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8712 字 6個月前

楊嘉問:“姚姐,你怎麼知道的?”

姚嵐答:“慈睦集團不是給隊裡捐過設備麼,最近又捐了一批,是周濟言和代小姐一起過來的,聊天時說起這事。”

“周濟言?就是經常在財經新聞裡看到的那個周濟言?”

“是啊,他不是慈睦下一任的繼承人麼?早早就跟代小姐訂了婚。”

“嘩……訂婚。”有人笑道:“好像在看什麼年代劇。”

又有人搡他一下:“你不懂了吧,現在豪門世家還那樣,對門當戶對看重得很。”

楊嘉又問:“那周小姐要跟誰訂婚?”

“聽說是陳家的公子。”

“哪個陳家?”

“做藥企的那個陳家吧?”有人想起來了:“不是也經常上新聞?”

人人輕鬆笑談,隻當這是一樁離生活很遠的八卦。

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辛喬靜靜坐著,臉上如常的淡漠沒表情,可拳越攥越緊。

姚嵐走出會議室後。

“姚嵐。”

辛喬跟在她身後。

“有事?”

“你剛才說周小姐要訂婚的事……”叫她“周小姐”,辛喬很不適應,舌尖打了個囤:“代小姐是怎麼說的?”

姚嵐笑:“你什麼時候也對八卦感興趣了?”

辛喬彎彎唇,其實她不確定,自己這時的表情是不是在笑:“就問問。”

“代小姐就在彆人誇她和周濟言郎才女貌時提了嘴,說周小姐也快了,最近家裡正安排她和陳公子見面相親,進展順利的話,很快就要訂婚了。”

晚上辛喬下班回家,拿出手機。

點進與周琨鈺的對話框。

相親?

那周琨鈺所說的“在一起”,又算什麼?

她想了想,在對話框裡打字:“今天居然聽有人說你要去相親,順利的話就要訂婚了,哈哈搞笑。”

默默讀了遍,“哈哈”兩字太尷尬,像小醜臉上不達眼底的笑。

刪掉。

“今天聽人說你要去相親,準備訂婚,但我不信,肯定是假的吧?”

她是會說這麼多廢話的人麼。

刪掉。

變成更簡練的一句:“你要去相親,準備訂婚?”

這事就這麼簡單,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非黑即白。

辛喬的拇指懸在發送鍵上良久。

最終直接刪了那行字,變成兩個字:“晚安。”

周琨鈺回複很快:“晚安。”

辛喬盯著屏幕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在她一次次跟周琨鈺說“愛”說“永遠”的時候,周琨鈺可曾有一次,正面清楚的回應過她麼?

******

周五,周琨鈺接到沈韻芝的電話:“阿鈺,你這段時間太忙,好久沒在家吃晚飯了。今晚呢,能回家吃飯麼?”

我……”

沈韻芝笑道:“時間合適的話就回來吃飯吧,好好給你補補,還有爺爺,他有事要跟你說。”

恐怕最後一句才是關鍵。

沈韻芝應該是提前找俞懷遠打聽過,知道她們組今天不開會,所以挑在今天打電話來。

周琨鈺:“今晚可以,我回來。”

掛了電話,她給辛喬發微信:“我今晚必須回家吃飯,你先去公寓,等我好嗎?”

辛喬看到那條微信後,先是蹙了下眉。

回家吃飯?為什麼必須回家?

是為了商量……相親訂婚的事?

可是最終,辛喬的目光落在最後的那個短句上——“等我好嗎?”

辛喬呼出一口氣,打字回複:“好。”

******

周琨鈺到家後,沈韻芝親自來應門,拉著她左右打量下:“這段時間忙,氣色倒好像還可以。”

周琨鈺笑:“媽媽,醫生哪有不忙的呢?”

“忙歸忙,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氣色紅潤才好看,我讓阿姨燉了花膠,你待會兒多吃點。”沈韻芝壓低聲:“爺爺要跟你聊很重要的事,你好好配合。”

周琨鈺抿了一下唇。

阿姨過來喚:“可以準備開飯了。”

沈韻芝拉著周琨鈺:“這就來。”

飯桌上,周承軒還沒率先開口的時候,靜得能聽到輕輕咀嚼的聲音。

一點一點,磨著人的神經。

代瑉萱看了周琨鈺一眼,欲言又止,終是低頭喝湯,沒說什麼。

直至周承軒放下瓷盞,緩緩開口:“阿鈺,有日子沒回家吃飯了,醫院事忙?”

