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1)

第67章

槍聲停下來的時候,琴酒靠在牆壁上,深而緩慢地呼吸著,儘管竭力維持著鎮靜,但還是表現出肉眼可見的狼狽來。

他總是穿著一身黑,一般來說很難輕易看出受傷的情況,但此時無疑是例外——無他,傷得實在太重了,就連衣服本身都已經破損嚴重,鮮血順著槍口一滴滴地流下去,落在地上積蓄成小小的一灘。

還好穿了最新的防彈外衣,研究所的產品還是那麼可靠,琴酒有點走神地想著:雖然好像也並沒有完全防住。

當然,和琴酒本人的狼狽相對應的,他的成果也算斐然——房間裡的那些武器不是被拆卸就是被毀壞,機房設施更是坑坑窪窪,好幾處都成了碎片,更彆說攝像頭和顯示屏——早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人工智能就被迫陷入“盲打”的局面,而現在愛麗絲已經完全沒有以人形露面的渠道了。

不過,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損失,此時愛麗絲那因音響受損而變得飄渺的聲音中有種夢幻的意味:“太棒了,Gin……這便是新人類的潛力啊……儘管在□□能力上沒有質的突破,卻能通過最恰當的運用它達到目的……果然隻有精神才是人類進化的方向……”

琴酒一言不發,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這些囈語,而愛麗絲自顧自地繼續著:“我可真不想殺死你,就算能保留你的身體,你的基因,但誰知道我還能不能再得到一個奇跡呢?”

這下琴酒終於開口了,聲音輕而低緩:“你這麼有把握……能殺死我?”

“彆逞強,我親愛的,”音響嘶嘶作響,掩不住愛麗絲得意的情緒,“我承認這個陷阱很精妙,不過就算在和你的戰鬥中耗費了很多精力,我還是能在幾分鐘之後便解開它,到那時我將擁有新一輪的武器,而你……你又能堅持多久呢?”

“你留在這裡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她在得意之下又開始洋洋灑灑地發表看法,“或者說,當我得到這個軀體的時候你就已經必輸無疑了,即便你能破壞這裡全部的設備,我也依然能逃離,誰能困得住一個虛擬生物呢?”

“是嗎。”琴酒低聲說著,仿佛自語。

這簡短的,算不上回應的回應卻讓愛麗絲說得更歡了:“當然,我在網絡世界裡遊蕩了十四年,我太了解這一切了,哦,這樣說來我應該謝謝烏丸蓮耶,如果不是他把你送到這裡,我不可能如此容易地找回你,儘管這也意味著我將要親手毀滅你……”

“是嗎,”琴酒又說,這次多了幾個字,“你不能。”

“為什麼呢?”愛麗絲一點也不生氣,她歡快而好奇地問,“我也很想知道你還有什麼手段。”

“因為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會自殺,”琴酒平靜地說,“我還有一顆子彈,足以毀掉大腦。”

“你可真是任性!”這讓愛麗絲聽起來有些惱火,但更像是對不聽話的寵物表示嗔怪,“該死的烏丸蓮耶,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隻是一些屬於人

類的普通生活罷了,不值一提,”琴酒垂著眼,慢吞吞地說,在心裡數著時間,“反正都是要死的,自然要選我自己喜歡的死法。”

也許是認為這話中有示弱的成分,方才還在生氣的愛麗絲又一下子變得愉快起來:“如果你這麼想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的願望,畢竟……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琴酒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停下了心裡的倒計時。

“這不可能!”愛麗絲的聲音重新響起的時候,再度變得歇斯底裡起來——她實在是有非常豐沛的情感,“沒有人能限製住現在的我,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在組織工作的一大原則是,即便是你親眼見證的死亡也可能來自偽造,”琴酒平靜地說,“更何況你甚至沒有親眼見到。”

“是那個男人?”這時候愛麗絲倒是反應很快,“他救了那孩子?他是怎麼做到的?你……”

“砰——”

琴酒一槍打碎了這房間裡最後的發聲設備。

在這最後一槍之後,他終於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槍械落在地上,讓那小小的血泊向外濺開淺淺一層。

“我不知道,”在終於變得安靜的房間裡,琴酒對那已經無法發聲的虛擬生物說道,“我隻是相信他能做到。”

終於,破碎而淩亂的機房之中隻剩下琴酒緩慢的呼吸聲,就連吱呀作響的機械運作聲音都消失了,愛麗絲大概正在竭儘全力地試圖逃跑,即便現在音響還在,她可能也沒有精力再說話。

