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1)

莫清薇還是第一次看見在她臉上情緒波動這麼大。

她下意識站直了身體,握著披風,往旁邊挪了幾步,試圖和容晚拉開一點距離。

明明什麼也沒發生。

她竟有一種心虛被抓包現行的感覺。

還未等她混亂的腦子捋清楚,安陽噠噠噠的跑過來,飛快的擁抱住她,驚喜的聲音裡參雜幾分後怕。

“還好姐姐你沒事。”安陽十分內疚,“都怪我,要是姐姐沒有跟著一塊,就不會跟我們分開了。”

莫清薇抬手摸了摸她腦袋,笑道:“這不是好好的嗎?”

安陽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你不見後,路姑娘可擔心你,吃不下飯也不想說話,都瘦了好多……”

莫清薇悄悄的再看向姬問意。

她眼裡陰鬱消失得很快,面上又露出一絲重逢的喜悅,隨著眾人一起往院子裡走。

上官檸跨過門檻。

負著的佩劍一不小心撞到了禪木門,反彈的力道讓她一瞬間皺眉。

她走到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蕩著的容晚跟前,心知是眼前這位神秘的前輩將莫清薇給救了下來,言語間不由得帶上敬語:“前輩,在下乃天極宗的首席大弟子上官檸,非常感謝前輩的伸手相救,不知前輩是否有什麼需要,但凡我能給的,我一定給,給不了的也會為前輩儘快尋來。”

容晚深深的望了眼莫清薇,回頭看著眼前天極宗小輩,雲淡風輕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上官檸碰了軟釘子,也不氣。莫清薇沒事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伸手事情,現在終於找到了人,回天極宗的事情也要儘快的納上日程。

容晚一偏頭,目光掠過現已看似平靜的姬問意。

一眼萬年。

沒有任何針鋒相對的意味。

上官檸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發現看的竟然是姬問意,萬般思索後,試探問:“前輩與路姑娘認識?”

容晚移開目光,淡淡道:“彆瞎打聽。”

如今的姬問意是有些被動的。

上官檸和她帶來的人在院子裡,安陽公主拉著莫清薇的手不放,就連帶路的那位女子也在容晚身邊。

而姬問意一個人站在院子外,門檻外。

當中猶如一道被劃分得清清楚楚的楚河漢界,界限分明,兩不沾邊。

姬問意不想去計較容晚怎麼從極北之地出來的。

各種扭曲、晦暗在她腦子裡瘋狂叫囂。

所有人敬重你,愛慕你,追捧你,甘願為你奉獻一切,為你發瘋,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連莫清薇也要你那邊!

明明什麼都不同了。

她早已不是路家曾經聞風色變的路筠,沒有背負被強加的罪惡與血腥。

明明滅滅裡,無數刀光劍影,森寒冰冷的畫面在她眼前閃過,姬問意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上官檸走到容

晚面前,安陽把莫清薇胳膊抱住,那其實是非常短暫的時間,莫清薇並不知道兩人中間有過什麼糾葛,隻是看到姬問意一個人在那,下意識推開安陽的手,情不自禁抬腳,朝門口邁去。

容晚突然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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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姑娘。”

莫清薇腳步一頓,回頭,目光有些疑惑:“怎麼了?”

容晚笑意溫和:“路姑娘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莫清薇順著她的思路往姬問意看,發現確實好像臉色不大好,剛剛閉上眼睛快要暈倒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站在門口被初春的冷風吹了的緣故,本來身體就弱,要是弄生病了,那不得元氣大傷啊!

因此,她忍著牽扯的疼,毫不猶豫的加快腳步。

身後是與容定雪長得相似的容閒雲,也不能阻攔她朝姬問意走去的步伐。

所有的微妙與猶豫,就在此刻劃分乾淨吧。

是與不是,都沒那麼重要了。

跨過門檻,莫清薇一把握住姬問意的手,將身上溫暖厚重的披風仔細給她披上。

“乾嘛站在風口。”莫清薇擰著眉,在她領口貼心的係了個蝴蝶結,“要是凍感冒了,我可不來照顧你。”

姬問意一怔,抬頭看她。

“你……”

莫清薇歎了口氣:“你什麼你,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乖乖聽話!”

她拉著姬問意進了院子。

神色、舉止親昵,十分關切。

猶如被迫分離的連體嬰,終於再見面了。

任誰看了兩人都不會覺得,她們隻是普通好友一般的關係。

上官檸:“……”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要看這對狗女女打情罵俏!