周琨鈺:“有一些。”

“上次跟鐘教授商量你新論文的事,你也放在心上。”

“好的,爺爺。”

周承軒使了個眼色,沈韻芝盛了碗花膠遞她。

周琨鈺哪裡瞧不見這些呢,可她隻是接過,瓷勺攪了兩攪,盯著碗裡一顆煮脫了皮的花生。

周承軒同她說:“把花膠吃了,補補氣血,臉色好看一點。陳祖銘回國了,你們有空的時候,安排著見一面。”

這就是相親的委婉說法了。

周琨鈺意外,又沒那麼意外。

她們這樣的家族大多晚婚,就連代瑉萱早早同周濟言訂了婚,結婚也是等兩人三十多歲年紀才提上日程。

婚姻對她們來說是一張牌,打得太早屬實浪費,畢竟這同家族聲譽、人脈、乃至企業股票走向都有關係。

周琨鈺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會這麼早。

是周承軒察覺到她對往事有異議,所以把她相親的事提前了?

見她沉默,沈韻芝提醒:“再不吃,花膠要涼了。”

周琨鈺喂進嘴裡,有些反胃。

花膠這東西,無論怎麼燉都去不掉那股腥味,有什麼好吃。

到了吃水果的時候,她本期

望能有酸酸的水果壓一壓,偏偏是甜膩膩的蜜瓜。

周琨鈺吃了一塊,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更嚴重。

她不得不說:“我胃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

代瑉萱:“怎麼回事?”

周琨鈺搖頭:“沒什麼要緊的,應該就是吃東西吃太急了。”

周承軒首肯:“去吧,你這段時間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再去跟陳祖銘見面。”

她走出去,先轉到院落裡的鴿舍旁。

周承軒養的那些鴿子早已歸籠,察覺她走近,睜著灰色的圓眼睛望向她。

她一伸手,那些鴿子也不躲,反而向著她指尖靠攏。

周琨鈺索然無味的縮了手。

這麼溫馴,真沒趣。

也許最沒趣的是,那雙溫馴的眼讓她想到了她自己。

回到房間,仰躺在床上。

周琨鈺雙掌搭在小腹上,望著天花板想,她小時候覺得這房間有多大呢?一關燈,好像漫無邊際似的,成了圍繞她的一整個宇宙。

她這麼想著,一伸手,就把燈關了。

她是一顆星塵,在無邊的宇宙裡飄蕩、飄蕩,一張小小的床托不住她,好像隨時要被放逐到億萬光年之外。

從小周承軒的嚴厲便讓她明白,不聽話,就要被放逐。

忽然“哢噠”一聲,門開了。

周琨鈺以為是沈韻芝,剛要起身,聽到代瑉萱的聲音:“怎麼不開燈呢?”

周琨鈺複又躺下,她覺得好累,不想動。

代瑉萱又是輕輕“哢噠”一聲,關了門,門外置景燈的燈光消失了,整個房間重新陷入徹底的黑暗。

兩人有一瞬沉默,時光有一瞬靜止。

然後,代瑉萱在一片黑暗裡向她的床邊走來,拖鞋摩擦木地板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一路代瑉萱走得很順暢,什麼東西都沒撞到。

怎麼會撞到呢?這房間她和周琨鈺一樣熟,早到了不開燈也可以暢行無阻的程度。

她走到周琨鈺的床邊坐下,周琨鈺感到身邊一陣輕輕的下陷。

“很難受?”

“沒有,好點了。”

代瑉萱的聲音在黑暗裡少了幾分矜貴,其實她聲線很溫潤,更接近周琨鈺記憶中的聲音。

“阿鈺,我明白你。”

“你知道,隻有我會明白你。”

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周琨鈺忽然感到,她的下巴被輕輕觸碰。

她的下巴微涼,而代瑉萱的手指也是同樣溫度,在一片絕對黑暗中摸索過來,掌心托了一下她的臉。

她能聞到代瑉萱衣服上的淡淡香水味,一股雪鬆和皮革調的香味傳來,代瑉萱最近應該換了香水,那香味有點陌生,可再往下,是代瑉萱皮膚的味道,又是她自小無比熟悉的。

代瑉萱的手指緩緩順著她的臉龐移動,直到黑暗中,一片溫涼觸到她的唇。

周琨鈺震驚到忘了

躲。

代瑉萱的手指沒撤開,猶豫了下,指尖在她唇瓣來回摩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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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觸電一般,一下擋開那隻手,坐起來打開燈。

代瑉萱倒比她鎮定:“你知道,訂婚對我們來說,跟感情沒關係。相反,訂婚在一定程度上,還能換來自由。”

“如果不是我和你大哥結婚的事提上日程,韻芝阿姨會允許我一個人你來你房間麼?”

