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6285 字 6個月前

第18章

辛喬像一個被時光淘汰的機器人。

她腦子裡輸入著先前的指令,令她去迫切的搜尋一些溫度。而周琨鈺的這一聲擾亂了她的程序,她先是俯在周琨鈺的頸間,動作滯了一瞬,慣性似的,唇瓣嚅了下,鼻尖貼過來輕輕一蹭。

然後才緩緩接納了新指令似的。

她不是一下子退開的,而是慢慢地退、慢慢地退。這令她打在周琨鈺頸間的鼻息像退潮,一層層的越來越薄。

這個過程被無限拉長,反而更讓人注意到潮汐的存在,好似卷在人的腳踝,最敏感的腳趾儘數泡在那潮濕溫熱裡。周琨鈺還沒有換鞋,但覺得腳踝癢得厲害,於是把腳跟悄悄從鞋裡拎起來,輕轉了下自己細瘦的腳腕。

開燈的人是辛喬。

周琨鈺意識到辛喬有著卓絕的觀察力,不知這是不是排爆手的職業習慣,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比如這公寓辛喬分明隻來過一次,但她甚至注意到了玄關的開關在哪裡,這會兒在黑暗裡伸手,摸索過去,很快撳亮了玄關的燈。

周琨鈺發現她很倔。

這體現在忽而強烈的光線一閃,大部分人都會眯一眯眼,那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縮小瞳孔以減少光線刺激眼底。

而辛喬不,她就那麼睜著眼,望著眼前的周琨鈺。

大約忽而亮起的光線改寫了視網膜,這一瞬她看到的周琨鈺是有色彩的。

繁複的黑色蕾絲是妖嬈攀疊的藤。

白皙的肌是月光下瑩瑩的雪地。

還有她皮膚太薄了,一碰就紅,甚至辛喬吐息打過的地方也綻開塊塊不均勻的緋色,似近乎頹豔的彼岸花。

而那雙眼,還有他媽的那雙眼。

仍然清潤得一塵不染,那裡鹿鶴成群,鳶飛草長,塗寫滿一整個春天的碧色。

周琨鈺清麗得好似純白,可純白是一種最複雜的顏色。

要在這種極特殊的時刻,辛喬帶著喘、額頭沁著細細的汗,一瞬借著光線的助力,才能窺得她生命拚盤的底色。

那令她又媚惑,又純淨。又極致,又克製。

辛喬視線往下墜,定在她堪堪落回平底鞋裡、鶴頸般的腳腕。

這什麼意思?

周琨鈺是想,還是……不想?

“辛隊”這一聲稱呼,周琨鈺第一次自己挑開襯衫紐扣前也喚過,那時她心裡慌亂,卻也不忘糾正,她不是什麼隊長。

周琨鈺接下來調侃了她的正直,於是“辛隊”這個稱謂變成了獨屬於周琨鈺的曖昧玩笑。

周琨鈺這樣近似於喟歎的一喚,是想鼓勵她繼續,還是刺激她停下?

無論用意是哪一種,辛喬卻不想繼續了。

她在心底問自己:你在做什麼,辛喬?

周琨鈺的體溫洗去了她最絕望洶湧的一陣情緒,令她有了思考的餘力:她這樣接近周琨鈺,算什麼?

她退開一步,又退開一步,有些想說:“對不

起。”

可先開口的是周琨鈺,眼尾挑起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唇輕輕抿了下,翕開:“辛隊怎麼不繼續了呢?”

“哪有……隻管點火的?”尾音揚著,微微嗬出氣音。

辛喬深吸一口氣,直接拉開了門。周琨鈺在身後叫她:“辛喬。”

稱呼又變回了辛喬。

“回醫院麼?”

點頭。

“我送你。”

辛喬又搖頭,徑直出去了。

******

關門的聲音響起,周琨鈺往後退一步,撳滅了牆上的燈,背倚上牆面。

周遭恢複一片黑暗,她的腳跟再次從鞋裡拎出來,這次連腳尖一起,踩在自己另一隻纖瘦的腳背上,又沿著腳背往上滑,在腳腕相接處輕輕一點,嘴裡小口的緩緩吐一些氣,勻了勻自己的呼吸。