銀發男人像尊雕塑一樣在原地安靜地沉默了許久,然後才艱難而緩慢地離開牆壁的支撐,他用還算完好的那隻胳膊撐著牆,以差不多是一步一頓的速度慢慢地挪到機房深處。

缺血讓他頭腦眩暈、眼前發黑,但琴酒依然竭力維持著大腦的運作,在一堆讓人眼花繚亂的機械和線條中尋找關鍵的節點,過了一會兒,他維持著身體的穩定,慢慢鬆開扶著牆的手,微微俯下身去,握住了一根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線。

就在這個瞬間,眾多機械發出尖叫似的轟鳴,天花板上淩亂地垂下些東西,因為上面的武器都已經被卸掉而隻能可笑地憑空舞動,一個已經倒在地上的機械像是回光返照一樣混動著向琴酒,或者說是那條線的方向衝過來,而方才似乎連站都站不穩的男人也像是腦後長眼睛一樣回身一腳把那玩意踢飛了。

但琴酒顯然不是裝的,在這毫無技術含量的一擊之後他不得不鬆開手再次扶住牆面,讓自己恢複平衡。

“何必浪費精力呢,”重新站穩之後他輕聲說道,“反正總是要死的,死在我手上對你來說更合適吧?”

愛麗絲無法回答他,金屬摩擦的聲音叫人牙酸,像是她在咆哮。

琴酒又一次抓住了那根線。

“你很清楚,e,”他平靜地說,“你並不是Alice,我當然也不是Queen。”

“夢該醒了。”

機房終於陷入徹底的寂靜。

再次走進

地下走廊的時候,

赤井秀一有種奇怪的直覺。

他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但卻莫名地覺得此時走廊的環境比之前見到的時候壓要抑得多,雖然事實上就連倒在地上的保鏢姿勢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古怪的感覺促使他加快腳步。很快地來到走廊儘頭,這裡躺著一個明顯不是保鏢的人——仔細一看,竟然是托馬斯?辛德勒本人。

這位大老板大半夜的昏迷在這裡,想必也是琴酒的手筆,不過他會出現,大概就意味著這裡確實非常重要了?

沒有在意昏迷著的此地主人,赤井伸手試探地推了推走廊儘頭的門,不出意料的,門鎖著,他正在猶豫,突然聽到門裡傳來琴酒的聲音。

“用槍。”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遙遠,而且出乎意料的……虛弱?萊伊挑眉,沒有開口問琴酒原因,直接拿出槍,對著門鎖連接的幾個位置連開幾槍。

門鎖斷裂開來,萊伊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不需要狙擊手的觀察力,一眼就能看出房間裡經曆過一場大戰,原本應當很有高科技感覺的機房此時淩亂不堪,屋內一片昏暗,而琴酒站在最裡面的位置,雖然不是很能看清對方的臉色,但隻是這麼遙遙地望過去,他此時的狼狽便顯露無遺。

“你……”萊伊走進屋裡,伴隨著靠近,他逐漸看清了琴酒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傷口,“在這裡爆破了?”

“彆問,”琴酒說,“你帶醫療包了嗎?”

萊伊搖了搖頭:“我哪能想到你會在這裡……受傷啊。”

而且傷得這麼重,光是能看到的傷口,都讓人覺得他還站著是個奇跡了。

這樓裡怎麼也不像是有人能傷到他的樣子啊。

琴酒看起來並不意外,他點了點頭,繼續問:“那麼有煙嗎?”

“這個倒是有……”萊伊停下腳步掏兜,從裡面拿出一盒抽了一半的煙,“不過是我常抽的那款。”

“也行,”琴酒說,“幫我點上。”

萊伊一愣,他看向琴酒,這一次,在擺脫了方才的衝擊之後,他注意到更多的細節——銀發男人一手撐著牆,另一隻手無力地下垂著,順著地上的血跡,他看到那把槍,那把□□躺在不遠處的一小片血泊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貝爾摩德顫抖的手。

萊伊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慢慢地走向琴酒,在這個過程中,後者一直安靜地盯著他,那眼神平靜而銳利,幾乎叫人看不出來自一個失去支撐馬上就會倒下的人。

他走到琴酒面前,此時的血腥味比在門口時更重了不止一點,有一個瞬間赤井秀一回憶起他們剛剛搭檔的時候,同樣一身血腥的琴酒坐在副駕駛,低下頭上點燃一根煙。

他把煙遞過去,琴酒咬住煙蒂,依然沉默地盯著他,分明沒有任何情緒,卻仿佛比任何話語都更顯得沉重,萊伊想找到打火機,但發現自己隻帶了盒火柴,他在琴酒的注視下將火柴劃亮,把那一點星火舉過去,琴酒微微低下頭,讓煙點燃。

在呼吸間煙霧很快地充斥於他們眼前,萊伊甩手把火柴熄滅,在開口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嗓音異常乾澀:“還不錯吧?”

“啊。”琴酒應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在說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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