“你難受的話,就多休息會兒,我可以在這陪你。”

周琨鈺卻已從床上下來:“阿姐,你早點回去吧,我還有事。”

攏了攏頭發,拎了包便往房間外走去。

“阿鈺。”

周琨鈺回眸。

“你真要走嗎?”代瑉萱坐在她床畔蜷了下手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乾什麼?”

周琨鈺望著代瑉萱的那雙眼。

那雙眼也像鴿子,溫馴優雅,早已失去了一切生命力。

******

周琨鈺走出房間,周承軒他們都已回房了,她得以順利離開。

屋子裡點的香還沒散,藏香,順著窗口溢出來,往人身上壓,又一直落進本就沉甸甸的胃。

周琨鈺匆匆穿過院落去開自己的車,本以為是那種熏香加重了老宅的逼仄感,可是車開了這麼久,她車裡是清新的草木香調,卻絲毫沒緩解這種堵堵的感覺。

一路開車到公寓,打開門,瞧見客廳開著燈,先是暖了一下。

走進去,看到辛喬坐在沙發上,兩隻手臂架在膝頭,手指交疊,也沒抬頭看她。

愣愣的,好像在想事。

她叫了聲:“辛喬。”

辛喬這才抬頭,笑了下:“等到你了。”

周琨鈺放下包:“我先去趟洗手間。”

這才發現,例假提前一周到訪,不知今晚的各種身體不適是否因此而起。

她順手打開儲物櫃,卻見衛生巾用完了,她住這裡的時候不多,忘了補充。

沒來由的一陣沮喪,她把臉埋在雙手掌心之間,默默坐了好一會兒。

吸了口氣,才給辛喬打電話:“喂,能幫我送衛生巾進來麼?”

辛喬愣了下:“在哪?”

“儲藏室的立櫃裡。”

“好。”

等辛喬走過來的時間裡,周琨鈺坐在馬桶上又愣了一陣神。

可笑又狼狽。

這時辛喬敲了敲門。

周琨鈺勉強吊起精神:“進來。”

但辛喬沒進,隻探了隻手,聲音隔著門傳來:“我拋給你啊?”

辛喬總是這樣,給予她足夠的尊重。

周琨鈺被這份可愛逗笑:“好啊,你拋。”

辛喬把衛生巾輕輕拋過去。

周琨鈺:“嗯,拿到了。”

辛喬關上門:“我去外面等你。”

周琨鈺整理好自己,從儲藏室立櫃拿了整包

衛生巾補充進衛生間,才走到客廳。

“不好意思。”周琨鈺說:“讓你等了這麼久,我生理期又提前了,你先回去吧。”

她眨了下眼,可那狡黠裡多少透著幾分乏力:“改天補償你。”

辛喬看著她:“周琨鈺。”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在一起?”

“難道我來找你,隻是為了跟你做那些事麼?”

她站起來,向著周琨鈺走過去,捏了捏周琨鈺的手:“肚子疼麼?”

周琨鈺的手很涼,她的手熱熱的。

周琨鈺盯著兩人勾纏在一起的手指,像一種示弱的妥協,承認道:“有一點。”

她往日不痛經,可見人的生理果然受情緒影響。

辛喬拖她到沙發邊坐下:“等我一會兒。”

轉身進了廚房。

周琨鈺放棄了往日端雅的坐姿,靠在沙發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直到辛喬從廚房出來,她勉力坐起身來,一杯暖烘烘的紅糖水被遞到她手中:“小心燙。”

周琨鈺笑:“辛小姐,你知不知道女性痛經,是由前列腺素以及其他子宮發炎介質釋出讓子宮產生收縮,紅糖水是沒有用的。”

辛喬:“周醫生,你真的很掃興你知道嗎?”

周琨鈺:“我還沒說完你慌什麼?紅糖水雖然生理上不能緩解痛經,但在心理上能給予安慰劑效應,所以,謝謝。”

她低頭淺淺抿了一口。

甜甜暖暖的落胃,那股熱流又一直反芻到心裡。

“你今晚能就在這睡麼?”辛喬問她:“不如彆開車回去了,太折騰,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

“那你……”

“不用管我了。”辛喬拿過她喝完的杯子往廚房走去。

洗完杯子辛喬應該就要回家了,時間不早了。

周琨鈺拿了睡袍走進浴室的時候,腳步匆匆,在今天這個她情緒跌宕的夜晚,她發現自己竟然想讓辛喬留下來,並且這念頭強烈到,她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會脫口而出。

什麼時候她對辛喬的依賴,已經這樣深了?