安陽公主沒有眼色,試圖插進中間,被莫清薇推開腦殼:“滾滾滾,我這些日子還沒怪你霸占我的眠眠。”

她與人嬉笑怒罵,並不掩飾自己與姬問意的,不同尋常的親近。

姬問意望著她,心中翻滾的躁鬱,竟被這麼輕而易舉的給撫平了。

容晚兩隻手掛著秋千的粗麻繩索,輕輕搖晃著,含笑的望向她們。

再看了眼文娟。

文娟立刻會意,邀請她們進客廳坐坐。

一行人走進客廳,文娟沏好茶水,見容晚沒有進來,抬腳跨出門,朝院牆邊的容晚走去。

“容姑娘……”

容晚微微頷首:“我這就去。”

她鬆開麻繩,起身。

文娟卻驚訝的睜大眼:“容姑娘,你的手怎麼在流血?”

容晚笑了笑,漫不經心道:“秋千的麻繩刺手,不小心劃到了。”

說罷拂去手上刺破的皮肉之傷,血跡也隨之消失。

她朝客廳走去,文娟本意要跟著她一塊,猛地頓住腳步,回頭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粗麻繩,麻繩是有些粗糙,應該不至於劃傷手啊?

難道是容姑娘手嫩一些,經不

起刺撓?

懷著此種疑惑,文娟打定主意,明日便叫木匠來重新將秋千翻新一下,裹上柔軟得衣裳料子也行。

客廳內,上官檸主動問起莫清薇在傳送陣壞掉,被亂流分開後的情況。

“沒碰見什麼人吧?”

莫清薇抬眼,微微一笑:“那肯定不能啊!我不僅碰見了人,差點還沒命了。”

“要不是遇見容姑娘,指不定我現在墳頭草都量尺高了。”

上官檸瞳孔驟縮:“什麼!”

“他叫路元凱。”莫清薇回想了下,不想姬問意擔心,隻將在傳送陣裡分開後的遭遇簡單說了一下,掠過容晚是怎麼面不改色的掏人心臟的。

安陽大驚:“那豈不是你遇到的,比我們幾個遇到的還要恐怖!”

上官檸遇到的追殺,隻是元嬰之下,或者靠近元嬰修為的人,要知道,元嬰是有多麼難以突破,有些人卡在金丹期,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邁過此關。

莫清薇遇到的,卻是路家元嬰初期的弟子。

她有時候很懷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不是都說元嬰尊者隨便拎一個都是鎮守一方的大佬嗎?

為什麼她偏偏就遇見了。

有這麼批發麼。

見她陷入沉默,上官檸呼了口氣:“還好這位前輩將你救下,不然……”

不然上官檸自己就得背因果。

莫清薇身邊的姬問意,從披風裡伸出手來,撩起她的衣袖,輕輕握住她的手。

仿佛在慶幸她的活著。

莫清薇回頭,用目光安撫,笑了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我是誰?我能這麼輕易的被殺?”

姬問意握住她的手,細細感受其身體內的暗傷。

披風下,魔氣華為醇厚的靈力,由肌膚相貼的手腕,融入莫清薇的皮肉骨血裡,與她心口處黯淡無光,已經細成絲線的靈力融合。

莫清薇沒有察覺,隻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她與姬問意沒朝夕相見了這麼久,竟好似滄海桑田了一般,姬問意更黏她了。

容晚從門口進來,看見這一幕,神色未有絲毫變化。

文娟殷勤的找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

容晚靠著椅背道:“昨日我還在與莫姑娘說,要是你們一直沒找到她,我就讓她在這裡等你們。沒想到你們腳程很快,今日便到了。”

“莫姑娘受過傷,身子還需靜養,不若在此處小住幾日後,再行離開。”

上官檸目露遲疑:“並非我們不肯住幾日,主要是我身邊這位小友,她身份尊貴,族中複雜,時有小人冒犯,我怕因此打擾到前輩,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容晚:“明日我便要離開。”

上官檸一驚:“前輩您這是?”

“原定的計劃罷了。”容晚看向莫清薇,又似在看她身邊膩歪的姬問意,輕聲說,“不必為此感到抱歉。”

莫清薇點頭:“容姑娘的確是明日離開。”

從開始的故意熟稔,到現在不動聲色的劃清界限。

容晚深深的看著她,隨後微微笑道:“正是如此。”

文娟趁機想要強行跟著:“我能跟著一……”

容晚瞥她一眼。

文娟後半句話啞然無聲。

她吐了口氣:“我留下來伺候莫姑娘吧。”

如此交代好了今後去留,容晚明日離開的時間也定下來了,文娟去準備好臥房,以供幾人入住。

說起來也奇怪。

她心中暗暗道:難道是容姑娘一早先就知道她們要來,才因此買下這麼大一個院子嗎?