周琨鈺心裡有本賬,記載著:這是她活了二十九年的人生裡,第一次小小的失控。

欲念的感覺她並不陌生,作為一名醫生,她知道適時釋放欲念對自己的身體並無壞處。她甚至揀選出了自己喜愛的一些工具,比如這間公寓的床頭櫃裡就藏著一個,素淨的白色。

白色是周琨鈺自己選的顏色。因為那些時候她也是理性的,一檔二檔三檔,她循序漸進,很清楚什麼時候纖長的腿一緊,下巴微微的揚起一陣,再接著才鬆了肩,滯澀的呼吸悠悠的綿長。

而辛喬不同。

辛喬不是機器,周琨鈺無法控製她的一檔二檔三檔。辛喬的觸碰是灼熱的淩亂的無規律的,連帶著呼吸也是。

她隻是吻了周琨鈺的頸,周琨鈺沒料想到自己會有那樣強烈的反應,心跳都亂了一拍。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情急之下喚了那聲“辛隊”。

她了解辛喬,她知道那樣的一聲會令辛喬停下來。

她需要停下來理一理自己的感受。

並且當那陣卷動她腳踝的潮汐又退了些,她把腳重新在鞋底踩實的時候,她發現了另一件事:

她有她的野望。

不隻作為周醫生,她有她的原則,不接受辛喬的任何移情。

作為周琨鈺,她也有她的野望,不願意趁人之危。

周琨鈺本性上是個驕傲的人。沒道理她的意亂情迷,對上的隻是辛喬的驚惶求救。

哪怕這種意亂情迷,目前對她隻是生理上的。

******

周琨鈺理順了自己的呼吸,下樓,坐進自己的保時捷。

周家家教森嚴,她在公寓留宿的時候並不太多。開車回周家老宅的路上,她給辛喬發了條信息:“到醫院了麼?”

辛喬收到信息時,正走回醫院。

周琨鈺的公寓離醫院不遠,是開車很快能到的距離,但若以雙腳丈量,又要走上許多的路。

她滿腦子都是辛木的手術,所以關於周琨鈺,她並未想得太多。

她隻是想,為什麼是周琨鈺。

為什麼是她天然就會討厭的周琨鈺。

她必須承認,當人在絕境之中,壓垮人的,會是任何一個細節。拯救人的,也會是任何一個細節。

當她吻吮周琨鈺那柔膩的頸項時,她聽到自己蓬勃的心跳,撲撲,撲撲。

“像一個春天”。

那時她腦子裡莫名其妙冒出的,是這樣一句話。

她也不知是形容周琨鈺,還是形容自己與周琨鈺在一起的感覺。春天是蓬勃的,盎然的,生命力旺盛的。這讓她也願意去相信,生命力不是那麼脆弱的,辛木不會出什麼事的。

她好過一些了。

夜色像湮沒她的海,可她的心臟不再皺成一團,開始往她的四肢泵血了。她一路走回醫院,好似要證明自己能在這樣的暗海裡繼續遊動了。

她捏著手機,又多看一眼周琨鈺發來的信息。

指尖還染著周琨鈺身上的香,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

從她自己的出發點來說,她該對周琨鈺道歉,因為這算對周琨鈺的利用。

從周琨鈺的出發點來說,她該什麼都不說,因為今晚這一遭,好似咬上周琨鈺放了許久的餌。

罷了,理不清楚,當下這節骨眼上,她也沒多餘的思緒去細細想這些了。

她什麼都沒回,把手機收回口袋,一路走回醫院,先看了看病床上的辛木,抱著玩具熊睡得正沉。

她輕手輕腳縮回自己的折疊床上。

會好起來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

第二天,周琨鈺來查房,辛喬背過身理著床頭櫃。

辛木看看辛喬,又看看周琨鈺,忽然說:“老姐,你害羞什麼?”

辛喬的肩一滯。

緩緩轉過身來,腿抵在床頭櫃上,一半支著自己的重量,睫毛翕了下,抬起來望著辛木:“我哪有?”

辛木多瞧她一眼,又老成的同周琨鈺解釋:“我老姐特彆內向,話少,還總不拿正眼看你。”

“是嗎?”周琨鈺噙著淺笑這樣應一句。

辛喬不忿了,往周琨鈺那邊看過去。

周琨鈺纖白的手指,正把一點碎發勾回耳後。

辛喬視線凝出的一點,隨著她指尖往下垂,路過那纖膩白皙的頸項,周琨鈺的呼吸輕輕的,脖根微微一咽。

那周琨鈺,也沒拿正眼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