打開花灑,衝散情緒。

彆發瘋了周琨鈺,你什麼時候是這麼軟弱的人了?

*******

周琨鈺覺得累極了,快速洗完澡,裹著睡袍出去。

走到客廳準備關燈,一愣:“你還沒走?”

辛喬還坐在沙發上,維持回原先雙臂放在膝頭的姿勢,這一次倒沒發呆,而是顯得有些無措。

周琨鈺放柔語調:“有事?”

辛喬撓了一下頭:“那個……”

“嗯?”

“木木應該已經睡了,我稍微晚一點回家沒事的。如果,我想等你睡著再走,你覺得怎麼樣?”

周琨鈺怔住。

辛喬懊惱起來——她就是怕周琨鈺的這種反應。

周琨鈺本來說兩人需要一

點時間,是她忍不住告白,又一次加快了兩人的步調。

她其實能看出來,周琨鈺還沒完全對她放開自己,她這樣說,會不會有些越界?

可她有種直覺,今晚的周琨鈺情緒很不好。

周琨鈺的反應令她尷尬的站起來:“算了,我還是先走,你好好休息吧。”

說著便想轉身。

一隻溫潤的手,自身後拉住了她手腕。

周琨鈺的手平時很涼,這會兒卻因熱水衝刷有了些許溫度,搭在人的手腕上,讓人開始從脊骨縫裡往外冒汗。

周琨鈺壓低聲音說:“不要走。”

“我想你留下來。”

******

周琨鈺躺在床上,辛喬坐在飄窗邊。

周琨鈺枕著手臂問她:“你能上床麼?”

“什麼?”辛喬說:“可我沒洗澡。”

“沒事啊。”周琨鈺背過身去:“辛喬,上床抱我,好嗎?”

辛喬心裡有種很奇異的感覺。

周琨鈺在需要她,而這是她們從未有過的親近。

她想了想,剩下貼身的襯衣鑽進被子。

現在正是邶城最尷尬的時候,供暖已經停了,夜裡又還殘存著初春苟且偷生的寒意,周琨鈺剛洗熱了的身子,又很快被冰冷的被褥染涼。

可辛喬的體溫很高,從她背後抱過去。

兩人之間僅隔著薄薄的襯衣和睡袍,辛喬緊貼著她的背,腿隨她雙腿的蜷曲,彎成同一角度,與她肌膚相貼。

周琨鈺覺得辛喬身上的味道也像一個擁抱,暖暖的包裹過來。

辛喬從不用香水,身上就是淡淡檸檬香,在陽光下曬暖了的那種味道,還有她的皮膚,也整日沐浴在日光下,有種溫暖而乾燥的意味。

和周代兩家掩映在竹林間的老宅裡滋養出來的她們,那麼不一樣。

周琨鈺動了動腿,在辛喬的懷抱裡轉身。

“怎麼?”辛喬壓低聲問。

周琨鈺不答話,直接貼上她雙唇,探出舌頭。

辛喬躲開,手臂扣住她:“你乾什麼?”

“吻你。”周琨鈺看上去是個有些冷氣的人,可此時她身子被辛喬抱得軟軟的,聲音也連帶著軟軟的。

兩人的交疊讓溫度上升,周琨鈺又像藤蔓一樣纏人,辛喬更用力的扣住她:“彆鬨。”

周琨鈺瀲灩水光的雙眸看著她:“就算做不了,我們也可以……”

“親近親近。”周琨鈺的語調伴著輕笑,讓這兩個字聽起來格外曖昧。

辛喬跟她拉開距離:“周琨鈺。”

周琨鈺含笑瞧著她。

其實那笑容有些局促。

從以前辛喬就發現了,在周琨鈺不欲面對情感表達的時候,總喜歡用欲念來遮掩。

比如現在,也許兩人間過度的親近又激發了周琨鈺的不安。

辛喬:“聽我說,不做什麼也可以的,不是非要做什

麼的。”

周琨鈺抿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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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沒情趣。”

辛喬隻是笑。

周琨鈺感受著辛喬在背後重新聚攏過來的擁抱,抬起手,與她十指交扣。

辛喬:“睡吧,等你睡著我就走。”

作為一個醫生,周琨鈺很清楚,若此時從上帝視角俯視,便會發現兩人抱著躺在一起的姿勢,無限接近於嬰兒蜷縮在母親羊水裡的姿勢。

辛喬在周琨鈺背後,感受著周琨鈺手指緊緊扣著她,分明傳達著依戀。

她望著周琨鈺無比柔順的烏發,纖瘦單薄的肩膀,被子裡枕頭上都是周琨鈺身上的香氣。

她放輕了聲音:“我問你個問題行麼?”

