,會帶辛木去配眼鏡,會給她藏零食的抽屜偷偷“補貨”。
周琨鈺的細心和溫柔,很大程度上補齊了辛木從小缺失的那些愛,讓她的情緒趨於平和。
辛喬回房睡覺前,辛木問:“琨鈺姐姐明天還是會來的吧?”
辛喬:“嗯,會的。”
無論她們之間怎麼彆扭,她就是知道,明天周琨鈺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