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以前, 鬆田陣平肯定不會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會這麼心平氣和乾著以前完全沒做過的工作。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四方的桌子,三頭各占據一個人。
正對面低著頭正在不停旋轉畫稿進行勾線的黑田紗來, 右手邊是切網點紙已經上癮的萩原研二, 這家夥已經完全適應這個工作了,甚至剛才還伸手從他這裡抽了兩張給自己加任務。
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們不是做這一行的。
鬆田陣平看著手中的美工刀,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真的是難以置信,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 給自己臉長得差不多的漫畫人物貼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好像正在他臉上動手一樣。
在發呆期間美工刀在他指尖靈巧地轉了一圈,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 掃了眼兩個埋頭苦乾的人,最後選擇認命繼續進行手上的任務。
一時間安靜地隻有工具摩挲過紙面上的聲音。
“說起來,還是第一次看漫畫完成的過程。”
萩原研二小心揭開裁下來的網點紙,對著完成好的作品開始欣賞。
上面的稿子已經勾好線, 就差後期的台詞了, 不過看人物的動態還有神情大致可以看出來發生了什麼。
而且還能提前知道漫畫的劇情!
除去剛才經曆的一些令他這輩子都要吞進肚子裡面不會拿出來的事情,今天的收獲還是不錯的。
讓他看看小陣平怎麼樣。
萩原研二慢吞吞地探了個腦袋過去看鬆田陣平的進度。
雖然臭著臉一臉說我才不會乾這些活的小陣平意外的很認真嘛, 拿出以前在爆/破/處裡處理爆/炸物的認真來了。
口是心非的小陣平啊。萩原研二搖搖頭, 又將目光轉移到黑田紗來的身上。
她的草稿不算細致, 甚至很多細節都隻是一個概括,勾線的時候也在不停修改草稿的造型, 用毛筆還有蘸水筆進行輪換運用。
為了更加順手也在不停變化畫紙的方向。
真辛苦啊,漫畫家。
萩原研二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已經完成手裡任務的他又開始蠢蠢欲動。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嘛!”他舉起手企圖引起在場兩位的注意。
鬆田陣平見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塞了自己手頭上兩張還需要貼網點紙的原稿, 黑田紗來也從自己旁邊的畫稿中抽出幾張:“這些鉛筆的線稿的消滅行動,也拜托萩原警官了!”
伸出的手還沒有放下來,任務從天而降。
萩原研二:……
你們兩個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客氣啊。
行,誰讓他是送上門的勞動力。
反正不是清理蟑螂就行。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畢竟這一次還有小陣平陪他一起乾活,值了。
他拿起橡皮擦開始擦鉛筆線稿,因為這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也不用像切網點紙一樣需要用心去根據物體輪廓進行裁切,所以他擦著擦著,就開始漫不經心地想些其他的事情。
說起來,剛才拍照,被zero看見了。
好丟臉啊!
那家夥和景光一樣畢業後就不見人影,聯係方式也聯係不上了,人間蒸發也不過如此,後來大概也知道他們進了什麼樣的部門,也許去執行一些很危險的任務。直到有一天下班隨意走進了一個咖啡廳,看見了消失已久的同期在那裡乾活,還要裝作不認識他們。
真讓人擔心啊,那兩個家夥。
現在聚餐都隻有三個人了……
為了避免和他們的任務撞上,那個叫做波洛咖啡廳的地方他們也都是遠遠望一眼也很少進去。
但是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居然以那種方式碰面了。
太羞恥了,zero那家夥的眼神他可以記一輩子。
想到這裡,拿著橡皮擦的手緩慢停下,然後放下了橡皮,雙手捂臉,像一個逃避現實的鵪鶉一樣深深地躲藏起來。
瞄了一眼不知道在乾什麼小動作很多的朋友,鬆田陣平隻覺得莫名其妙,這家夥又在乾什麼:“萩,認真乾活。”
真好啊,什麼也不知道的陣平。
如果知道了,他一定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吧。
萩原研二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幼馴染,有一個想法在腦海裡產生了。
決定了,今晚小陣平也彆想安心睡下!
被萩原研二用一種看堪稱是幸災樂禍還有滿是壞心思打量的鬆田陣平微微眯眼,但是萩原研二在他打算繼續進一步探究的時候擰回頭,看似認真地完成手上的工作,仿佛剛才隻不過是他的幻覺而已。
嘁,這家夥。
頂著鬆田陣平壓力十足的視線,萩原研二抬頭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將手中已經擦乾淨的稿子放到黑田紗來的旁邊:“這個我也完成了!”
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的黑田紗來抬頭,沒有意識到這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
“叮咚”
門外的門鈴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會是誰?
身為這間屋子的兩位可靠警官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六點了,是鄰居嗎?
“啊,是我的貨到了。”黑田紗來忽然想起什麼,放下手中的筆便跑了出去。
玄關處的門被她打開。
從客廳看出去,隻能看見被黑田紗來擋住的一個身影,隱約露出一個戴著黑帽看不清楚的臉出來:“是黑田小姐吧?這是您之前訂的貨。”
黑田紗來從他的手中接過一個白色的泡沫箱。
“嗬,裡面的玩意,保證是新鮮的嗎?”黑田紗來盯著手上的白色箱子問。
不明人士低低笑了兩聲:“當然,我們做這一行的,你請放心。”
喂喂,這種相當不妙的對話是怎麼回事?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兩人坐在位置上,手上的工具還在呆呆地握著,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外面兩個疑似正在乾些不法交易的兩人。
“請簽收。”那個人拿著一張賬單遞到黑田紗來的面前。
黑田紗來卻長久的沒有動靜。
怎麼了?