“什麼?”

“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周琨鈺在辛喬的懷抱中,緩緩張開眼。

今晚周承軒的話在她腦子裡回響:

“陳祖銘回國了,你們有空的時候,安排著見一面。”

她緩緩張了張嘴。

為什麼她背對著辛喬,卻能看到辛喬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光亮得像冬日夜空的第一顆寒星。

辛喬的世界裡沒有灰色地帶,怎麼會理解她們這種家庭的生存法則?又怎麼會理解藏在背後的那些斡旋手段?

辛喬的懷抱在這個寒涼的春夜,溫暖到令人眷戀。

周琨鈺把辛喬的手扣得更緊了一點:“沒有。”

辛喬在她背後“嗯”了聲。

周琨鈺翕動了下纖長的睫:“就這樣?”

“什麼?”

“你就不問了?”

辛喬笑了聲:“你都說沒有,我還有什麼好問的?”

你說過不會騙我,所以,我永遠相信你。

周琨鈺闔上了眼。

臥室裡恢複靜謐,好像能聽到春夜的各種聲音,譬如一棵新芽緩緩穿破泥土,譬如一隻小蟲迷蒙著張開翅膀。

然後,直到不再清冷的月光發出一聲指令,它們集體向著春日進發。

辛喬自背後擁著周琨鈺,像她自己所說的那般,靜靜的,什麼也不做。奇異的是,她也並沒覺得無聊,似乎數著周琨鈺的發絲也能愉快的過一夜。

周琨鈺的呼吸越來越平穩,聽上去像是睡著了。

辛喬緩緩抽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周琨鈺沒醒。

於是她更大膽的,把整條手臂從周琨鈺身下抽出來,輕輕從床上起來。

自周琨鈺的公寓出來,夜色倒沒她想象的那麼涼。

人在對寒冷做足了準備的時候,反而能敏感捕捉到空氣裡那一絲暖意。

辛喬心想,那是因為她剛剛擁抱過一整個春天。

她的懷抱,是有底氣的。

******

辛喬離開後,周琨鈺一個人躺在黑暗的臥室裡,緩緩睜開了眼。

她並睡不著,從小到大經曆的那些事,

幻燈片一樣不停在她腦子裡晃過。

代瑉萱早早的妥協,接納了她的大哥周濟言。

那她呢?當同樣的命運降臨在她頭上,她該怎麼做?

這時手機在床頭櫃上滋滋滋震起來。

周琨鈺看了眼來電人,接起。

“喂,琨鈺。”盛寧兒那邊喧囂吵嚷的聲音傳來,時不時夾雜尖叫,一聽就在酒吧胡鬨:“出來玩麼?”

周琨鈺笑:“這都幾點了?”

盛寧兒:“我剛從我爸的一個應酬上逃出來!現在也不晚,她們都在,快來快來。”

周琨鈺:“這周我工作有點累,就不去了。”

盛寧兒連聲音都在詮釋撇嘴的神情:“我找私家偵探查我爸秘書那事兒,你還沒聽我講過呢!你可好久沒出來了,越來越不合群了啊。”

“下次吧。”周琨鈺柔和道:“下次我請你喝酒,好麼?”

她安撫兩句,把電話掛了。

空氣裡的靜謐重新將她包裹,她發現自己的確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連將就著應酬都懶得。

反而已經開始想念辛喬的擁抱。

她與辛喬的相識,起初是她想改變辛喬,可現在看來,到底是她改變辛喬多一點,還是辛喬改變她多一點?

她把手機握在手裡,點進通訊錄。

翻到一個名為“n”的號碼。

心裡想:像盛寧兒這樣臨時抱佛腳,能找著什麼好偵探呢?

她不一樣,她從來都有備無患。

這號碼背後的私家偵探,是她精挑細選過的,儘管那時她還並不知道會有何用,但她想著,在她們這樣的環境中生存,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許是為了抓住彆人的把柄。

此時她垂眸,靜靜望著那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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