這下,剛剛好,再多來幾個人也能住。

容晚離開,文娟禮貌的請上官檸安陽幾個人一同去看住處。

剛才還熙熙攘攘的客廳此時安靜了下來。

莫清薇抓住姬問意撓癢癢的手,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姬問意沒說話,異常的安靜。

“是容閒雲救了我。”剛才人多,她不好細說,此刻莫清薇恨不得將滿腔心思訴諸於口,“她殺了那人的肉身,把他的靈體給了我,這才沒在路家那裡掛牌。”

“這樣就不會引起路家的注意,前來尋仇。”

莫清薇低著頭,攤開她的手心,將容晚前些日子遞給她,裝著路元凱元嬰靈體的小人玉瓶給姬問意。

“我知道路家對你並不好,所以我特意把他留下來,想聽聽你的意見。”

姬問意目光古怪:“容……榮閒雲給你的?”

莫清薇點頭:“是的。”

“她總是會留一線。”姬問意譏諷道,“真是善良啊。”

莫清薇以為自己聽錯了:“留一線?”

要是留一線,當初下手殺路元凱肉身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冷厲果斷了,要是她沒有暈厥過去的話,或許就是活生生的玉面修羅。

雖然結果是把她救下來。

但是,真的能跟善良沾邊嗎?

莫清薇陷入自我懷疑中。

姬問意無意在此多說:“殺了人,還留下元嬰,元嬰未滅,依舊還有一線生機,待找到合適的肉身,便又能卷土重來,這不是善良這是什麼。”

莫清薇聞言,真的開始仔細思考,末了點點頭:“確實好像有幾分道理。”

她見姬問意披風的係帶有些鬆了,伸出手,給她整了整領口,在整理的時候,莫清薇眼眸微微垂著,動作非常溫柔,呼吸纏繞間,密不可分。

仿佛這小半個月兩人沒有分開,而是一直在一起。

“路家,為何要殺我?”

莫清薇低聲道,“難道知道了你的消息,想斬草除根?”

姬問意搖頭:“不,他們是衝著安陽的人皇血脈來的。”

“安陽?”

“是。”

莫清薇一怔:“這人皇血脈,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姬問意笑了笑,

不置可否:“或許他們也掌握了皇室的換血之法,想要效仿皇室之人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將人皇的血脈轉移至身體內。”

這未免也太瘋狂了吧。

不是說那什麼,親戚血脈互相抽血,都容易產生溶血效應麼,那還是不同的人,換血難道不會產生排異的副作用?

不過這都修仙了,應該是不能以普通科學的理念來講究。

“要是衝著你來的也沒關係。”莫清薇低聲笑了起來,“咱倆黃泉路上在做一對妻妻罷了。”

“你餓了沒有。”

“不餓。”

“冷不冷?”

“不冷。”

正經事說完,莫清薇插科打諢,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她與姬問意,已經是約定終生,互相期許的人了,就應該坦坦蕩蕩,赤誠相待,不應該因為在見到與容定雪相似的人而悵然、遲疑。

有些人,一開始就沒有修成因果,總是差了些緣分、勇氣與毅力,導致陰陽相隔,從此錯過。

她不能因為以前的事情,而令眼下與她互生情誼的人傷心,哪怕姬問意並不知道。

愛慕過,喜歡過,不後悔。

一段是結束,一段是開始。

更何況,隻是人有相似罷了。

前面說了這麼多,都是在為接下來的話題做一些鋪墊。

莫清薇低下頭,去玩姬問意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指。

“我,”她吸了口氣,坦誠道,“眠眠,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一個人。”

姬問意一愣:“誰?”

“我暗戀過的人。”

莫清薇握緊她的手心,聲線裡竟有些忐忑,“容閒雲,長得很像,非常像她。”

“不知道怎麼的,我見了她,總是想對她好一點,更好一點。我看見她,時常會想起一些過去,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我對她有愧。”

在莫清薇看不見的視野裡,姬問意的臉色沉了下來。

“然後呢。”姬問意輕聲說。

莫清薇沒有立刻說話。

好半晌,她低聲說:“我希望是,又知道她不是。”

“如果是她,我知道她活的好好地,就很開心了。”

“但我知道不是。”

她沒告訴姬問意,為何她如此篤定容閒雲不是容定雪,這大概是莫清薇藏的最深的秘密了。穿書這麼虛無縹緲的事情,又不是搞批發,更何況,容定雪與榮閒雲,性子差彆這麼大,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隻是太像了。”

莫清薇抬起頭,注視著姬問意,那一刻,她眼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飄忽之間,隱沒在眼尾深處了。

與姬問意以往見到,嘻嘻哈哈,喜歡逗弄她的莫清薇,很不一樣。

她幾乎是慶幸又惡意、憎恨的想。

還好容晚不是。

沒想到,容晚也有這麼一天。

高高在上的,萬人敬仰的,尊崇的容晚道尊,竟有一日,成了她人替身。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