萩原研二在短暫的愣神後用眼光詢問。
鬆田陣平聳肩:我也不知道。
“你們這價格,有點不對勁啊。”黑田紗來在沉寂過後犀利地指責賬單上的問題。
“沒有坐地起價吧?”
對面的人吃了一驚:“怎麼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送這玩意我們最近可是下了血本的,在運輸上面有一定的風險,所以……”
他壓低聲音:“你懂的。”
啊?什麼你懂的?你們又懂什麼了?
運輸什麼有風險啊,你們倒是給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啊!
後面兩人頭腦風暴中。
“哼,諒你們也不敢這麼做。”黑田紗來冷笑一聲,拿起筆唰唰在賬單上簽了名字。
成功看見黑田紗來簽名後的人滿意地露出微笑,比剛才多了一點諂媚:“那麼這個交易您看是走哪裡?”
他們兩個一定在乾些犯法的事情吧!
萩原研二驚呆到手上的美工刀都掉落了。
鬆田陣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選擇閉目視而不見。
心好累。
隻見黑田紗來從口袋掏出一遝現金飛快塞在那人手上,宛如正在進行一些不可見人的交易一般,就連現金都不能見光。
“嘿嘿,數目齊了,非常感謝惠顧。”
門外那人拿到錢數清賬目後心滿意足走了。
黑田紗來還站在門口對手上的白色箱子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終於,收到之前訂的貨了。”
兩位警官:……是什麼?
“我原本也不想動手的,但是既然兩位警官在這裡,那我彆無選擇了。”她搖晃了一下箱子,側耳聆聽裡面的動靜,“應該沒死。”
???
到底是什麼啊!萩原研二一個向日葵猛轉頭看向鬆田陣平,咱不用管嗎?
鬆田陣平蹙了蹙眉心,好累,不想管。
然後他們看著她將箱子遠地放下,匆匆跑進廚房,出來後手裡提著一把亮閃閃的菜刀。
說真的,有些恐怖。
這什麼涉/黑人員手持武器前往鬥毆現場的模樣。
如果不是看見她停在家門口的箱子前,沒有出去的打算,他們兩個就坐不住了。
其實已經有點坐不下了。
身體的肌肉還是在視線接觸到菜刀那一刻後產生了反應。
鬆田陣平勉強坐得住,萩原研二忍了又忍,還是決定跑上前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隻看她拿著菜刀沿著白色泡沫箱上粘在蓋和箱身處周圍的透明膠進行割開。
屏住呼吸,心裡還是在小小的緊張,目光追隨著她的刀滑動的路線,然後完全割開後慢悠悠地掀開蓋子,就好像是在挖寶,又好像在拆盲盒。
最後出現的東西讓萩原研二有些繃不住。
原來是一條魚啊!
活蹦亂跳的,在水裡的尚且還能動的魚。
不過這條魚似乎有想法,在重見天日後,魚目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它在箱子的水裡撲騰一下,濺起水花,便從箱子裡蹦了出去。
黑田紗來的家門口一直保持著大開的模樣,因此這條魚蹦躂幾下便從黑田紗來的家中蹦到外面的走廊,毫無章法地運動卻隱約看出了它想要逃離的決心。
“啊!”
目睹這個狀況的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叫一聲。
鬆田陣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旁邊的茶水,他已經看開了。
食材跑掉了。
黑田紗來大喝一聲:“你這家夥哪裡跑。”
手上拿著菜刀也衝了出去。
萩原研二跟在後面和老媽子一樣操心:“把刀放下再抓!”
真熱鬨啊。鬆田陣平再一次抿茶。
外面風雪已經和他無關了。
外面兩人對一條魚展開了激烈的追捕行動。
“可惡啊!萩原警官這家夥實在是狡猾。”這是正在求助的黑田紗來。
“等等,我們分頭行動,先不要貿然出手,我研究一下它的逃跑常用路線。”這是已經開始運用知識的萩原研二,“你在十點鐘方向蹲守,我從後面包抄!”
兩人風風火火大聲密謀。
鬆田陣平手捧茶杯走了出去,他倒是要看看這兩個人能乾出點什麼玩意出來。
然後就看見了兩個在反複橫跳跳大神一樣的家夥在圍著那條到處蹦躂的魚。
鬆田陣平:……
事已至此,先拍照保存留念吧。
他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全方位拍照。
現在的賽場上的狀況是一條生猛無比的海鮮大將面對兩位陸地精英遊刃有餘地進行自己的逃離路線,然後呲溜地從兩位精英的防守漏洞滑走。
“不好,那個位置是!”黑田紗來轉頭發現事態不好。
是樓梯。
從波洛咖啡廳下班的降穀零背著單肩包,心事重重,但步伐依舊沉穩地走在公寓的樓梯上。
想到剛才驚鴻一瞥的畫面,就讓這個公安完全沒有心思工作,他們幾個人到底在乾些什麼啊,想到那個場景,降穀零隻覺得天打雷劈。
先不說他們兩個怎麼和鄰居小姐湊一塊了,還有那種疑似未成年不能觀看的動作是怎麼回事。
腦子一團亂麻,但也分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話說,上面是不是有一些吵?
他疑惑抬頭望了一下上方。
嘈雜的腳步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他隻是稍微抬眼一看,視線中有黑色的不明物體正在往他這個方向飛來。
下意識伸手接住。
降穀零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濕滑的生物:啊,是クロムツ(黒鯥)。
“嗬嗬……找到你了,食材,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我的手掌心嗎?”從樓梯口走出一個人,剛才還在腦海裡的鄰居小姐手裡拿著一把冷氣森森的刀站在他面前。
降穀零:……
應該,不是對著他說吧?
從鄰居小姐後面冒出一個相當眼熟的人頭,同樣地用咬牙切齒的口吻說道:“晚上,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降穀零:“?”